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真相
寧維誠看到她像旋風似的消失在門口,心裏忽然一慌,便跟着跑了出去,他一路追過去,直到追到停車場,最終也沒追上,他站在闊大的停車場,看到他家的司機瞠目結舌的站在那裏,便急匆匆的走過去,問他:“人呢?”
司機指了指馬路,不明所以的說:“潘小姐把我趕下來,自己開車走了。”
寧維誠臉色鐵青,喝斥道:“她駕照都沒拿到,你就這麽讓她開出去?出事了你負擔得起嗎?”
司機只是垂着頭,不住的說對不起,寧維誠知道,若是潘心悅不講理起來,想必很多男人也是招架不住,怪司機也沒用。
照這種情形下去,肯定要壞事了,他也不便再說什麽,匆忙開着自己的車追了出去。
隔着老遠的距離,便看到一輛車在茫茫車流中左晃一下右晃一下,像一只無頭的蒼蠅似的,完全沒有方向感,前前後後的幾輛車大約是被這種技術吓到了,車鳴聲瞬時此起彼伏,而肇事者卻毫無畏懼,一路向前。
寧維誠跟在後頭,驚得一身冷汗,卻也毫無辦法,因為正是下班時間,馬路上車流如河,即便是技術再好,見縫插針的行駛過去,也解不開此時的困局。
他遠遠看到她那輛車的前面被一輛大貨車攔住了,所以速度也慢下來,他不假思索的将自己的車停在路邊上,然後下車向前面的那輛車快步的走了過去。
後面有人覺得不可思議,從車窗裏探出頭來,朝着寧維誠喊,“喂,大哥,你的車停在這裏幹嘛,等會拖車公司會把你這麽好一輛車拖走的。”
他并沒有回答,心裏想,拖走就拖走,難道車比我女人命還要值錢?
不過只是幾分鐘,寧維誠便站在潘心悅的那輛車前,示意她将車窗卸下來,她面無表情的将臉一轉并不理睬他。
他站在那裏冷冷的盯着她的側臉,只覺得心裏的火蹭蹭的就冒了上來,口口聲聲說愛孩子,喜歡孩子,連自己都不愛,何來的愛孩子?
他走到駕駛座的側窗,敲了敲車窗玻璃,潘心悅聽到聲音迎上他的目光,她雖然見識過他冷淡無情的樣子,但絕不是像現在這樣的鋒利,仿佛眼裏藏了兩把刀,像是在她臉上剜出兩個窟窿,她心顫顫一松,卻仍舊固執的不肯開窗,這樣的僵持讓後面的車主們不耐煩起來,一聲高過一聲的喇叭聲,潘心悅覺得自己是不是過份了?
就在她猶豫着要不要妥協的時候,寧維誠不知道用什麽東西,只是在她的車門上做了個動作,她的車門便被他打開,然後冷着一張臉将她從車座上拽下來,托着她的手帶着她踉跄幾步便到了另一門邊,打開車門将她塞了進去系上安全帶,自己則坐車駕駛座上,一聲不吭的将車子重新啓動。
也許是他氣到了極點,車子開得極快,路上也沒有再為了孩子的事起什麽争執,一路沉默着,直到将車子停在車庫裏。
他将她拽下來,然後一路将她拽到房間裏,用力一甩,她便跌坐在床上,她驚悚的望着眼前的男人,渾身散發着一股獵人的陌生氣息,他陰執的眸子裏,多了一絲痛楚的絕望。
他極力的壓抑着自己有脾氣,聲音低沉而暗啞,“潘心悅,你鬧夠了嗎?”
