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黑暗并未持續多久,視線逐漸變得清晰,邱澤語眯起眼睛,一時間有些無法适應驟然亮起的白光。
周圍的環境很嘈雜,一群人在叽叽喳喳地說些什麽,像是偏遠地區的方言,邱澤語只能模模糊糊地聽懂個別詞彙。
整個傳送陣是露天的,甚至沒有圓臺拱臺,直徑不超過兩米,跟黎丘的那個傳送陣相比,當真是又小又寒碜。
之前巫桑是怎麽說來着?黎丘國小,法陣的布置也相對破舊。
可是,跟眼下這個破破爛爛的傳送陣比起來,黎丘那個傳送陣簡直太高端大氣上檔次了好嘛!
“這裏的傳送陣出入口挨得很近,為了節省時間,才選擇了從這裏過渡。”
巫桑似乎是看出了邱澤語的微妙嫌棄,他輕笑了一聲,指了指前方,“喏,就是前面那個雜草堆。”
邱澤語循着他的手指望去,還沒看到什麽傳送陣,便被周圍一群赤身裸體的壯漢驚呆了,他瞬間遮住了眼,只覺辣眼睛。
什麽鬼啊!這裏的民風這麽開放的嘛!
“這裏是羅漢國麾下的一個小城鎮,修煉方式是煉體。”巫桑顯然也不願意讓邱澤語在這破地方多待,直接把人撈起來,三步并作兩步地往出口傳送陣走去。
這個破地方他也沒來過,如果知道這些人鍛體的時候全是赤身裸體,他萬萬不可能帶着邱澤語來這裏。
不過現在後悔也沒用,趕緊兒離開才是正道。
邱澤語聽了巫桑的解釋,好奇地松開了手,打量了兩眼這裏的居民。
也許是為了方便鍛體,他們的頭發都留得很短,甚至有人幹脆剃了光頭,身上全都是過于發達的腱子肉,鼓鼓囊囊的,邱澤語覺得自己成年體的大腿都沒有這些人小臂粗!
他毫不懷疑,這裏随便一個人,都能一只手把他提溜起來,還能轉圈的那種!
他默默地瞥了一眼巫桑,暗暗想着,他還是更喜歡巫桑的這種身材,肌肉飽滿卻不至于很突兀,視覺效果更美觀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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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對,這種事情有什麽好比較的啊!
邱澤語猛然驚醒,小臉一瞬間漲得通紅,他有些羞澀地捂住臉,生怕被巫桑發現什麽不對勁。
只不過,他的這番小動作,在巫桑眼裏完全被解讀成了另一種意思。
他看到邱澤語偷偷瞄了一眼那幾個有傷風化的家夥,就悄悄紅了臉,這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巫桑臉色一瞬間陰沉了下去,靈場氣息不由自主地外放,硬生生把周圍的壯漢們吓得噤了聲。
他冷着臉,以最快的速度站上了傳送陣,放入靈石,傳送陣啓動。
大部分傳送陣都是單向傳送,只有極少部分大都城建有雙向傳送陣,可惜在通往風靈國的路途中,不存在這種大型的雙向傳送陣。
也因此,他才會選擇這種出入口挨得極近的地方作為中轉。
真是失算。
好在這破地方基本沒什麽人來,省去了排隊的時間,否則他得後悔死。
……
傳送陣法啓動,伴随着一道刺目的白光,兩人消失在了原地,留下一群本土居民面面相觑。
“好稀奇,咱們這裏的傳送陣原來還能用啊。”
“之前長老好像有說過,用是能用,就是定位傳送點不太準。”
“對對對,我們家前輩也跟我說過,之前好像有人被傳送到了魔獸森林,好不容易才撿回半條命。”
“嗨,魔獸森林算啥啊,要是被傳送到迷霧森林跟死亡之海才是真的慘,你們知道當初傳送陣失靈是怎麽被發現的嗎?就是因為羅漢分院的首席弟子從這傳送陣離開之後魂燈瞬間熄滅,據說就是被傳送到了死亡之海。”
“啊?那我們剛剛是不是應該提醒一下那兩個外地人啊?那奶娃娃長得還挺可愛的,要是傳送錯地方得多慘啊。”
“這……光顧着驚訝了,完全沒想到這茬。”
“應該沒事的吧?那個白頭發的看起來還挺厲害,雖然有點瘦弱,但是那氣場估計至少有地階實力了吧?”
“差不多,感覺跟族長一樣吓人,他那眼神就跟要把我們生吞活剝了一樣,誰敢上去搭話啊!”
