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二節課,老師都會去開會,這是一周唯一的“自習課”
漫無邊際的沙漠中一步一步行走,很累很渴,卻還是要走。
她以為她已經往前走了好多步了,但其實沒有,她還留在原地。
因為她發現,她既不是馬,也不是駱駝,而是一頭驢,被人蒙着眼睛,背上拉着磨盤,因為一顆看不到的蘿蔔的味道,不停往前走,往前走,以為走過了千山萬水,結果還是在原地打轉。
為什麽呢?
她第一次停下來,去思考到底為什麽,她會走到這一步?她勤懇,她辛苦,她犧牲,她做了這麽多,為什麽會到頭來,還會變成爸媽勸着自己回到趙展哪裏?
甚至如果說,她從前到後來都是聽話的,在學校裏當好學生,哪怕不能像其他人那樣完成學業,但她還是在社會上當了好公民。
但除了橘燈,她還剩下什麽?
橘燈和她那天晚上一起哭,一邊哭一邊說“媽你這麽多犧牲到底為了什麽啊……你知不知道這樣真的特別沉重……還不起啊……你為什麽不肯自私點呢……你都活的沒有自我了……”
謝懷覺得天旋地轉,想要暈倒在地上,但她撐住了,她還站的好好的。
她以後也會站的好好的。
橘燈說的對,她都活的沒有自我了,因為犧牲根本換不來別人的感激,只會讓別人覺得她十分好欺負。
最開始的時候她很想和命運抗争一下,但生活磨去了棱角,那些對她來說不現實,甚至帶着痛苦的幻想早已被自己扔在了一邊,看不到就不痛苦了。
她對自己說忍,忍過去就好了,就像媽剛才說過的那樣,忍過去,過了四十多,大家就都沒有了折騰的心了。
但她才三十歲,想到餘下的生活都在這樣沒有盼望中活着,忽然覺得了無生趣。
謝懷覺得自己呼吸不上氣,心口堵得慌,簡直要把所有的腎髒都吐出來。心痛的發麻,全身都動不了,手指仿佛被電擊了一樣,麻的快要廢掉了。
耳朵也聽不到媽到底在說什麽了,視線中的人也變得模糊起來,那張讓自己厭惡的臉終于看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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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忽遠忽近,飄來飄去,雖然感覺很遠,但像是緊箍咒,讓頭皮發麻,繼而讓大腦都發出了抗議聲。
她捂住自己的心口,慢慢的蹲在地上,本來還在喋喋不休的謝母看到這一幕吓了一跳,想要從椅子上站起來,上前拉住她的大女兒,但謝懷看到模糊的重影往後退,退的太急,已經忘了身後有一個臺階了。
她打了個趔趄。
倒下的那一剎那,她看到木質門上掉色的紅漆還有破舊的,沒有撕下的舊春聯,這讓她想起了去年春節前,她和趙展照理吵了一架。大年三十的時候吵的不可開交,也忘了究竟為什麽會吵起來,但每年過年都會上演這樣一幕。
她是真的忘了為什麽會吵起來了
她的眼淚無聲無息的流下來,大滴大滴的眼淚,打在因為常年風吹日曬,粗糙的皮膚上。
她發出了最後的嗚咽,像是母獸的垂死掙紮:
“放過我吧……”
那一天之後又是一陣兵荒馬亂,謝媽媽看到自己一向堅強的女兒竟然直接倒了下去,臉都吓白了,雖然她偏心的是自己家的老二,畢竟是男的,但謝懷好歹是她的大女兒,雖然大女兒一向和自己家老頭子一樣話不多,但從來沒有這麽脆弱的時候。
王女士終究還是閉嘴了,謝懷當天在床上躺了很久,為了不讓謝懷睜開眼睛就受到刺激,謝爸謝媽和趙展都坐在門口,等謝懷醒過來。