潘心悅覺得自己仿佛聽到了一個天下最大的笑話,究竟是誰在鬧?她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反問,“寧維誠,你是不是人?你要殺死自己的孩子,還問我鬧夠了沒有?我今天才知道你是個這麽冷血無情的人。”她從床上坐起來,連看都不想看到他,望着窗外陰郁的天空,冷聲說:“寧維誠,既然你不給我理由,那麽從你決定要我流掉這個孩子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具備這個決定權的條件,他在我肚子,要怎麽樣我說了算。”
“你要生下來?”他蹙着眉試探着問。
“不可以嗎?”她挑着眉露出挑釁的目光。
“不可以!”他擲地有聲的三個字,說出了一種令人渾身打顫的寒冷。
“你說了不算!”她也冷眼回着他。
他忽然氣極反笑,一把将她按在床上,眸子裏有一種譏諷似的微笑,聲卻冷冽似鐵,“你就這麽想給我生孩子?即便是生一個畸形的孩子也願意對嗎?”他的眼睛一動不動的盯着她,神情卻灰敗而陰郁,“如果你願意,那就生下來吧,我沒有意見了。”他說着就松開了她,起身下床。
他搓了一把臉,臉上卻有一種令人心疼的凄涼,這是潘心悅從來沒有在他臉上看到過的一種表情,他剛才說什麽?即便是生一個畸形的孩子也願意對嗎?如果你願意,那就生下來吧!這是什麽意思?
這幾句話像炸雷一般在潘心悅的腦袋裏炸得火花四濺,她幾乎不能确定這些話是寧維誠說出來的,他不酗酒,抽煙也不多,只是偶爾喝下咖啡,她很少喝酒,不會抽煙,連咖啡也很少喝,這樣正常的男人女人,為什麽會生出畸形的孩子?
這不可能!除非他知道什麽!可是他又知道什麽呢?
潘心悅從床上爬起來,站在他面前,雙手抓着他的手臂,啞着聲音說:“寧維誠,你說什麽?為什麽會生個畸形的孩子?你是不是有什麽瞞着我?我有病對不對?不适合生孩子對不對?”見他一直憂傷的看着自己,便搖着他的胳膊,說:“維誠,你告訴我,我究竟怎麽了?”說着說着,覺得心裏很疼,忽然就哭了出來。
寧維誠看着潘心悅一臉的悲戚與茫然,心裏有種說不出的苦澀,他要怎麽告訴她事情的真相?她知道真相後能不能承受得住?
他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多想将她保護得好好的,不讓她受一絲一毫的傷害,多想讓她無憂無慮的做他的女人,永遠像個長不大的女孩,見到他就有那種沒心沒肺的笑容,那是他最喜歡看到的。
所以不管他是上山入海,還是槍林彈雨,他都沒有一丁點的害怕,卻只是害怕她知道真相,為他擔驚受怕,日日不得安生。
可是意外的懷孕,卻将事情推向了一種無法控制的局面,讓他不由得覺得後怕。
潘心悅仍舊抽抽答答的哭着,他給她抹了抹眼淚,黯然道:“悅悅,你很好,真的,不是你的問題!”
她不太相信他的話,他做一切事情都是為她着想,生怕她心裏有一丁點的不痛快,所以這一次,她只當他又是在騙她,她退後幾步,泫然欲泣的望着他,說:“你不告訴我可以,我馬上去找葉醫生,她一定會告訴我真相。”說着就跑出了房間。
可是還沒有跑出去,就被寧維誠拉了回來,把門順手一關,然後将她抵在門上,他的雙手撐在門上,将她禁锢在他懷裏,幽暗的聲音從他的喉嚨裏發出來,“悅悅,我吸毒了!”說完就離身後退,放開了她。
潘心悅想了無數種可能,惟獨沒有想到這一種,寧維誠吸毒,這該是一個多麽大的笑話啊!他那麽幹淨的一個人,怎麽會去碰那個玩意兒?一旦碰上那玩意,這一輩子就是萬劫不複!他是個明白人,怎麽能夠不知道這其中的利害關系?
她不相信!!!
“你騙人,寧維誠,你開玩笑的,一定是我病了,你不忍心告訴我所以才編這樣一個謊言來騙我,對不對?”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可是眼淚卻一顆一顆的從她的眼眶裏掉下來,她寧願相信自己要病死了,也不願意相信那樣好的寧維誠會走上這樣一條不歸路。
“悅悅,我沒有騙你!”他的目光沉沉,神情卻困苦不堪,“你想想你回來之後,我是不是有什麽與之前不同的?那就是那東西在作怪,你明白嗎?”