“對啊……主要是根本沒想到會有人從傳送陣過來,咱們這的傳送陣不是十年前就備案損壞,宣布停用了麽?看到他們出現的時候我根本就沒反應過來。”
“會不會是這傳送陣在我們不知道的時候修好了?”
“不科學吧?咱們自己人都沒接到恢複使用的通知,他一外地人怎麽知道的?”
“呃……誰知道呢?只能希望他們運氣好點,別被傳送錯地方了。”
“是啊,祝他們好運吧……”
……
空氣很潮濕。
幾乎是瞬間,邱澤語就感覺到了不适,從頭到腳,都像被迫滲出了汗水,黏膩而潮濕,讓他難受得緊。
身體很漲很漲,似乎有什麽東西想要突破重圍。
怎麽回事?
他低下頭,發現自己的身體不知何時恢複成了原樣,胖乎乎的手指變得纖長白皙,上面沾着一層黏答答的水,透着瑩潤光澤的質感,像是塗抹了一層上等的精油。
他茫然地擡起頭,一瞬間有些記不清自己是誰,身處何地,又在幹些什麽。
只能模模糊糊地記得,他剛剛好像變成了一個小寶寶,被一個人抱在懷裏,那個懷抱很溫暖,也很讓人心安。
可是現在,什麽都沒有。
所以剛剛,是在做夢嗎?
邱澤語茫然地擡起頭,思緒越來越模糊。
不行,得好好想想,他是幹什麽來的?
他皺着眉,雙眸緊緊閉上,手指輕輕抵在太陽穴的位置,用力地揉搓,試圖讓混沌的大腦恢複清明。
啊!他想起來了!
他是來……尋寶的!前些日子聽說古神墓開啓的傳聞,他便帶着蛋蛋,想來碰碰運氣,可是……蛋蛋呢?
他驀地睜開眼睛,四處張望着,試圖找到蛋蛋的身影。
四周是一片又一片水窪,水質不算清澈,甚至有種濃厚的質感,月光照在上面,反射出瑩瑩光澤。
水窪旁,是一根又一根枯樹枝,還有大片大片的落葉。
可奇怪的是,周圍明明,一棵樹都沒有。
唯一有個高一點的東西,還是他身邊的稻草人。
這稻草人的體型倒是很大,比他還要大上一圈的感覺,此刻稻草人身上已經被完全浸濕,滴滴答答地往下面滴着水。
奇怪,這裏是剛下過雨嗎?
邱澤語心中納悶,修長的眉緊緊擰起,他覺得這個環境好怪,可又不知道究竟怪在哪裏,他今天的狀态也很奇怪,腦袋脹脹的難受,本來腦子就不太靈光,現在感覺更不好使了。
就在他滿頭霧水,摸不清狀況的時候,空中突然響起了一陣笑聲。
那笑聲斷斷續續,粗糙而沙啞,就像是砂礫磨過石板,說不出的滲人。
邱澤語身上泛起一陣雞皮疙瘩,他全身繃緊,警覺地看向四周,“什麽人?”
“想要獲得傳承,這麽自欺欺人,可不行吶。”沙啞的聲線響起,一如他的笑聲一樣刺耳,就像是指甲劃過黑板,讓人難以忍受。
邱澤語眉頭直皺,随着那道惱人的聲線響起,他的腦袋一顫,雙目發虛,強烈的暈眩感湧起,周圍的一切似乎都看不真切。
他猛地晃了晃腦袋,試圖恢複清明。
等視線總算恢複時,他驟然驚覺,眼前的一切,都變了模樣。
他總算是知道剛剛為什麽怪了,因為剛剛,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沒有色彩。
而現在,周圍的東西,已經恢複成了原本的模樣。
邱澤語猛地捂住嘴,怎麽也控制不住突如其來的嘔吐**。
在他的腳邊,那一片又一片水窪,其實是一灘又一灘新鮮的、尚在流淌中的鮮血,那一根又一根樹枝,是一個又一個殘肢斷臂,那一地的落葉,其實是一具又一具死狀凄慘的、死不瞑目的屍體。
而他手上、身上的黏膩觸感,也全都是鮮豔的紅。
這些人,好像……都是他殺的。
邱澤語哆嗦着後退了兩步,渾身都在顫抖,他條件反射地想要扶住什麽東西來穩住身形,卻摸到了一手黏膩。
他僵直了身體轉過身,待看清楚眼前的情況時,腦袋“嗡”地一聲炸開了。
“蛋……蛋蛋?”他低聲喃喃着,眼淚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原來那個稻草人,就是他怎麽找也找不到的蛋蛋。
這是一根挂滿了倒刺的十字木樁,而蛋蛋,被扒了皮挂在上面,血肉模糊的一團,只留出完整的腦袋,它的身體被倒刺刺穿,滴滴答答地往下滲着血。
邱澤語哆嗦個不停,又驚又懼又心疼,他的眼淚早已決堤,哭成了大花臉。
他死死咬着唇,直至雙唇血色褪盡,他才哽咽道:“如果……這就是修羅道,那我……才不稀罕你的神位!”
