第10章 飛來橫鍋
做人有做人的規矩,做鬼有做鬼的規矩,雖然從鬼門出來後衆鬼在皇宮裏鬧翻了天,但是天亮後就把一切都收拾幹淨,然後控制宿主回到床上,自己才回鬼門,也算是遵紀守法的良心鬼了。
天蒙蒙亮的時候,凍了一夜的顧明哲把秦政叫醒,道,“陛下,天快亮了,您可以回寝宮了。”
昨天折騰了大半夜,秦政的腦袋又昏又疼,這身體的底子也不好,如今別說走回去了,站起來都費勁,他捏着眉心道,“背朕回去。”
顧明哲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半晌後才開口道,“陛下,臣的身體也不太好。”
秦政睜開眼睛瞥了他一眼道,“朕才十七歲,你一個二十多歲的男子這麽矯情,你看你胖的小肚子都快出來了,更何況你可別忘了,你不是凡人。”
“.......”顧明哲有點兒懵,為何坦白身份後,小皇帝反而不把他當回事了呢?這個時候不應該對他存一種敬畏的心理嗎?
秦政見顧明哲馬上就要倒下的樣子,心裏有些過意不去,于是好心地解釋了一下道,“若不是這宮裏沒有正常人,朕也不希望先生勞累,日後朕一定有賞。”
盡管顧明哲懶得要死,但最後在秦政的威逼利誘下,他只好認命地背起小皇帝。
被風吹一吹秦政的腦子清醒了一些,他趴在顧明哲的背上,有些疑惑地問道,“朕已經不是活人了,為何還會受肉體凡胎的限制?”
顧明哲停下來,靠着牆喘了一會兒氣道,“屍變者并非已經脫離了身體的限制,它們和活人一樣會生病,會饑渴,甚至還需要睡覺,和人類不同的是它們已經是死物了,如果忘記了呼吸雖然不會死,但身體會腐敗的特別快。”
秦政點點頭道,“如果身體腐敗了會怎樣?”
“會變得很醜,”顧明哲道,“但是不會死,沒有人知道它們将何時消失,但是存在過的屍變者過了很久以後就會人間蒸發,也許是被道士收走了。”
“那你也是屍變者嗎?”
“陛下答應過臣,不會問的。”
秦政打了個哈欠,垂下腦袋道,“到地方不用叫醒朕,直接把朕放在床上,記得蓋好被子。”
“......”顧明哲深呼吸幾下,努力說服自己,我一直都是一個好脾氣的人,好脾氣的人......該死的,我又不是人,這筆賬記下來了,等以後不當教書先生,就報複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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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歷過中元節後,皇宮裏上上下下的人都有些萎靡不振,特別是昨天在皇宮裏跑了一圈的趙國賢,他覺得一覺醒來腰酸腿痛疲憊不堪,但還是掙紮着下床去伺候皇帝上早朝。
下朝後,秦政體諒趙國賢一把年紀,揮揮手就讓他下去休息,自己也在小榻上補補覺。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感覺胸口有些憋悶,猛然從夢中驚醒,自言自語道,“我該不會忘記呼吸了吧?”
秦政翻了個身,一個橘黃色的球随着他的動作掉到了地上,他有些驚訝地坐起來,撈起掉下去的貓大爺,握着它的前爪道,“你怎麽跑到這兒來了?”
宮女近侍都被秦政趕出去了,貓大爺自己從窗戶跳了進來,也沒有人攔。
“喵嗚。”貓大爺恢複正常後顯然已經忘了自己被秦政恐吓過,甚至還舔了舔秦政的手。
“陛下,”一名近侍躬身走進來道,“陸小公子求見。”
“讓他進來。”秦政把貓大爺放到地上,給它一塊兒高點,摸了摸它的腦袋笑道,“乖乖趴着,要不然就煮了你。”
“.......”
陸柏進宮前特地給林長風打扮了一下,盛國以黑為尊,顏色越深越好,太深的林長風穿不了,太淺太豔的又輕浮,只好給他換了身深藍色的莊重衣服,梳了個利索的發型。
秦政乍一見到,被道貌岸然的林長風驚豔了一瞬,如果說林長風三十歲都不會有人懷疑。
秦政打量了一會兒,道,“坐吧。”
“謝陛下。”
林長風悄悄擡頭看了一眼小皇帝,只見一個俊美的少年穿着墨黑色的便服,斜靠在小榻上,心中不由得有些蕩漾,幸好他在蕩的時候沒忘記自己在哪裏。
秦政看向林長風道,“你父親是一個很有才能的人,同樣也是盛國的功臣,你可知今天朕為何召你來?”
林長風起身道,“草民慚愧,不敢妄自揣測聖意。”
“不必如此拘束,”秦政笑道,“朕是皇帝,不是仙佛,偶爾也需要幾個能說說話的朋友。”
“草民不敢。”林長風有些惋惜道,“陛下猶如天上的皓月,草民只是地上的一點螢火,皓月的心中裝的是大地萬物,螢火的心中只是眼前一隅,草民不敢妄自高攀。”
陸柏:“……”怪不得父親總讓他學學說話,這馬屁拍的好了,聽着也舒心啊,不過這個林長風就知道拍馬屁,果然不是好東西。
“過謙了,虎父無犬子。”
林長風嘆了口氣道,“不瞞陛下,我父親生前也常常懷疑我是不是他的兒子。”
秦政笑了一下,敲着桌子道,“朕聽聞你常常賣藝為生?但只夠勉強生活?”