謝懷夢見自己快死了,覺得忽然輕松了,那些年壓在她身上的擔子可以肆無忌憚的丢下了。
她一個人一個人的去想,想着該用什麽話告訴對方自己即将死去這個消息,爸媽肯定會傷心,但謝懷不覺得離了她,爸媽會過不下去。
趙展更不會,他簡直有無數條後路。
弟弟妹妹都有了各自的家庭,這種悲傷可能會有,但不會持續,生活的重擔會讓他們将自己遺忘在腦後。
她忽然想到,哪怕自己現在就這麽默不作聲的死去,也是只有一周的悲傷,以及22天的懷念,在29天之後,她的存在感就變得無比低下,或許有人還會記得她。
她回憶自己的這三十年,發現她活的失敗極了,努力去想自己到底有了哪些成就,發現竟然一件事情都想不起來。
謝懷在努力想,自己從前的夢想是什麽呢?那是已經埋葬了十六年的事情了,很困難的去想,最後終于想起來那時候她想着去B市,去看看那個很出名的大學。
她曾經夢想自己是其中的一員。
或許她應該像橘燈說的那樣,走出這個城市,去看一看外邊的世界。
橘燈說,她不怕吃苦,就怕吃苦吃的沒價值。
連小孩兒都懂的道理,自己竟然犯傻那麽久。
她扭頭看向窗外,發現原來已經是天黑了。
謝懷掀開被子下床,心情異常平靜的走到外面
中午的那一場近乎死亡的昏迷,讓她終于透徹了自己。
謝懷走到趙展面前,趙展以為妻子要跟他回去,有些興奮的搓了搓手,謝懷對他微笑,笑的絲毫芥蒂都沒有一般,趙展有些奇怪,奇怪之後,又覺得有些不妙。
他的預感是正确的。
謝懷看着他,就像看一個陌生人,開口說話,一清二楚,每一個字都咬的很清楚,聲音也不是從前那樣帶着疲憊,帶着對生活的卑微,“趙展,明天是周一,我們去辦離婚手續吧,門市部留給你,等價值的東西我帶走。我給你留個面子,你也給我個面子,好聚好散。”
王女士顯然被自己女兒這樣的話給吓着了,聲音有些急切,不自覺的帶上了嚴厲,“懷兒,你別犯傻!”
謝懷微笑着看她,“我哪裏犯傻了?沒傻,我想的很清楚。”
王女士忽然覺得自己有點不認識這個女兒了。
趙展手攢緊了又松開,聲音變得有些啞,“我不同意,你要是離婚,我什麽都不會分給你的。你敢離婚就什麽都別想要!”
“那咱們就法庭上見吧。”謝懷毫不留情,“我很不想第一次上法庭,居然就是和你碰面。”
趙展臉色煞白。
謝懷決絕的時候,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她這麽說,就一定會這麽做,而不是危言聳聽。
王女士急忙拉謝懷的衣角,示意她再想想,謝懷幽幽的扭頭看她,還是那樣的微笑,只不過多添了一分絕望,“媽,別逼我了。”
王女士不說話了,也不再做小動作了。
“好。”趙展道。
作者有話要說:
☆、争吵
當明日晨光初現,我們都将安然無恙e morning light,You and I’ll be safe and sound)
——序
前往B市的火車慢悠悠的開着,從H市往B市去的火車需要九個小時,謝懷和謝橘燈買的是硬座。因為去往B市的火車從H市每天都只過兩趟,加上學子返校熱潮,所以人很多,過道上全部是人。
因為起床早,謝橘燈一直在打哈欠,一副睡不醒的樣子,和現在興致勃勃看着窗外全然是兩副面孔。
連謝懷嘴角都帶着笑。
早上七點的火車,兩人早早的就來到了火車站,那時候天剛亮,晨光熹微,讓一切都看起來美好。
謝橘燈還在盯着窗外看,謝懷沒有什麽風花雪月的心思,“餓不餓?”
謝橘燈搖頭,在上火車前,她們已經在火車站外的一個早點鋪吃過了早飯,她這時候怎麽可能餓?
