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這場狩獵結束得比賀言計劃得還要快。
體型最大的瞎眼恐龍因為看不清,反抗撕咬時甚至弄傷了自己旁邊的一個同伴;瘸腿的那頭知道自己此時不适合戰鬥, 想要逃跑, 但是因為傷勢,根本就跑不快, 賀言直接擋住它的去路撲壓過去……
賀言剛将瘸腿恐龍解決, 斯戮和俊亞那邊已經分別咬死了一頭, 只剩瞎眼的那頭恐龍在不遠處亂撞着跑動。
俊亞看了他們一眼,綠瞳一暗, 轉身直接追過去。
……
聽到不遠處漸漸變得無力的嘶吼,賀言直接變回人形,走到了那兩頭還沒被吃的猙析獸身旁。
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那頭猙析獸還有呼吸,只不過昏迷了過去。而不久前被恐龍折磨的那頭猙析獸并沒有因眼前的反轉露出半分欣喜, 它奄奄一息地突然看着靠近的人形, 發出微弱卻極其緊張的聲音。
賀言知道它在想什麽, 蹲下身低聲道:“你別怕, 我們不會殺你們,更不會将你們當成獵物。你也都看到了,那些恐龍完全不比任何猙析獸弱,一對一猙析獸或許有一點勝的可能,但對上群體狩獵的恐龍……結果你已經知道并體會了, 我們直說了, 現在我們需要同伴, 如果你願意加入我們, 以後一起狩獵、生活并永遠不傷害同伴, 你就點一下頭,我們會竭盡全力救你們。但如果不願意,我們當然也會救你們,不過之後你們再出什麽事,這是你們自己的選擇,就和我們完全無關了……”
那句話還未說完,血泊裏的猙析獸眼睛一眨,突然就流下一行粘着血的淚,它往上擡起前肢,還未化成人形的斯戮立馬擋在賀言面前,然而那頭傷痕累累的猙析獸并未進行攻擊,随着前肢的擡起,她化成一個人形。
那是一個年輕的短發女人,她躺在血泊裏,緩慢地往上舉着手,哽咽地高聲道:“我願意。”
賀言驚呆了。
他沒想到這頭猙析獸已經進化過人形。
斯戮的獸形也怔了下。
俊亞那邊已經把最後一頭恐龍解決了,他朝賀言那邊走過去,被突然出現的人形吓了一跳。
女人看向不遠處那頭猙析獸的殘骸,咬牙深呼一口氣,她聲音帶着哭腔:“那是我的父親……旁邊的,是我的伴侶,他最聽我的話,也是人形……你們救救他!他絕對不會傷害你們的……求求你們……救救他……”
盡管眼前的人形讓所有人都有些出乎預料,但賀言清楚這個地方不宜久留,他上前扶起女人:“放心,回去再慢慢說,我們會盡力救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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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依舊在哭着。
賀言讓剛變成人形的斯戮把女人接過去,然後變成獸形。
斯戮便将女人放在他背上,自己再變成獸形去抗其餘比較重的恐龍。
賀言這邊又将另一頭昏迷的猙析獸放上去,準備再去幫忙背一頭小些的恐龍時,發現那四頭已經被斯戮和俊亞分別抗上了。
幾人準備離開。
在經過那頭猙析獸的殘骸時,賀言腳步頓了下,背上的女人發現他的異狀,忽然祈求道:“不、不要吃它……”
賀言根本不是這個意思,他只是覺得這兩頭猙析獸以後會是他們的夥伴,那她父親的屍體就這麽放在這裏嗎……
他能看得出來,這個女人對自己父親的情感很深,之前觀察時,倒地的她完全沒必要嘶吼着惹那頭恐龍來折磨她。
她當時沖着那群恐龍無力的嘶吼,更像是恨意之下的阻止。
賀言沒多想,他迅速把女人和那頭猙析獸放下去,然後用兩片巨葉子将那僅剩不多的一部分殘骸包裹起來,在女人的懇求中放在她懷裏,然後重新将他們背起,朝家的方向走去……
還沒到巢洞,他們就看到了一群白色的小獸在山腳那裏等着。其中最醒目的是小胖獸,它正在俊亞的巢洞門口瘋狂地轉圈,看到他們凱旋而歸的身影,當即嗷一聲,風一樣地撲過來。
他們過去把恐龍全部放下。
賀言讓斯戮和俊亞先幫忙鑿一個簡單的巢洞安置那兩個新人。
在他們忙活的時候,賀言便去準備藥物。
調了一大碗紫芬液後,兩位新人已經被放進了新鑿的簡單石洞裏。
斯戮和俊亞在裏面繼續做簡單的壁爐。
重傷之下,那兩頭猙析獸血液流失過多,溫暖的環境有利于他們恢複。
他們兩個的傷勢非常嚴重,身上幾乎沒一處是好的,賀言看了看,就喊了幾只登記的小獸進去幫忙。
他先教小獸把尖利的爪子收縮回去,然後用肉墊沾上紫芬液,然後讓它們控制力道,把肉墊上的藥液輕輕抹在那頭猙析獸的傷口處,教會後他又調了一碗紫芬液,開始給那個女人塗抹。
女人一直忍着疼不吭聲。
賀言便趁機和她聊天:“你們三個都是人形嗎?”
