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樂極生悲

畫面當中，身穿銀灰兩色長袍的俊美少年側身而立，手握竹笛，眼眸低垂似乎在思考着什麽，黑色長發随風飄動，整個人散發着猶如冰雪般冷漠和疏離的氣質。

忽然畫面外有人說了聲：“OK了。”俊美古裝少年立刻放松了身體，露出個松了口氣的微笑，完成了從冬天到夏天的轉變。

“很不錯，辛苦了，今天就到這吧。”

這是周以寧最新的工作，也是目前酬勞最豐厚的一次，為一款新出的單機電腦游戲拍攝宣傳片、宣傳照，加起來大概花費三天時間，能拿到五千塊錢。當然和另外幾個扮演其他角色的模特相比，他最廉價的。

不過也很辛苦，這都六月中旬了還要戴假發套，穿一身厚厚的古裝，攝影棚也沒有空調，真是熱死人，因此拍照結束周以寧和攝影師還有工作人員打了個招呼就快步走向換衣間，

“能一起拍張照嗎？”換衣間門口，一個二十多歲的女生拿着手機，有些羞澀地攔住了周以寧。

周以寧認出這個女生是游戲公司安排過來負責指導的工作人員，他們幾個模特化妝時就有在一旁提意見。雖然很想趕緊換衣服，不過對于別人禮貌的要求他也不好拒絕，就微笑着回答：“行啊。”

女生開心地站過來，叫了人幫忙給她和周以寧拍了幾張照片，拍好後一連聲地向周以寧道謝，還激動地表示：“你換上衣服化了妝，簡直像陸微雲從畫面裏走出來了，太帥了！”

陸微雲就是這款名為《劍仙3雲上長歌》的游戲中的一個重要角色，游戲公司原本計劃邀請一些出名的coser來試妝，誰知公司副總那天在百貨商店看到了周以寧拍的一個古裝造型的平面廣告，當下覺得這個少年很符合陸微雲的氣質，試着讓人聯系他過來試鏡，果然非常适合，才有了這次的宣傳工作。

陸微雲也是這個女生在這款游戲裏最喜歡的角色，見到竟然有人能和角色氣質這麽吻合，當然更重要的是真人素顏也是個能讓顏控們尖叫的小美男，所以格外激動了一點。

周以寧的表現就很平淡了。由于自小就常常被人誇可愛，被怪阿姨們揉臉，長大之後也時不時會被人搭讪，經常還有外班的女生特意跑到班上看他，他也習慣了別人對自己外形的贊美，所以沒什麽特別的感覺，只是微笑着說：“是嗎，還拍照嗎？拍好的話我先進去換衣服了。”

“好的，好的，打擾你啦。”女生高興地揮揮手，等周以寧進了換衣間馬上擺弄手機，搗鼓幾下把剛剛的合影發在了微博上。

卉心撞肉球：哦呵呵，發福利了，衆親速來舔屏～

下面就是一張她跟周以寧的合照。

女生是游戲公司的美工，業餘也會畫些萌圖插畫，在某些圈子人氣很高，微博有十三萬粉絲，這條微博一發出來馬上就是一片狼嚎：

“好水嫩的小哥！這照片沒ps吧？五官真漂亮，舔舔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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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扮相絕壁是陸boss！怎麽會這麽美？請收下我的膝蓋！！”

“沒見過這個coser，新人嗎？”

中間還夾雜着諸如：“36寸寬屏臉VS3.6寸小屏臉”，“左：減肥前，右：減肥後”之類讓人吐血的評論。

女生馬上回複幾個親友：“沒P，要P也先把我臉P了。”“不是coser，是廣告公司找來的。”“不是我臉大，是人家臉太小。”

她還沒回複完，周以寧已經拆了發套，換好衣服洗了臉出來了，女生擡起頭又是兩眼放光，又厚着臉皮上前拍了兩張照片，才一臉滿足地抱着手機退下。

周以寧瞟了這個熱情的女生幾眼就背上包回家了，他已經和廣告公司打了招呼，未來幾天不準備再接活幹。馬上就要公布高考分數，緊接着還要填報志願，小姑讓他“收收心”。雖然周以寧沒感覺有什麽需要收心的，就當是休假吧。