謝懷也就沒有把儲備的東西拿出來。
過去的兩個月就想夢一樣,她逃離了過去凝滞的、日複一日的生活,這兩個月謝橘燈也是小學畢業準備要上初中,本來考到了H市最好的一所中學,因為成績在全市前十,她是可以免費入學。
但謝橘燈和謝懷曾經促膝長談,謝懷曾經不小心說過自己想去B市看看,謝橘燈問她有沒有想去B市拼搏的想法。
“如果媽媽去,我也去。”謝橘燈笑,“其實我也想知道,B市那個大學,我以後也會去那裏的。”
謝懷動了心思。
B市是個大城市,機會也很多,謝懷想了很久她到底做哪些事情,最後決定開個早點鋪。
做雜不如做專,謝懷還是明白這個道理的,專賣早點,早點的很多東西也能中午賣和晚上賣,只要做的好吃,不愁沒有回頭客。
煎餅果子,花卷,甜鹹豆腐腦,八寶粥、小米粥,胡辣湯,這些都是H市的主營,後來自己又根據謝橘燈提供的粥譜,琢磨出了綠豆粥、南瓜粥、百合薏米粥之類花樣百出的粥,并且在家裏做實驗。
那段時間每天早上的飯是粥中午是粥晚上還是粥,兩個人喝的都瘦了不少,還好不會出現粥不熟或者一鍋亂炖的情況。
趙展和謝懷離婚最終還是很平靜的,門市部歸趙展,十萬存款歸到了謝懷手中,這個年代十萬塊錢還是很值錢的,因為在H市,人均工資也才八百左右,八百一年不吃不喝,才九千六百塊,十年,才能攢夠十萬塊。
兩個月後謝懷提出離開去B市的時候,謝家人都驚呆了,王女士覺得這這個大女兒越長大越讓人讀不懂心思,問她去B市做什麽,她說去做生意,問做什麽生意,她又不說。
王女士簡直哭暈,兩個月了,她見謝懷的樣子不像是還在離婚的重創中,也開始念自己的經,“你跑那麽遠幹什麽?叫你嫁個人你不嫁,你說你要這麽辛苦做什麽?”
謝懷當時很想說我以後再苦,也不會有從前苦,但看到母親在自己面前幹嚎假裝抹淚,忽然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對不理解你的人,說再多,有什麽用呢?
這是她的家人,出生就打上了烙印,怎麽都擦不掉。
王女士的重點總是放在後邊,她見謝懷沒有改變主意的趨勢,抓住謝懷的胳膊,問她,“你走了,誰來養我倆?你爸呢,我呢,你都不管啦?就管那個撿來的東西是吧?”她說着指了指站在謝懷身後的謝橘燈。
謝懷站在原地,表情詫異:“怎麽會不管呢,我會每個月都寄回來錢的,這段時間就先麻煩謝軍和謝梅了。”
王女士驀地睜大眼睛看着謝懷,那樣子恨不得上前咬女兒一口,“你早就打算好的是吧?就把我們丢在這兒不想管了是吧?你到外地一個人生活多麻煩喲,幹嘛不在H市呢?離家近多好啊,你和軍兒和謝梅彼此照顧,你說你怎麽那麽想不開啊!”
謝懷把自己的話強調了一遍,“我想的很開。”
王女士苦口婆心,想要大女兒留在這裏,到時候再找個二婚就算了,為什麽非要腦袋一熱就要出去?更何況去的還是B市?
那裏消費多高啊,就是女兒離婚了有的那幾萬塊錢,在H市算是一大筆錢,甚至可以買個一百平米的房子,但是B市,那是她只在電視上看過的呀。
王女士對B市抱着敬畏的心理,所以對自家這個在H市長大的女兒并不信任,聽說那裏一個月都要花上上千塊才能過過下去,女兒怎麽能拿着離婚養老的錢去揮霍?!
不行,絕對不行!
謝懷早就鐵了心,無論王女士再說什麽她都當做沒聽到,并且叮囑謝橘燈不管她姥姥如何過來當說客都不要答應。
謝橘燈一口應允。
王女士打滾耍潑有一手,謝懷反正已經習慣了三十年,自然明白該如何做才能應對,壓根就不理會,她只管收拾東西,王女士就會去拆包袱,她默不作聲再收拾,王女士最後沒法,氣呼呼的回家了。
謝懷松了一口氣。
就算她硬着心離開,也不想自己的母親鬧起來,讓自己下不了臺面。
她的手心都是汗,但她的心情是激動的。
謝懷被窗外的陽光給照到眼睛,從夢中醒來,想想過去,都覺得不現實。
謝橘燈在旁邊,也靠着窗戶睡過去了。
陽光細碎斜射進透明的窗戶,車子裏沒有空調,所以會顯得沉悶,九月的陽光就像紙老虎,雖然耀眼,但算不上太熱。簾子扯過來後,那陽光也不覺得刺眼,多餘出一點溫柔,将謝懷心中那些忐忑給撥走。
謝懷留出了一點空,承載自己曾經的那些想法。從前被限制的,被嘲笑的,因為家庭問題無力承擔的東西,都像種子,在心中沖出壁壘的桎梏,開始哔哔啵啵的成長。
謝橘燈醒過來,看到謝懷的眼睛中都閃着光芒。
那一刻她覺得,媽媽的眼神很年輕。
“媽。”謝橘燈開口,“喝水麽?”