“呃……不、不是。”她蹙眉忍耐着疼痛,聲音很低,接着像是陷入了什麽回憶,喉嚨顫了顫,嗓子像是被沙礫磨過,“我父親不是,有的猙析獸一生都無法變成人的……”
“但并不是所有的獸形都那麽冷漠。我成年之前,當附近一帶所有小獸在長出尖牙能夠走路後被放逐時,父親是唯一一頭堅持将我養在身邊的猙析獸……”
“所以在成年後我就發誓,無論發生什麽,我永遠不會離開他。”
賀言放輕力道:“所以進化成人形後,你也一直和他一起生活?”
她苦笑一聲,半晌才道:“是的,不過最初變成人形時,也差點被他傷過,好在最後他還是認出了我。”
賀言不知道該怎麽接話,沉默地抹了會兒藥,突然又道:“忘了問了,你叫什麽名字?”
“阿雯,我的名字叫阿雯,我的伴侶名叫簡特,他跟我不一樣,曾經是南方部落的狩獵隊成員。”
聽到“南方部落”,賀言的手一下停住,女人卻沒察覺到他的異樣,繼續道:“他是我在去南方部落時認識的,我們一見鐘情,但南方部落不允許純獸形進入,我也就離開了南方部落,不過和父親離開的第二天,遇到了追來的他……”
“他是個很好的猙析獸,跟南方部落那些人形一點兒都不一樣。那之後,我們三個就像家人一樣住在一起了……直到過了一段時間,附近獵物開始減少,天氣大降溫後,所有水流都凍結成厚重的大冰層,我們活得很艱難……最後決定一起遷徙……”
“我們奔波了很多天才來到這個地方,落地時雖然精疲力盡,但都很開心,我們怎麽都沒想到會遇到哪些怪物……”
她語氣一變,忽然恨恨地咬着嘴巴:“我記得你說它們是恐龍,可在此之前,我們從來沒有見過它們……為什麽它們會突然出現?!”
将一個最大的傷口抹好藥并包紮後,賀言低聲回道:“新物種的出現,就說明這個世界已經開始改變了,想要好好活下去,我們也要做出适當改變才行。”他又指了指放在裏側牆角葉子裏的殘骸,“如果需要的話,我會幫你把你父親埋在附近,你就想着……你們三個依舊住在一起好了。”
這句話一落,女人頃刻閉上眼睛,她将頭偏過去,頭下的幹草出現了一大片濕痕。
賀言把阿雯的傷勢處理好後,小獸們那邊也把那頭猙析獸大部分的傷塗好了,他過去進行最後的包紮,一邊包紮一邊忍不住贊嘆小獸們的手藝:“我覺得到時候你們可以組建一個小獸醫療隊了,當狩獵的成年猙析獸若意外受傷,你們完全可以幫忙抹藥順便照顧病患啊!受傷的猙析獸如果滿意,說不定還會給你們額外的報酬呢!”
小獸們愣愣地看着他,然後看看被它們抹好藥的猙析獸,眼睛一亮。
一旁回過神的女人忽然啞聲道:“這些都是你的孩子嗎?”
賀言差點歪倒:“……”
已經把壁爐做好的俊亞聞聲道:“不是孩子也差不多了,我成年前要是有小美這樣的人願意養我我,喊他父親也沒什麽不可以!”