“.....是。”
“你不必如此緊張,”秦政道,“朕只是偶爾聽聞你的事情,心中很是愧疚,功臣之子在而惑之年卻靠賣藝為生,所以想着給你封個官職,朕也算對得起那些為我盛國嘔心瀝血的功臣了。”
林長風肯定皇帝在刺激他一大把年紀了還一事無成,不過那又怎樣,反正他臉皮厚。
林長風用袖子抹了抹眼淚,感激涕零道,“謝陛下恩典,想不到草民在這個年紀也可以入朝為官,也無愧泉下的列祖列宗了。”
秦政嘴角微抽道,“縱使朕可以特許你入朝為官,也得看你自己有幾分才學,再做估量。”
林長風猶豫了一下,喏喏道,“不敢欺瞞陛下,草民只會彈琴,文章一竅不通,詩詞通了半竅。也想過先齊家,可惜沒有成家,更想過治國,可惜考不上功名。”
秦政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找錯了人,僅憑那個腐屍的一句話,就找來了這麽個東西,看來并不是每一個被推薦的人都是諸葛亮,他也有可能是走後門,不過若真的是賄賂腐屍,這個林長風倒也厲害。
林長風偷偷打量秦政的臉色,神色猶豫欲言又止,站在原地別別扭扭地一會兒偷瞄一眼秦政。
秦政越看林長風越覺得他身上透漏出一股猥瑣之氣,他微微皺眉道,“有話直說。”
林長風遲疑片刻小聲道,“陛下打算給草民封個什麽官?”
秦政盯着林長風看了半晌道,“你音律很好?”
林長風有些自豪地挺了挺胸脯道,“陛下,草民的琴藝超絕,自然在音律上極好。”
“好,”秦政點點頭道,“那就封你個太常寺協律郎,明日拟旨。”
坐在旁邊看熱鬧的陸柏,在腦子裏轉悠了好幾圈這個官名,終于在某個角落找到了——協律郎,一個掌管音律的小官,別說實權了,能刷到存在感就不錯了,當然得了皇帝的眼緣又是另說。
林長風愣了愣,問道,“陛下,那是什麽?”
“一個很适合你的職位。”秦政叫來一個宮女道,“去拿一把琴來,林愛卿,現在給朕彈上一曲可好?”
“草民,哦,不,臣非常榮幸。”林長風硬着頭皮答應下來,您都讓人拿琴了,我怎麽拒絕?
林長風的确有資本自豪,即便秦政不懂得古典音樂,但聽他奏琴,依然不會感覺到困倦。
秦政撐着頭,看着氣質突然升華的林長風,暗道,難道那個腐屍的意思是,在他當皇帝的期間會承受太多壓力,所以可以找林長風彈琴解悶?
林長風在自己的琴聲中自戀的無法自拔,就連一向讨厭他的陸柏也不禁沉醉其中。旁邊的宮女悄悄紅了臉,雖然陛下好看,但是有點兒嫩,像林長風這樣又成熟又好看的,最惹桃花了。
可惜無論在什麽樣的場合,總有不買賬的。
貓大爺打了個哈欠,用爪子抓了抓秦政的鞋,然後從窗戶跳了出去,找個沒有噪音的地方繼續睡覺。就算是天籁之音,在別人睡覺的時候響起,那也是噪音。
太後很快就聽到林長風的事情,雖知道他雖然背景不凡,但如今也只是個落魄樂師後便有些不以為意,皇帝愛封誰就封誰吧,不過是一個八品的小官,還和實權沾不上半點邊,更何況她如今正在籌辦另一件大事——選秀女。
太後翻閱着名單道,“這麽久沒有選過,到是有不少的新人,上一次我辦選秀女的時候,還是先皇在世,以皇後的身份呢。”
蓮芳站在旁邊道,“太後,聽說這一屆有很多長得标致的女子。”
太後神色淡淡道,“色相而已,不必太過在意,最重要的還是德行。”
“太後聖明,陛下十七歲畢竟還未近過女色,奴婢聽說那個林長風長得很标致,奴婢但心陛下他......”
“皇兒就算真的看上他又如何?”太後淡淡地說道,“不過是一個媚主的玩意兒,能翻起什麽浪?皇兒日後的後宮會有許多女子,就算他喜歡男子養兩個也無妨,區區一個林長風而已,等皇兒新鮮勁兒過了,自然就忘了。”
蓮芳神色猶豫道,“奴婢讀書少,但也聽過幾個佞臣奸妃的故事,奴婢擔心陛下年輕氣盛,一時認了真,到最後和太後您離心。初次見面就給那個林長風封了官,日後還能得了?”
太後神色不變道,“倒也是個禍患,這人要是起了歪心思,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都不是省油的燈。”
“離選秀結束還有很幾個月,不如先找個人分散一下陛下的注意力?”
太後看着手裏的名單沉默不語,不知道在想什麽。半晌後她忽然說道,“皇帝最近可去顧明哲那裏讀書?”
“回太後,陛下偶爾會去。”
太後放下名單道,“派個人告訴趙國賢,每日督促皇帝去鶴竹齋讀書,就算皇帝真的好男色,也得挑個顧明哲那樣的。”老實好欺負,皇帝省心,太後更省心。
“是。”
正在補覺的顧明哲突然打了個噴嚏,他揉揉鼻子,翻個身不小心把剛跑回來的貓大爺踢下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