謝懷點頭,謝橘燈從自己的背包裏找了找早上放進來的東西,把水杯掏出來,給母親遞過去。
謝懷喝了兩口就不再喝了,這回就她和橘燈兩個人,上廁所也麻煩,索性只是拿水沾沾唇角,讓睡覺時候産生的口渴的反射給搪塞過去,便又遞給了謝橘燈。
謝橘燈也喝了兩口,擰好蓋子,塞了回去。
在來之前做了點準備,H市有認識的同行的女兒在北京,所以通過層層關系,讓那邊的人幫忙看了看,B市的房子有點貴,如果是租房子房費也不是兩人可以承擔的,雖然八萬塊看起來很多,但是想要開店,是遠遠不夠的。
所以房子之類的,需要從簡,索性就準備找一處地下室住。
很多來B市的外地打工者都住在外環,每天上班都要趕早班車和擠地鐵,但謝懷兩人比較幸運的是那個同行的女兒在B市買房子比較早,有車庫和地下室,所以這一次算是友情價住的地下室。
而且同行的女兒比較有出息,也有一些眼光,她買的房子在乙區和丙區的交界處,地段很好,附近有大學城有高中,而且還是B市的重點高中,這讓謝懷一度覺得自己撞上大運了。
旅程不過九個小時,早上七點到下午四點,火車進站的時候四點十分,算晚點了十分鐘,不過當時也是在緩緩進城中。
饒是謝橘燈拼命讓自己淡定,手腳也有些激動的顫抖,她長這麽大,從來沒有出過門,只在H市門市部和學校的地方切換,從沒有出過遠門,就算心智上再成熟,還是帶着一些孩子氣的習慣。
☆、掙脫
她們此行的目的地是龍騰閣小區。
同行的女兒姓谷,單名一個靜字,就住在這個小區裏。倒車倒了一個小時之後,終于站在小區門口。
謝懷打了個電話,對方口氣很溫和,說馬上下來接人,讓她們等一會兒。
兩人在門口站了約莫十分鐘,就看到一個黑發過肩,帶着知識分子特有氣質的女人出現在大門口。
她環視周圍,似乎是在找人,謝懷心中一動,主動上前。
谷靜會心一笑,“謝懷,謝橘燈?”
雖然是疑問語句,但其中還是帶着篤定,謝懷點點頭,遇上這樣的人,總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她不可避免的拘謹,甚至帶上一點自卑。
谷靜和謝懷同歲,但站在一起,絕對沒有人會當謝懷才三十歲,她就像一個四十歲的中年婦女。
谷靜并沒有讓人傻站在這裏,招呼謝懷往裏面走,一邊走一邊介紹小區基本設施,告訴她一些情況。
謝懷将這些都記在心裏,畢竟回頭不可能一直麻煩別人這樣那樣。
“地下室原來放了些雜物,我趁周末收拾了一下,不過有些東西因為不能直接清理,還占了個角落,等我回頭就搬到樓上去。”谷靜給謝懷解釋,“還好這邊朝陽,不潮,不然我真的覺得你們兩個不适合住。便宜是便宜,但對身體也不好。”
說着兩人已經走到了單元樓門口,谷靜刷開門,領着謝懷去地下一層看。
謝懷開始也擔心潮濕問題,但看到地下室之後終于放心了,這和她原來住的那個廢棄的勞改所差不多,甚至在收拾一下都會比那麽更好。
謝懷笑笑,“挺好的,謝謝你。”
她也看到了谷靜說的占角落的東西,原來是一個有些破舊的書櫃,裏面塞滿了書。
謝橘燈在看到書櫃後眼睛都亮了,走過去發現那裏面塞滿了書,各種各樣的小說,還有一些專業書,不過看起來都蠻新的。
谷靜看她對書有着非一般的熱衷,愛書的人都有些共通點,便開口道,“謝姐你不用客氣,對了,那些是我和我丈夫卧室也塞不下的東西,就收拾到這底下了。一些常用的書留在了上面,那些看過不用的就留在了這裏,所以就算是用,我們也不會多打擾的。”
她說的這麽客氣,讓謝懷也有些不好意思,連連擺手,“說的哪裏話,什麽打擾,要說打擾,也是我和橘燈打擾你們才是,倒是麻煩你了。”
“沒事沒事。”谷靜見已經快六點了,便徑直開口,“謝姐,快到飯點了,我先上去,就在四樓,403室,今天就留在我家吃飯吧。”
謝懷連忙道,“怎麽能再麻煩你呢?”