說到最後,是破了音的吶喊。
他的雙眸閃爍着幽幽紫光,周身散出了濃烈到極致的紫羅蘭香氣,瞬間沖淡了空氣中的血腥氣,他雙拳握得死緊,從一片屍骸中走過。
每走一步,就會綻放出無數紫色小花。
那一具具駭人屍骸,也都變成了一株株嬌豔的小花。
數不清的紫羅蘭破土而出,幾個呼吸之間,将整片空間湮滅。
他從花海中穿過,走向空無一人的前方,精致如畫的臉上淚痕尚未消散,眸中卻透着一股子狠勁,“什麽狗屁修羅神,根本就是個瘋子!”
話音剛落,這片花海空間瞬間支離破碎,紫羅蘭消失的瞬間,将這幻境空間,也撕碎了。
原本空無一物的前方,此刻卻多出了一個寶座,寶座之上,是一個半透明的男人,紅發紅眸,邪肆非常。
這裏,是一座華麗而空曠的宮殿。
在邱澤語身旁,是已經完全進入戰鬥形态的蛋蛋,它的雙目赤紅,嘶吼連連,恨不得将那寶座上的男人吞吃入腹。
男人撐着下巴,冷漠地看了邱澤語一眼,寒聲道:“本尊說過,傳承考驗,不合格者,必死。”
他的聲音刺耳難聽,與他的容貌極為不符,“在本尊的領域,沒有任何生物,可以逃得出去。”
男人從寶座上站起身,無奈地搖了搖頭,似是惋惜,“很遺憾,二位——都是失敗者。”
……
“阿語!阿語!醒醒!”
似乎有人在喊他,聲音由遠及近,氣息短促,不難聽出聲音的主人此時的驚慌。
然而,邱澤語只覺得被吵得腦殼兒痛,他的手胡亂揮舞着,啪嗒一聲拍在某人臉上,小聲嘟囔着:“吵死了,不要講話。”
腦海中閃過太多畫面,真真假假分不清楚,他覺得自己現在眼皮太沉重,根本就不想睜開,不僅如此,胸還特別悶,有點喘不上氣。
巫桑靜默半晌,目光忍不住往下瞟。
這裏是迷霧之森的中心,幻境的威力太強,任憑阿語這樣睡過去怕是不太妙。
這裏不是他們的目的地,不知為何會被傳送到這鬼地方,瞬間侵入大腦的幻境來得太過突然,就連他都中招了一瞬間。
而阿語,雖然有他的靈力相護,也沒躲過那一瞬間幻境的侵襲。
甚至于說,連他施展在阿語身上改變相貌的法術,都因為靈力的碰撞而失了效。
如今,阿語已經提前變回了成年體。
只不過身上的小花衣,卻只是普通服飾,無法跟着主人變化大小。
現在的邱澤語,小花衣艱難地勒在身上,露出了大半截潔白纖細的腰身,巫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抹白吸引,喉結微微滾動,痛并快樂着。
他悠悠道:“再不睜眼我就親你了啊。”
“親就親……嗯?”邱澤語随口敷衍着,話說一半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他又沒對象,誰要親他?
他茫然地睜開眼,但似乎為時已晚,某人已經很自覺地在他臉頰上“啵”了一口,還很理直氣壯,“你同意了的。”
邱澤語:“?”
他感覺有些懵,腦袋渾渾噩噩的,思緒不是很清晰,他剛剛好像看到了很多畫面,可再去回憶時,又覺得模糊一片,記不真切。
唯一能确定的,是他現在感覺很勒得慌!
他低下頭,看到自己已經恢複原樣的四肢,一臉懵逼。
還沒等他羞恥心發作,巫桑已經把他撈進懷裏,朝着森林外圍飛速移動,“這裏危險,我們先出去。”
完全摸不清狀況的邱澤語:“???”
作者有話要說:這個幻境好像寫得比較意識流(撓頭)
但應該能看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