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報複
無視許蘇的不快與不滿,下班前傅雲憲讓文珺傳話,讓他跟着自己回家,晚上陪着唱戲。
說起來傅大律師還真言出必踐,這房子的産權證上雖還沒加上許蘇的名字,但一直為他留着一間房。平日裏傅雲憲外出辦案若不帶他同行,他便會大大方方住進來,美其名曰:替人看家。
許蘇那間房的衣櫃裏就收着數件戲服,項羽的黑色軟靠、曹操的紅色蟒袍、還有虞姬的內衣裙子鬥篷一整套,反正傅大律師喜歡什麽,便專精什麽,喜歡做菜,能請米其林餐廳的大菜師傅上門傳教,喜歡唱戲,也是各色行頭樣樣俱全,有些甚至是已故京劇大師們登臺時親穿的戲服,也不知怎麽就被他收進櫃中。
對于學戲這件事,許蘇起初是排斥的。那些“哇呀呀”的大花臉還好,他尤其欣賞不了男旦,好好一個大老爺們,扭腰動臀裙裾飛舞,弄得蛇裏蛇氣的,簡直不成體統。後來随傅雲憲聽久了戲,慢慢竟也體會到了戲曲的妙處,懂得了“千斤念白四兩唱”,比起《長坂坡》《捉放曹》,他自己倒是更偏好《霸王別姬》。
傅宅裏,許蘇換衣服時,鄭世嘉來了電話,主動提出要跟傅雲憲視頻。聽鄭世嘉在視頻電話裏叽叽歪歪地抱怨,好像提到了齊天。他們是朋友,臭味相投那種。
齊天的案子要公訴了,形勢不容樂觀,齊鴻志和他老婆天天在網上跳腳,也沒能扭轉不利局面。
傅雲憲對鄭世嘉說,同案的兩名被告更有背景,這案子沒你想的那麽簡單。
這話很籠統,可能是為了诓這位大明星,但許蘇還是很快意識到,反正最後傅雲憲沒接這案子,鐵定不是為了他,更不是因為良心發現。
鄭世嘉繼續抱怨:“我出去拍戲這麽長時間,你一個電話都沒給我打過。”
傅雲憲笑笑:“忙。”
大明星确實有段時間沒露面了,現在人在一風光旖旎、海灘細軟之地錄制一檔真人秀節目,與國內約有四個小時的時差。
晚飯是阿姨做的,傅雲憲喝了點酒,此刻已經微醺,他斜靠在落地窗前的沙發上,任夜風拂面,跟他的寶貝小情兒通電話。
許蘇穿上內衣,紮上裙子,還披上了魚鱗甲,忽生一念,他巴不得傅雲憲讓他閉嘴或者塞他進衣櫃,就像約炮在家忽被妻子查房的丈夫一樣。然而傅雲憲沒有。當鄭世嘉聽見異聲問及屋裏還有何人時,他很坦蕩地承認,許蘇在這裏。
魚鱗甲剛披上身,許蘇不禁渾身一抖,他有些悲涼地發現,自己之于傅雲憲,确實連情兒都算不上,也就一個人形寵物,喜時摸幾摸,厭時一巴掌,可親近可亵玩可丢棄,全憑主人心意。
他一身虞姬裝束,身邊卻無霸王,他茫然扭頭四顧,突然看見阿姨正在收拾廚房垃圾。
蔡萍的那份厚厚的申訴材料是許蘇帶回來的,打算熬夜研究,此刻卻混在一堆殘渣骨頭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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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的東西,誰讓你扔的?”許蘇把材料撿起來,呵斥道,“這麽重要的東西,你扔之前也不問一聲?!”