“今天什麽東西都沒有,你和橘燈總不能餓着肚子。”谷靜不讓她們拒絕,盡自己的地主之誼。
謝懷想了想,立刻道,“那我來打下手吧,來之前我還專門學了點做菜技巧。”
聽到這話谷靜眼睛亮了,丈夫和她都一樣,在廚藝上面是小白新手,每日生活在水深火熱中,所以聽到謝懷的話十分期待。
謝懷看到她眼睛中的光,覺得自己好像有那麽點長處。
在反抗和趙展婚姻之後,她缺失的面對未來的勇氣再次回來。
謝橘燈将自己的背包卸下來放到床上,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聽到謝懷媽媽的話後,帶着些許的嘚瑟對谷靜道,“阿姨,我媽做飯可好吃了!”
三人說着便到了四樓,房間并不大,七十平米,當時花了手頭上所有積蓄付了首付,現在還在還貸中,一個廚房,一個小客廳,一個大卧室,還有一個衛生間,就是這個房子的所有了。
進門之後谷靜拿出招待客人用的拖鞋,謝懷還是有些放不開,谷靜索性也就不多話了,帶人直接到廚房,把冰箱裏的東西介紹了一下,又說了柴米油鹽醬醋茶在哪裏放着。
謝懷一聽心裏立刻有了個譜,開口說了幾個菜名,谷靜一聽樂了,“謝姐你都會做?”
謝懷點頭。
“太好了!”谷靜抛去了那些僞裝,眼中帶笑,“今天腸胃可算不委屈了!”
她碩博都是在B大念的,食堂就是再好吃,吃了這麽多年人也煩了,大鍋飯和家常菜畢竟還是不一樣,小炒的味道滋味更好,不過消費也更貴,不可能總是在外邊吃。
謝懷将高壓鍋插上,熟練的淘米,各種都摻了一些,等水沸的過程中将幾個菜給洗了,切肉,做完了這些水就燒開了,她将米分批放進去,打開天然氣閥門燒菜。
四菜一粥在一個小時後後出鍋,粥的時間因為高壓鍋的緣故時間比平時炖的時間短了些,但味道絲毫不減,米煮的軟軟糯糯的。
味道好極了!
謝懷笑笑,“那些食材因為時間來不及,只能這麽處理了,事實上要是肉先用調料拌入味了再做,味道會更好。”
“已經很好了!”谷靜覺得味道鮮的自己恨不得吞下舌頭,“我吃了好多地方,味道都不及謝姐你做的!”
她又嘗了一塊,惋惜道:“謝姐你不當廚師真可惜了……”
幫忙把盤子端到客廳,牆上挂着電視,随手打開,結果就是一出廣告:“廚師,高薪職業;廚師,永不失業!”
連正把粥端出來的謝橘燈都笑了,手上一打顫,差點把粥給賣了。
謝懷上去接手,碰到鍋邊的金屬部分還燙了一下,咬牙接住端住了,轉身放到了桌子上,放下之後手不自覺得搓了搓,眉眼還是很冷靜。
謝橘燈看到母親的小動作,“媽,你燙傷了?”
“沒事沒事。”謝懷連忙道。
谷靜一聽也看着謝懷,連忙去廚房把燙傷藥給拿出來。她學醫,家裏基本什麽藥都有,都是現成的。
謝懷不得已接住,其實這點小傷她真的無所謂的,但谷靜一句話堵住了她,“謝姐,女人要愛護一點自己,千萬不要把小傷不當做傷啊,年輕時候覺得身體好不當回事,等再大一點就會發現百病纏身!”