阿雯怔了下,眼皮微掀:“你叫小美?”
賀言咬咬牙:“……我叫賀言,他叫俊亞,你別聽他瞎說,裏面那個是我的伴侶斯戮。”
她看了他們幾眼,又看了看那幾只小獸,輕聲道:“你們感情真好。”
賀言咧嘴笑了。
把傷患安置妥當後,三人一起出來。
賀言按照約定将阿雯父親的殘骸埋在他們那個簡單巢洞的附近,最後還在小土包上按下一個透明的鵝卵石。
接着,他們開始處理那四頭恐龍了。
處理到一半,又來了一群小獸要登記。
帶它們全部登記完後,賀言準備在附近鑿一個稍小的洞當辦公室,随着登記的小獸越來越對,他想弄個小洞專門儲存這些登記木板。
這個洞賀言挖得并不大,在裏面只安置了一個放置木板的石塊。
如今,登記木板已經滿了十幾塊。
他們的成員會越來越多的。
把新弄出的辦公室整理好了,賀言就準備按照不久前的計劃去分配小獸們。
他将所有登記過的小獸叫到一起,利用以前在南方部落的經驗,目前将它們分成了三個小隊:“你們這一群以後是清潔小隊,主要幫忙清潔一下豬圈、倉庫或其他地方;您們這群跑起來比較快的,以後就是采集小隊,但只能在巢洞附近采集一些有用的柴木什麽的,千萬不能走遠,等冬天過去,我就給你們每只做一件鱗片小盔甲;你們這一群就是醫療小隊啦,以後狩獵的猙析獸受傷,你們可以幫忙抹藥、照顧病患……”
被分配後,所有小獸們都嗷嗷哇哇地拱動起來,它們看上起情緒很高昂。
被安排到清潔小隊的小胖獸卻忽然走到醫療小隊裏面。
“……你想待在醫療小隊?”賀言有些糾結地望向它,“醫療小隊需要細致一些的瘦小型小獸,你力氣大,還挺壯,萬一……把人家傷口踩破了怎麽辦?”
小胖獸一聽,呆了片刻,忽然伸出前面的一條短腿,收起爪子,顫巍巍地用肉墊在雪上輕輕地一撫,撫掉很薄的一層白雪。
賀言:“……”
小胖獸以為他沒看清,又撫了一下。看賀言不說話,後面兩條腿倏地一岔,一條腿站在清潔小隊裏,一條腿站在醫療小隊裏。
這是要身挂兩職了。
賀言:“……”
他失語,有些好笑道:“行,不過成年之後你可別說我坑小孩子。”
小胖獸一聽他同意了,興奮地收起腿居然跳了起來。
雖然這一天做了很多事,但到了晚上休息的時候,賀言并不是很疲憊。
躺在床上,他對斯戮道:“嚕嚕,今天那個阿雯的話我仔細想了想,既然他們之前所住的地方氣溫開始極度下降,變得不适宜居住,那會遷徙的肯定不只有他們,我覺得後面,會有越來越多的猙析獸或其他野獸過來。”
男人抱着他嗯了一聲。
賀言半瞌着眼,在他下巴上蹭了蹭繼續道:“如果遇到了恐龍或者遭受攻擊,大部分猙析獸也是惜命的,應該會願意和我們合作,但像一些幸運的,沒有遇到恐龍的,可能不願意加入,個別有殘暴的甚至會攻擊我們……所以我想像南方部落那樣将附近這一帶用巨石木欄慢慢圍起來,或者做一些只有我們知道的陷阱也可以,不過目前肯定沒有他們那麽大。最後再在安全的高處鑿一個石洞,如果附近有異動,我們可以上去看看,一來防止恐龍和其他不懷好意的猙析獸擅闖;二來附近若有遇難的猙析獸,也可以在那裏觀察情況,看是否能救;三來可以在附近放心地開荒,我準備種植大量的紫芬……這種藥草在後面需求量肯定會很大,而說服其猙析獸的加入時,我們起碼要在它們受傷時能夠施救。”
他說完,就有些困頓地在男人胸膛上拱了拱。
男人垂頭,眉間短角忽然在他額頭蹭一下,接着兩片唇緊緊貼在了一起。
“好。”他一邊細密地親着他,一邊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