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二天，斯戮沒有出去狩獵。
倉庫洞內, 在賀言用粘土制作各類陶器時, 他則依照賀言昨天建造土窯的方式，在小土窯的附近做了一個約莫有之前那個三倍大的土窯。
賀言捏制完一個小水杯, 看斯戮走過來盯着自己手上的活兒開始學, 心裏有些好笑。
他越發覺得斯戮像某種特別不用老是操心的三好學生, 而他就是那個老師，完全不用特意教, 學生就會自己領悟學習，更不用布置作業，因為學生會自覺寫題，還能舉一反三呢！
做完第二個杯子時, 男人那邊已經捏出了一個扁圓的東西, 賀言仔細看了會兒, 覺得那應該是盤子。
盤子中間還畫了小花的印記。
“……”賀言都不知該不該誇他了。
中午的時候, 賀言終于把第一批試驗的陶具都做好了：兩個水杯，一個僅有腦袋那麽大的小水缸，還有一個斯戮做的盤子。
賀言把這些東西全部放在倉庫洞內的一塊平整的石頭上晾着，然後牽着斯戮的手準備回洞吃飯。
快走到洞門的時候, 他看到一個白色的雪球上面搭着半片巨葉。
走過去才發現根本不是雪球。
小胖獸背着葉子, 一動不動地在他家洞門蹲着。
賀言一它背上的葉子, 就知道這是來上班的, 一時有些好笑, 俯身戳了下它的腦門道：“小朋友，運貨的工作昨天就已經做完了，這個可不是每天都需要你們來做的，後面再有活兒，我再去你們那裏通知好嗎？”
小胖獸轉了下眼珠，聽懂了，卻依舊沒走。
賀言便想到他之前那番敗家的行為，心裏一咯噔，以為昨天賺回去的肉已經沒了，只好問：“你……你是餓了嗎？”
聞言，小胖獸卻立馬搖頭，還伸出拍胖胖的爪子指了指嘴巴，緊閉嘴繼續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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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沒餓，它昨天的工資還留着沒吃呢！
正在這時，不遠處忽然傳來野獸奔跑的腳步聲。
賀言擡眼看去。
一頭背着許多獸皮、黑羊毛的綠瞳猙析獸正快步往這裏跑來。
一看那身行頭，賀言就知道他是來幹嘛的。
剛站起來，賀言的手就被一個用力捏住。
斯戮的表情已經變了。
在察覺男人居然有要化獸形的前兆後，賀言反手就抓住他的手腕：“嚕嚕別！”
“是我讓俊亞來的，他不會做衣服和鞋子……我說要教他的。”
男人立在原地一動未動，目光卻充滿敵意。
賀言只好一把抱着他的腰：“斯戮，我們已經是伴侶了，我只喜歡你，你相信我……如果你不開心，對不起。”
男人原本僵硬的身子瞬間晃了下。
這邊終于跑到洞前的俊亞立馬剎車：“……”
他悶悶地哼叫一聲，才變了人形，将那一大堆材料抱在懷裏，咬着牙擡腳走過去。
盡管已經做好了面對小美和小美伴侶的心理準備，可看到這樣的畫面，他還是有些別扭。
就在他快要接近那兩人時，腳下倏地傳來一聲奶裏奶氣又極其克制的痛叫聲，他吓了一跳，當即低頭看去。
他踩到了一根粗短的白色尾巴。
雪白圓潤的小胖獸幾乎和雪地何為一體，尤其他背上還搭着半片葉子，一開始他還以為是落在雪堆上的葉子。
葉子還是葉子，雪堆卻不是雪堆。
曾經身為小獸的俊亞自然知道尾巴被踩有多疼，也怔住了，他本以為對方會嚎着哭鬧，結果它全程緊閉着嘴巴，用力眨了眨濕漉漉的圓眼睛，頭也不擡一下，就忽然撲騰着小腿一溜煙地跑了。
他也沒多在意，擡頭看向面前已經分開的兩人，撇了下嘴。
賀言有些尴尬地帶他進了洞。
本來腦補小美住在寒窯的俊亞一進去就驚呆了。
“小美，你們家好漂亮……”他盯着那些石桌石椅還有把洞隔出好幾個空間的石頭瞧個不停。
“謝謝，你也可以在家裏做，這些都很好做的。”
聊了幾句，賀言就拽着一言不發的斯戮把俊亞帶到了裏面有壁爐的小房間。
“我們在這兒做衣服吧，獸形不好做衣服，人形的話在這裏暖和些。”
看到那個壁爐還有石床上的被子，俊亞眼睛都直了。
“小美好厲害……”
“大部分還是斯戮做的，他比我厲害多了……”
吹完伴侶，賀言就讓他坐在壁爐不遠處的石凳上，然後就轉身去出去拿自己的材料了。
溫暖的室內。
斯戮面無表情地壁爐裏加了些木炭便準備出去找賀言。
坐在石凳上的俊亞卻突然道：“那什麽……我答應小美了，以後不會跟你吵架打架，但你也不要在小美跟前講我壞話。”
“……”
俊亞正要再說，他來之前可準備了不少話的，然而賀言忽然抱着一堆東西過進來，他立馬閉嘴。
賀言先把一部分東西放在石桌上，然後拿出一根針遞給俊亞。