她這麽一說倒是讓謝懷愣了,半晌連藥都忘記塗了,谷靜的話中有着關心,這還只是見了一面的、算不上熟人的陌生人。
為什麽那麽多年都沒有發現趙展有過任何一句關心呢?兩人之間從來都是吵架,埋頭苦幹,甚至自己流産之後一個多月裏,趙展連一句問候都沒有,更不要提替替她分擔,那段時間連營養品都沒有買。
她早該發現事情的苗頭不對的。
謝懷一個晃神,把自己的注意力轉移到現在。
都過去了。
謝懷點點頭,正巧這時候有鑰匙開門的聲音,谷靜先站起來,“心遠回來了。”
進來的那個男人看起來十分年輕,眼角是遮不住的疲憊,謝橘燈看他進來眼睛驀地睜大,因為那個醫生看起來有點熟悉。
易心遠還沒來得及看客廳,就聞到了香味,打趣谷靜,“什麽味道?”
“你猜?”谷靜接過來他手上的包,還是主動告訴對方,“我爸爸介紹的人今天來了,她燒菜可好吃了!”
易心遠往裏面一走,謝懷對他點點頭,“你好,我是謝懷,這是我女兒謝橘燈。”
“謝姐不用客氣啦。”谷靜笑着開口道,“這是我丈夫,易心遠,心遠,來餐桌上說吧。”
也幸好餐桌是六人座位的,四個人坐還是分配均勻的,謝懷和謝橘燈坐在一邊,谷靜和易心遠做到一邊。
谷靜給易心遠夾菜,一邊動作還一邊道,“我剛才吃的舌頭都要吞掉了,你嘗嘗,我覺得以後我們有口福啦!”
在丈夫身邊谷靜都不掩蓋小女人的本質,易心遠嘗了一口比了個手勢,伸出大拇指,“謝姐你做飯簡直沒的說!”
他跟着谷靜叫謝姐,也很是方便。
謝懷這時候也慢慢放得開了,“要是喜歡以後我常做,這些菜只是一些簡單的菜式,做起來很方便的。”
謝橘燈再次擡頭看易心遠的時候終于确定,這就是六年前那個在醫院的醫生。
作者有話要說:
☆、商量
她慢吞吞道,“易叔叔,我好像見過你……
謝懷和谷靜動作一滞,易心遠聽了也有些迷惑,“哪裏?”
他着實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這個小姑娘。
謝橘燈道,“六年前,H市的第一醫院。”
一陣沉默,謝懷捅了捅謝橘燈,謝橘燈朝她眨眨眼,意思是我真的見過,不是信口胡謅。
“啊,”易心遠忽然爆出這麽一個字,“六年前我确實在那裏,那是我實習的地方!”他努力想那時候自己都接觸過哪些人,再看謝懷,發現……
他還是認不出來對方是誰,也有些看不出來謝橘燈究竟是自己曾經認識的哪個人。
“那時候謝謝你帶我到我媽媽的病房。”謝橘燈開口提醒。
易心遠想起來了,心道原來就是丈夫一家有點奇葩的那一家。
要說那也是他最早操刀的一臺手術,當時有個一眼都看不出來是小女孩的小孩,還有一個流産的女人,原來就是眼前這兩位嗎?
易心遠忽然覺得世界好小。
那時候他讀完博士,因為自小在H市被爺爺奶奶帶大,所以想要回去陪二老,但父母對他的決定表示了堅決的反對,他後來因為S病毒被抽調到B市,正好是父母工作的地方,父母才算滿意,之後就再也沒回去。
要說在H市呆了半年,做的手術也不多,應該是能記得人的,但謝懷是當時的病人,而謝橘燈和現在有了很大差別,他開始還真沒看出來。
“這倒是巧了。”易心遠笑着道,“謝姐來B市準備發展什麽?”
“想着開個早點鋪。”謝懷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自己的打算說出來,“本錢花不了太多的那種。”
這倒是讓谷靜和易心遠同時眼前一亮,夫妻兩個不約而同相視一眼,想到了小區拐角的那個幾天前才空下來的鋪子,只有十平方米左右,又有些偏,所以租金沒有在小區旁邊的高。
畢竟小區旁邊是學校,而學生的消費力是很強悍的。
酒香不怕巷子深,況且只要有适當的宣傳方式,何愁沒有客源?
而且,不說龍騰閣小區剛建完沒多久,離得近的飯店沒幾個好吃的,價格還都偏貴,如果能以價格低于那些飯店,又做出讓人滿意的味道,不說發財,小賺一筆,還是可以的。
易心遠決定回頭問問自己的幾個同學,問問這麽幹靠譜不,畢竟也算是有緣的,北漂誰都不容易。
“謝姐,我回頭幫你問問,你這兩天可以先把這邊收拾一下,住起來方便一些。”易心遠開口,“對了,橘燈有沒有想過去哪所學校上學?她是上的初幾?”