阿姨解釋這是傅律師讓她扔的。這房子裏的東西都屬于傅雲憲,當然想扔什麽扔什麽。
所有的不痛快都推到一塊兒了,許蘇轉身上樓,聽見傅雲憲酒後撩騷他的小情兒,聲音格外渾濁低沉:“摸給我看。”
聽見這話,許蘇扭頭看傅雲憲一眼,傅雲憲卻沒有注意到他。大概酒喝多了,手機擱在桌上,他支着額頭,微眯雙眼,神态微有幾分倦意,瞧着卻是實打實的性感。
既是小別勝新婚,又是飽暖思淫欲,傅雲憲視屋內許蘇如無物,完全沒打算在他面前掩藏自己的欲望,倒是鄭世嘉,好了傷疤忘了疼,多少回被人拿豔照要挾,竟還主動提出要“視頻做愛”。
許蘇由衷佩服鄭世嘉的豁達,想了想,就脫了自己的內褲,挂着空檔走上露臺,一眼望見溫榆金庭內以水系為主的開闊景色,樹影綽綽,霧氣騰騰,原本特別憋屈的心情才稍稍舒坦一些。
“看大王在帳中和衣睡穩……”許蘇兩手一撐露臺護欄,輕松坐了上去,高聲開唱,“我這裏出帳外且散愁情……”
夜風送爽,唱詞飄到了樓下,特別圓潤清亮,瞬間穿透了整棟屋子。一掃面上倦意,傅雲憲眸光一亮,聞聲而起,循着這繞梁餘音尋過去。
上了二樓,又上三樓,到了大廳,又出露臺。看見許蘇坐在細窄的欄杆上,大半截身子都已探了出去,樣子很危險,好像整個人随時可能堕樓而去。
許蘇聽見背後有聲音,挺利索地讓自己換了個面兒,正對着走近而來的傅雲憲。
明黃底彩繡鳳凰牡丹,京劇裏虞姬的裝扮很挑人,一般人若沒大濃妝襯着,很容易被這舞臺效果濃重的豔色壓過去,會顯得土。但許蘇就不會,他特別白,白得血管幾乎透出皮膚,熒熒發藍,所以淡妝濃抹總相宜,什麽色兒都鎮得住。
許蘇看見傅雲憲,不唱了,只沖他笑,他看似無意地撩高了裙子,露出兩條修長白腿,晃啊晃的。
若非這身戲曲裝束,十足像個月下的妖精,漂亮極了。
視頻裏,鄭世嘉已經脫得一絲不挂,人與筆記本同在酒店大床,刻意分開雙腿,讓鏡頭往下對準了他的胯間風光——臀型很美,那點圓心也精巧,就是顏色略深,發褐。
畫面中的美人正準備自摸,以聲聲嬌喘挽留情人的目光,然而傅雲憲一眼不看,他掐斷了鄭世嘉的視頻電話,朝許蘇走過去。
戲服原本寬松,可被他這麽刻意提着貼在身上,便能隐約看出下體的輪廓。傅雲憲知道,戲服裏頭不着一物,就是那具潔白幹淨的少年身體。
一叢陰影越迫越近,許蘇瞠大眼睛,笑仍笑着,也挺嬌媚,只是可能方才笑得用力過度,這會兒臉已僵了,笑容收不回去了。又或許是被眼前的傅雲憲吓着了,他像頭欲求不滿的獅子,面向羔羊,步履篤實沉重,瞳仁裏煥發出異樣光亮與血腥氣息。
不顧墜樓危險,許蘇怕得想往後退,傅雲憲及時一把攬住他的腰身,将他箍在原地,淡淡說着:“接着唱。”
冷汗滑落額頭、滲出後脊,許蘇故作鎮定地清了清嗓子,繼續唱道:“輕移步走向前荒郊站定,猛擡頭見碧落月色清明……”
聲音依然脆甜清亮,可吐字不暢,音色也有點窄了,他跟傅雲憲靠得太近了,臉對臉,腹貼腹,潮濕的氣息在兩人唇間傳遞。傅雲憲身上飄溢着濃烈酒香,混合着一股獨屬于他的雄性荷爾蒙氣息,許蘇像聞見蜜香的蜂一樣暈暈乎乎,罔顧自我。
一個顫抖的音符唱罷,傅雲憲開始隔着裙子撫摸許蘇的下體。
此時此地涼風習習,可傅雲憲掌心溫度驚人,輕易透過緞子,抵達許蘇的隐秘部位。他以指尖掐住他的龜頭,邊擰邊揉,他隔着薄薄衣料,來回摩挲他的會陰與肛口。