潘心悅覺得自己的腦袋裏像塞了一枚炸彈,随時随地有可能會爆炸,她抓着頭發,想起寧維誠在她剛回來時候對她的抗拒與克制,和之後在那件事情上的熱情與亢奮,她不是也說過他變了嗎?
原來這一切都是那個東西在慫恿着他。
這就是他極力要她打掉孩子的原因,因為他知道在這種情況下懷出來的孩子不一定是健康的。
整個上午,一枚接着一枚的炸彈将潘心悅炸得心力交瘁,她只覺是頭昏腦脹,血液像要從腦子裏漰出來似的,她有氣無力的扶着床頭櫃慢慢滑坐在地毯上,喃喃的說:“寧維誠,你為什麽要這樣?你能告訴我,為什麽要走上這條路嗎?”
“因為複仇!”事到如今,也沒有什麽可隐瞞的了。
潘心悅聽到這四個字,身子只是晃了晃,一點也不驚訝,她的眼神直直的盯着虛空的某處發怔,半晌才說:“是誰?”
他擡眼望着她慘白慘白的臉,冷聲說:“是宋家!”
她輕輕的“哦”了一聲,然後又軟軟的說:“我知道宋月影曾經讓我們誤會了十年不得相見。”
“不僅如此。”寧維誠眉頭微蹙,眸子裏光一點一點的聚起來,冷得有些吓人,“你生日當天出事故也是她一手策劃的,後來我爸爸被革職查辦是宋襄南一手策劃的。”
這是潘心悅第一次聽人說起當年的那樁事,身體不由的一緊,瑟瑟的有點發抖,很多時候她并不敢去深想當年的事,那對她來說就是噩夢,就是地獄,她一直以為自己命該如此,遇上了一群卑鄙小人,沒想到竟是宋月影刻意安排的,為了得到寧維誠的愛情,十六歲的宋月影居然就已經可怕到那種地步,可見她算計自己算計得有多狠?
真相總是讓人覺得不堪與害怕,可是她仍舊忍不住心裏的好奇,顫着聲音問:“為什麽?宋月影陷害我,我知道那是因為她愛你,可是宋襄南又是為什麽?”
“因為當時宋襄北急于上位,覺得我爸是他的絆腳石。”
潘心悅有點迷糊,寧維誠看着她那張迷芒的小臉,揉着她的發頂,繼續說:“其實宋月影的策劃不過只是個開頭,而陷我入獄那才是關鍵,後來我爸為了我的事情肯定使了很多勁,他們就借着這個由頭舉報給了相關部門,接下來我爸被查辦,一切都是順利成章,水到渠成的事。”
潘心悅覺得簡直是駭人聽聞,人竟然可以壞到這種程度,為了自己的前途,不惜犧牲別人的大好年華,不惜損人害命,不惜将他們陷入那樣悲苦的境地。
她覺得不可思議,不過就是為了仕途通達,就将別人的人生毀得一敗塗地。
她望着寧維誠,他的腮骨繃得很緊,眸子冷若冰霜,他一直将恨藏在心裏,從不表露,與仇人虛與委蛇。她想起他那十年無辜的牢獄之災,心像被刀劃了一個口子,疼痛無比。
她握着他的手,将頭斜靠在他的手臂上,憂心重重的說:“那你也沒有必要這麽逼自己呀,你這樣傷害自己,我怎麽幫你,我要怎麽樣才能幫到你?”說着又哭了起來。
寧維誠看到她那個傷心絕望的樣了,心裏一抽,連忙半跪在地上,抱着她說:“你什麽都不用做,只要你陪着我,就是在幫我。”
她的頭歪在他的胳膊上,細細的想着他們十年間她的種種不幸與他的種種不幸,眼淚順着眼角滑下來,落在寧維誠的手臂上,寧維誠感受到手臂上突然而來的溫熱,将她的頭扶起來,看到她眼睛紅得像兔子一樣,抹了抹她的眼淚,說:“答應我,好不好?”
潘心悅抿着嘴吸了吸鼻子,望着寧維誠那雙墨一般黑亮的眸子,沉默了很久,才輕輕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