謝橘燈有點早熟,個子高,這會兒發現自己又被人認定初中生了,有點想笑,“易叔叔,我該上初中了。”
易心遠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谷靜嘲笑他,“每次都自恃看得準,這回認栽了吧?”語氣中頗帶着幸災樂禍,然後對謝橘燈道,“他看人向來都不帶眼睛,你別理他。”
謝懷聽到這裏有些窘迫,急忙道,“今晚湊合一晚上就好,明天我去買一些東西置辦一下,不過B市哪裏買東西,嗯,會比較便宜一點?”
谷靜一聽,想到家裏有幾床根本不會用的被子,她也知道對方肯定沒有多少積蓄,這些地方其實能幫上忙的現在都幫點忙,以後相互照顧就方便點。
谷靜把事情想了一遍才開口,道“哪兒能湊合呢,要不說我也想不起來,之前留了幾條被子,都是新的、沒用過的,但現在也用不上,謝姐你要不先拿着用?畢竟你現在相當于要創業,哪裏不需要用錢?這點能省就省了。”
謝懷吓了一跳,連忙擺手,“這可不敢要。”說罷又覺得自己拒絕的太快,似乎不給對方面子,加了解釋,“你們房租算的已經很便宜了,還要幫我問店鋪的問題,這麽一直讓你們操心,我心裏過意不去。”
最後還是沒推脫掉,谷靜一句話就堵死了謝懷,“姐啊,你是能湊合,問題橘燈正長身體呢,那可不能湊合。再說讓你們住地下室我已經很不好意思了,這點小事兒還是讓我幫個忙好,以後還可以蹭謝姐你的手藝啊。”
謝懷聽了也不再反對了,以後如果開早點鋪了谷靜一家子不要錢就好,畢竟對她們這麽好。
地下室雖然聽起來不好,但谷靜所在的這個小區建的還是比較全面的,加上B市早就有人這麽租地下室了,後來工程方也想了個辦法,就是把地下室裏也弄上廁所,弄個自來水管,不過都是公共的。
好在一層才四個屋子,而且這個小區的人大約也不差錢,不想把地下室随便租給外來人,所以這一層也就謝懷一對母女而已。
木板床一米八寬兩米長,占了房間的四分之一的面積,剩下的地方謝懷盤算着弄個電磁爐,給橘燈留張桌子,衣服之類的可以買個收納箱,兩人都不是什麽講究的人,簡單大方穿的合适就好。
床褥和被子,還有一張原本放在地下室的舊床墊,沒來得及處理掉,也正好被合理的利用起來,不過一個小時,這二十平米的地下室也感覺有了點生活氣息。
事情倒是進展的很順利,那家二十平方米的店至今還沒有盤出去,所以得到信息的謝懷當機立斷的繳納了房租。
但因為房東的堅持,她們只能預繳兩年的房租,畢竟B市的房價日新月異,說的更誇張點,就是火箭的尾巴,蹭蹭蹭的往上漲,簽的多了,之後沒辦法漲房租,反倒是虧了。
但就是兩年,也是一大筆錢,謝懷根本就是咬着牙給的,在合同上簽字加上按手印,轉完賬之後,賬戶上剩的錢,還是五位數,但估計只夠簡單裝修一下和買廚具。
謝懷先前打聽了一下在B市上中學的錢,覺得就是扣完房租,也還在可支付範圍,但後來才知道所謂的九年義務教育根本就是在開玩笑,擇校費一大筆,她根本繳不起。
而且,連路子都沒辦法走,那根本不是錢能解決的問題,不,應該說是沒有足夠的錢,根本解決不了問題。
況且重點中學和民辦學校簡直是天壤之別,民辦學校的教育質量并不知道,但謝懷想着第二年盈利了就将謝橘燈送進去,但現在看來,她除非中一張彩票,否則根本別想。
謝橘燈心中有想法,所以很淡定,“媽,上學先別操心了,先把店裏的事情給弄好吧,當務之急難道不是賺錢嗎?”
看着比自己還操心賺錢的女兒,謝懷心中有一些羞愧,但仍然想堅持一下,“可是你上學的事情怎麽辦?我原來想讓你一年之後上,可是現在……”
謝橘燈當時趴在桌子上,眼睛裏都是光,“媽,打個商量吧?”
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