這一摸,許蘇濕了,傅雲憲硬了。前者鈴口滴滴答答,後者裆前一片高隆,都是被欲望撩的。
傅雲憲扳住許蘇的腰,一掀他的戲服,戲服裏頭本就沒有一件衣物,瞬間露出雪白腿根與紅潤性器,還有那股間一點帶褶兒的軟肉,粉嫩可愛,微微翕張的樣子,分明就在招人進去。傅雲憲又将許蘇兩腿各自往外分了分,釋出早就滾燙堅硬的下身,貼上許蘇的屁股,打算将他就地正法。
許蘇這就不樂意了,伸手抵擋,将傅雲憲的手摁在自己腹下,死活不讓往穴裏頂送。
傅雲憲面上毫無表情,一點看不出動了情,反倒瞳孔再度縮小,眼神中殺意凜凜。他說,我養着你。
許蘇一愣,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
傅雲憲目光愈發陰冷,又重複一遍:“我養着你。”
一句話就把過往那些情分全撇清了,言下之意這本就是樁買賣,他就是要他肉償。許蘇心酸,酸在傅雲憲這話實在太對了,鞋底泥一樣的玩意兒,一無所長一無是處,如此還不趕緊寬衣解帶低頭獻腚,瞎矯情什麽?然而一股硬氣無名而起,他嘴上笑嘻嘻地答應着,手底卻反抗得更加激烈。
傅雲憲強送了幾下,沒能進入,已然怒從心起,他猛地掐住許蘇的喉嚨,将他從露臺圍欄上推出去。
半截身體被傅雲憲抛出空中,幾乎呈倒挂的姿态,許蘇被掐得難以呼吸,但目光鎮定,毫無讨饒之意。
傅雲憲的大半身體也探出了露臺,他伸展手臂,将許蘇的頭死死往下摁過去。許蘇怕掉下去,用腿猛夾住傅雲憲的腰身,手上也不閑着,逮着什麽抓扯什麽,把傅雲憲的黑色道袍都扯爛了。
如此懸挂了數分鐘,許蘇手勁全失,腿勁也卸去了,他毫不懷疑,一直難以遂願的傅雲憲今晚就要弄死他,可能推他下去,可能直接掐死。但他還使勁龇牙咧嘴地笑,笑着笑着就流了淚。
良久,傅雲憲卡着他喉嚨的手指微微一松,自他頸後劃過,托着他的後背将他又撈起來。
許蘇驚魂未定,長時間的倒立姿勢使得腦瓜失血,腿都軟了,整個人癱在傅雲憲的懷裏動彈不得,傅雲憲便橫抱着他,把他送回卧室。
走過滿堂涼風,走過滿地月光,傅雲憲抱着許蘇走得穩而緩,一直垂目看着他。他微皺眉頭,眼睛被大片睫毛投下的陰影遮蔽,瞧不真切。
半晌,他同樣以京腔唱道:
虞兮虞兮奈若何。
這一聲渾厚又宏亮,活脫脫西楚霸王上身,很有幾分蕩氣回腸。
許蘇疲倦地閉上眼睛,心說,如果真是項王與虞姬,倒好。
至少虞姬對項王,沒有恨,沒有怨,沒有咫尺天涯的茫然,沒有面目全非的絕望,只有十成十的傾慕,百分百的敬仰。
被傅雲憲抱回卧室,扔向大床,許蘇半截身子鑽進被子,沖傅雲憲笑,模樣倍兒天真:“明兒早上吃龍蝦粥吧,叔叔。”脖子上紅痕明顯,聲音也有些啞,大概剛才被掐狠了。
傅雲憲看着他,道:“好。”
關了燈,轉身走了。
再晚些時候,他聽見傅雲憲出門的聲音,好像是找了哪個跟班來接他出門。今夜未能盡興是肯定的,但傅大律師可不是比德于玉的柳下惠,裆下那點腫脹,沒可能也沒必要靠自己纾解,即使大明星不在,還有一票花花草草排隊等着臨幸,呼即來揮即去,一點不費勁。
調情是并不兌現的性交許諾,這話是昆德拉說的。許蘇深表同意。
趴在窗口,目送黑色大奔駛出溫榆金庭。許蘇承認自己的青春期可能比較長,但凡傅雲憲在求歡時吃了癟,他就感到很痛快。
痛并快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