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嫌隙
周家毅辦事向來即穩且快,寧維誠交代他辦的事情,不過三五天,便有了消息,彼時寧維誠凝神看着手裏的一沓資料,眉頭深鎖,一分深似一分。
這是一沓寧兆添案件始末的所有資料,從前他一直沒有深思這其中的利害關系,也從來沒有想過關于父親案情的細枝末節,所以沒想過要了解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如果說宋襄南的話讓他聽了進去,也說得過去,畢竟,這件事發生了自己最親最愛的父親身上,不徹底弄明白,好像有點對不起死去的父親,如果不是看到今天的這份資料,他永遠不會相信,父親的倒臺,竟然跟潘靜文也扯上了關系,或者準确點說,由于潘靜文的介入,才是最後父親冤死獄中的最鋒利的武器。
寧維誠翻看着手裏的相片,相片中的女子半祼着身子與年逾四十的男子相擁着親吻,男子只是個側面,那個時候的像素并不是很好,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脖子上的一塊梅紅色的梨型胎記卻拍得異常清晰,不得不說,這個人的拍攝水準,全部聚中在這塊胎記上,而寧兆添的脖子上正好有一塊這樣的胎記。
多年前的“豔照門”,呵呵,寧維誠有點想笑,不愧是母女,帶使用的手段都是如出一轍,驚人的一致,扳倒男人,豔照可真是個最有利的武器了。
寧兆添裁在這上頭,宋襄北同樣裁在這上頭,不得不說,這或許是冥冥之中的安排。
兩個男人喜歡同一個女人,只是這個女人喜歡的是單身的宋襄北而并非已婚的寧兆添,所以,這個女人為了喜歡的男人反過來卻将了自己上級領導一軍,呵,男上級與女下級,真是個暖昧而諱莫如深的話題。
寧維誠收起資料,指間燃着一支煙,身體深陷在沙發裏,心頭有種莫名的煩燥,潘心悅知道嗎?她知道是她的母親間接害死了他的父親?
她也許是不知道的,不然,以她的性格早就露出了馬腳,所以不知者不怪,好吧,寧維誠這麽安慰自己。
恰逢潘心悅端了一杯咖啡過來,正彎着身子将咖啡放在他面前茶幾上,他只能看見她光潔而飽滿的額頭,額頭的兩邊垂着細碎的發絲,溫婉得讓人心裏覺得舒服。
“悅悅!”他叫着她的名字,她應聲擡起頭來,看到寧維誠一張晦暗不明的臉,勾起嘴角笑着說:“怎麽了?”
他仍舊定定的看着她,眸子清亮深沉,許久才說:“你媽媽怎麽不回來?”
潘心悅手裏的咖啡杯一歪,有褐色的汁液流出來,在漢白玉的桌面上慢慢的越氤越大,她有點手忙腳亂的在桌面上的抽紙盒裏抽出幾張紙,忙忙的去擦那褐色的液體,竟是覺得心慌意亂。
她以為這就可以将那個問題蒙混過關,卻不知寧維誠鷹一樣的眼神緊緊的盯着她,根本沒有放過她的意思,她手拾好了桌面,手裏還拿着那一團被污染過的紙巾,抽動着嘴角,終于說:“我媽媽不适合國內的氣候,所以說她可能這一輩子都不會回來了。”
寧維誠心口一抽,勾起半邊的嘴角冷笑了一聲,說:“在國內住了三十多年,怎麽忽然就不合适了?”
潘心悅微微垂下頭,用力的捏着手裏的那團紙,淡聲說:“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寧維誠本來是深陷在沙發上的,這會兒卻倏地坐正了身子,一雙清亮的眼睛咄咄逼人的望着潘心悅,如同寒冰似的冷冷的射在她的臉上,“你不知道,那你抖成這樣是怎麽個意思?我是老虎還是恐龍,就讓你這麽怕我?怕到渾身打顫,從前我怎麽不知道?”
“維誠,我......”她終究不知道是如何開口,只是急于争辯,卻說不出口心裏所想的話語。
“你說不出來,我替你說,你媽為了宋襄北可以上位,借着我爸對她的好感,然後演了一出色/情/貪/官的戲碼,讓我老爸坐實了驕/奢/淫/欲的不良工作作風,是不是?”
誰都知道,工作作風,對于一個從政的人來說是個很致命的打擊。
“我父親的前車之鑒,你看得真真的,其實你心裏什麽都明白,不然也不會學着潘靜文演了一出‘豔照門’,潘心悅,你怎麽就不能學點好的?”他越說越氣氛,最後蹦出一句話:“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此時一直沉默的潘心悅,聽到這句話有點受不住,她擡起眸子,眼裏閃着慌惑與吃驚,“寧維誠,你怎麽可以這麽講我?我這麽做不過是想給宋襄北一個再無翻身的機會,你不要忘了,我跟他也有仇的,我也要報仇。”
“我說過,不需要你出手,我一樣可以置他于死地,叫他永無翻身之日。你犧牲你自己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我願意你這樣把自己賣出去嗎?”他真是氣昏頭了才說出這樣的混話。
潘心悅眼裏噙着淚,嘶聲說:“我沒有,我沒有,我只不過......”她捂着嘴說不出話來。
“你沒有什麽?”他步步緊逼,逼得潘心悅連連後退,他不知從哪裏抽出一份報紙,将那張最不堪的圖片用力的拍在她胸前,恨恨說:“那麽請你告訴我,這張圖片上坦胸露背的女人究竟是誰?是我眼拙了,還是你覺得我好糊弄?”