“針你應該會做，以後留一些比較細的骨，磨尖一頭，另一頭鑽出小洞穿線就可以……”
他一邊說一邊示例，壁爐裏的火光變小不多時又在男人的動作間變大。
不知不覺間，賀言就已經教俊亞用羊毛和獸皮縫出一床簡單的被子了。
最後的衣服和鞋，他只教了個頭又說了大概的做法，對方就明白了。
天快黑的時候，俊亞已經磕磕絆絆地做了件棉服的半成品。
送他出門時，賀言發現對方眼睛一直不離壁爐，就又笑着告訴了他壁爐比較簡單的做法。
傍晚的洞外。
看俊亞的獸形徹底離開，賀言這才伸了個懶腰，前往附近的倉庫洞，他準備看看晾着的那些東西怎麽樣了。
走過去時，遠遠看到一抹綠色在雪地中迅速調頭跑了，很快消失不見。
他揉揉眼睛，只當自己眼花了。
……
第一批試驗品陶器出來後，賀言很滿意，雖然外形和顏色不怎麽好看，但大部分正常使用基本沒問題。
做第二批陶器的時候，賀言變得更加細心一些。小的陶器放在小土窯裏燒，大一些的就放在斯戮制作的那個大土窯裏。
在等到陶器出窯的時間，他會用肉塊雇傭一些小獸幫忙出去采集香鹽草和一部分豬吃的草。
小胖獸每次都是最積極的那個。
當天夜裏，第二批陶器出窯了。
這一批裏面只有一個小水缸壞了，看上去沒什麽毛病，就是缸底有個眼，會漏水。
他随手把這個小缸放在了洞口。
在細心擦抹其他陶具時，原本叼着工資肉離開的小胖獸忽然過來了。
它将那一小塊肉放在那個漏水缸的旁邊，然後低低地對他嗷嗚起來。
賀言疑惑地看着它。
小胖獸有些着急，它直接将那塊肉叼到賀言腳邊放下，然後又跑到那個漏水缸便，用爪子拍拍那個缸，嗷嗚嗚地叫。
賀言明白了：“你想要用肉換那個水缸？”
小胖獸立馬點頭。
“那個缸壞了，漏水，你想要就拿去吧。”賀言把那塊肉撿起來還給它。
小胖獸興奮地嗷一聲，立馬将那塊肉叼入缸中，飛速滾着那個缸離開了。
半晌後，賀言終于将那些陶具清理好了，這時後面斷斷續續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他以為是斯戮回來了，當即笑着回頭。
卻是小胖獸背着一堆木棍一停一歇地走進來，它在賀言不解的目光中走到最裏側，用力将身上那堆木棍甩下來，最後看了看賀言，用爪子指了指他手邊的一個陶器缸子，就張嘴打了個哈欠走了。
賀言：“……”
這是付錢的意思？
把那對木柴堆好，賀言就抱着陶器回了洞。
洞內很安靜，斯戮到現在還沒回來。
從昨天開始，斯戮回來的時間就比以往晚了些，但也沒像現在這樣，天黑都沒回來。
就算沒有獵物也不至于這麽晚不回家，他們還是有不少庫存肉的。
賀言皺了皺眉。
他把東西放下，沒耐心在家等待，出了洞直接變成獸形，朝斯戮上午離開的方向跑去。
到了兩人經常狩獵的山林，賀言找了約莫半小時，依舊沒有看到熟悉的獸影。
好在猙析獸能在夜中視物，即使在幽暗的山林裏，他也能看清雪地上的印記。
有一些野獸的腳印，大多是禿老虎和個別同類野獸的，而在那些印記的不遠處，則有一行更大的獸類腳印。
那是猙析獸的腳印。
有了線索，賀言瞬間就跑了過去，可到了那腳印近旁，卻發現那不是一只猙析獸的腳印。
至少有三頭。
裏面沒有一個腳印和斯戮獸形腳印大小吻合。
那些腳印比斯戮的要小一些，但小不了多少。之所以能讓賀言第一時間就排除斯戮，是因為那些腳印都很窄，腳趾更為細長。
不僅是大小，形狀都變了不少。
然而這段時間，賀言并沒有在這一帶看到過除了俊亞以外的其他猙析獸。
賀言隐隐緊張起來。
不過很快，他又發現了較好的一面——那些腳印附近并沒有斯戮的腳印，這說明起碼在這裏，斯戮并沒有和這群猙析獸對上的。
按照腳印的分布，這些猙析獸應該在圍着那些禿老虎進行狩獵。
一般情況下，猙析獸在有獵物時，應該不會像同類出手。
而且以斯戮的能力來說，就算對上，大概率也不會輸。
他記得南方部落的賽爾說過，狩獵隊的精英合起夥都打不過斯戮的。
斯戮一定會沒事！
他強行讓自己鎮定，在這片山林又搜尋了一會兒，想了想，怕斯戮已經回了家，便飛快趕回巢洞，可進去後，裏面依舊沒有半個人影，洞前的雪地上也沒有增添多餘的獸形腳印。
斯戮根本就沒有回來過！
賀言氣喘籲籲地調頭跑起來，最後又回到了叢林裏那片怪異的腳印旁。
他有些害怕了，仰頭便朝天發出長長的高吼。
如果斯戮在附近，聽到了一定會過來。
可他等了好一會兒，都沒聽到任何獸類靠近的動靜。
月光映在白雪上，寒風吹落樹上的積雪，細小的窸窣聲後，幽暗的林間又重歸寧靜。
雪上的猙析獸無聲地盯着雪面，純黑的眸子一動不動，片刻後，他突然擡起前肢，順着那些在夜色顯得愈加詭異的腳印，朝叢林的最深處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