他一直等她跟他解釋一下,這也算是兩個相愛的人之間最起碼的尊重,不是嗎?可是她一直不說,他一直等,可是等到現在,她還是不肯說出當時的情景。
誰願意自己的女人,在別的男人面前剝光衣服給人看?
報紙“叭”地一聲,掉在地上,像個氣餒的孩子。潘心悅彎腰拾起地上的報紙,就是這份報紙将宋襄北釘在了淫/腐的十字架上,她不能說她有多大的功勞,但是加重宋襄北的刑罰肯定是又重了一重。
寧維誠也許永遠都不會知道,十年前,她被宋月影陷害差點被人強奸,之後精神一直慌慌惚惚的,時時刻刻覺得身邊仿佛有人要害她,任何人似乎都沒有辦法靠近她,哪怕只是隔着幾米的距離,她仍舊覺得恐懼到驚聲尖叫,她整夜整夜的不敢入睡,只是倦在房間的角落裏一遍一遍的喊“維誠哥哥,救我,維誠哥哥,救我......”如同念咒似的。
可是她的維誠哥哥卻一直不曾出現在她的視野裏,十六歲的潘心悅患了睡眠恐懼症,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除了哭就是叫,當時的潘靜文覺得絕望,卻不也在她面前表現一絲一毫的脆弱,那一晚,宋襄北來看她,她倒在他懷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看着原本美好漂亮,靈氣逼人的女兒變成這個樣子,她覺得自己是無能為力。
那一晚宋襄北第一次沒有離開她,留下來陪她,整晚的要她,一邊要着她一邊說:“文文,真是委屈你了,只要寧兆添這只老狐貍倒臺了,他兒子被判刑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到時,我走馬上任,一定許你一個美好的未來。”
潘心悅就在隔壁,聽到那呻/吟的聲音,那床板晃動的吱呀聲,只覺得自己恐懼到要瘋了,她尖叫着抓着自己的頭發跑出房間,只想奪路而逃,潘靜文與宋襄北聽到動靜後衣衫不齊,赤腳跑出來,将她捉住,她拼命的掙紮,掙紮。
可必竟只有十六歲,哪裏是宋襄北的對手,更何況旁邊還有個潘靜文,不過三下五除二的功夫,便将她制伏,那時候,宋襄北認定她是神志不清的,平靜中似乎帶着冷酷的對潘靜文說:“悅悅是不是瘋了?如果她把我們的事情說出去,我們就完了。”
“不、不,我的悅悅怎麽會瘋,她只是受了刺激,等過一陣子就好了,讓她好好靜一靜。”
“如果沒瘋就更糟糕了,如果将我們剛說的話散出去,我們倆都要蹲監獄的。”他的聲音很嚴厲,這讓潘靜文有點後怕,怯怯的問:“那悅悅暫時不要去學校了,就讓她在家裏待着。”
“不行,如果她是正常的,肯定會被傳訊作目擊證人,如果她作目擊證人,那麽寧維誠肯定是無罪的,那我們所作的一切不是的白費功夫?”
潘靜文左想右想仍覺得無計可施,宋襄北忽然說:“給她送到精神病醫院去,請人做個精神病症鑒定書,這樣就無法錄口供,作證了。”
潘靜文起初覺得行不通,可是也經不住宋襄北巧如舌簧似的游說,終于同意将潘心悅送到精神病醫院進行療養。
撇開了寧維誠對宋襄北的恨,她何償不是恨他恨得要死?她從國內的一家精神病院轉到國外的精神病院,漫長的離群索居的生活,足以磨滅她心裏的正氣與靈氣,恨一個人,既累且重,她想活得輕松一些。
當她知道他要複仇的決心時,她沒想別的,只是希望自己可盡一點自己的力量,她也恨他,恨不得将他送上斷頭臺,讓這樣的惡人永世不得超生。
她知道自己長得很像年輕時候的潘靜文,起初以為這麽多年過去了,想必他已經記不起自己生命裏曾經有個叫潘靜文的女人,她從寧維誠的嘴裏知道了他住的招待所,便順利的住了進去,後又跟蹤他去了warmwarm地下酒吧,她很清楚的知道,當他坐在那裏一直盯着她的側面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已經成功的吸引了他。
然後順利成章,偶遇無數,即便是老道精明的宋襄北都認為,這真是不得不承認的詭異的緣份,再加上他出差g市的幾日裏,頻繁出入warmwarm酒吧,說明他心裏是騷動不安的,至少對某方面來說。
所以勾搭上宋襄北,真是再順利不過,他請她喝酒,她也從不拒絕,她把自己扮成風塵女子,舉手投足風情萬種,年近五十的宋襄北禁是把持不住,在她面前逞能喝大了,她想自己的機會來了,于是上演了一出所謂的“豔照門”,成功将宋襄北拿下。
她的穿着的确是暴露了一些,不過她并沒有失去什麽,可是眼下跟寧維誠解釋有用嗎?
看得氣得口不擇言,她只好頓在那裏,任他瞎猜測。
室內的空氣像凝固了一般,冷得令人窒息,忽然聽到“砰”地一聲,客廳裏的屏風玻璃忽然四分五裂,玻璃渣像冰淩似的散了一地,潘心悅吓得渾身一哆嗦,根本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卻見寧維誠眼疾手快的立馬将她扯到懷裏來,然後摟着她的身子矮下身去,躲到了沙發後來。
以寧維誠的視覺分析,應該是遠程狙擊槍所為,如今宋襄北與宋襄南身陷囹圄,而佟文亮此時與自己交好并無二心,至于其它小羅羅根本不會自尋死路,那麽誰有這麽大膽子,敢闖到清平山上來,明目張膽的要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