過了幾天高考分數出來了，周以寧考了697分，去年華陽大學分數線是670，這幾年起伏都不大，錄取應該沒有問題。全家人都很高興，不過秉持着低調的原則，還是等通知書下來再慶祝。

然後周以寧又忍不住去廣告公司接活幹了。他發現掙錢是會上瘾的，尤其廣告模特的酬勞多是日結，直接拿着紙幣可有感覺了。

沒幾天，之前拍宣傳片的那家游戲公司打電話給周以寧，邀請他後天去最近舉辦的華夏電玩展當一天模特，扮古裝給人拍照發紀念品什麽的。七點之前就要過去化妝，很麻煩，還要被人圍觀，周以寧有些不想幹。

“一天兩千您看可以嗎？”

“好……”不管幹什麽工作還是應該敬業。

挂了電話，周以寧彎腰抱住卧在腳邊的曲奇，磨蹭它的腦袋，喜滋滋地說：“這下就超過一萬了，目标達成一半，後天回來還給你買餅幹吃……”

曲奇乖乖蹲着任他蹂-躏，毛被弄得亂七八糟也不動一下。周以寧欺負它一會兒又坐回書桌前看書，曲奇繼續趴在一邊，這是一人一狗在家的常态。都說寵物像主人，真沒說錯。

隔了一天，一大早柯宇就把周以寧喊了起來，坐最早一班五點的公交去市裏。為了節省時間，早飯是在車上吃的表哥給他帶的雞蛋卷餅和酸奶。因為起得太早，化妝的時候都差點睡着，化好妝就迷迷瞪瞪地跟在工作人員後面。

游戲公司請了好幾名coser扮演新游戲的人氣角色，當然更重要的是游戲宅們最愛的大白腿showgirl們，她們一亮相，本來就擁堵的展臺瞬間被圍得更加水洩不通，所有人都拿着手機照相機拼命拍照。周以寧沒有走秀的經驗，就混在隊伍末尾打醬油，還以為不會有多少人注意，沒想到僅有的一些妹子玩家都圍到他這邊要求合影。

他不上網，所以不知道由于宣傳片和宣傳照的緣故，他得到了不少顏粉的關注。現在他跟上回拍游戲宣傳片時一個打扮，又因為年輕貌美底子好，化妝師只給他化了點淡妝，近距離看實在是漂亮的驚人，被宣傳片和宣傳照吸引來的顏粉們沒有失望。

周以寧敬業地任人拍照，沒人拍照就站在邊上當花瓶，一直持續到活動結束，沒有愧對游戲公司的酬勞。

雖然幾乎站了一整天，腿都站僵了，但當把錢拿到手裏的時候周以寧立即忘記了疲累，心情愉快地去趕公交回家。下車時已經七點多了，周以寧剛站穩就看見曲奇朝自己撲過來，他照例訓了自家狗兩句，看曲奇伸着舌頭，從包裏掏出半瓶礦泉水喂給它喝。

“等很久了吧，天熱了記得找陰涼地方待，別傻乎乎地讓太陽曬。”

曲奇咕嘟咕嘟幾口就把剩下的水都喝光了，周以寧笑着揉揉它的腦袋，正準備和往常一樣帶它回家，身後猛然響起一陣巨大的引擎轟鳴聲，還有輪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噪音。周以寧正要轉頭去看是什麽人這麽亂開車，就感到身體被一股沉重的力量撞倒在路旁，緊接着傳來砰的一聲巨響。

他悶哼出聲，一下子側趴在地上，整個人有些發懵。怎麽回事？他兩手撐地努力站了起來，回頭看到眼前的情景，腦袋完全空了。

一輛銀白色的跑車沖上了公交站臺，車頭撞在廣告牌上，已經凹陷變形，而曲奇渾身是血的翻倒在車身底下，一動也不動。

“曲奇！”周以寧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他撲過去抱着曲奇的腦袋，就看到曲奇緩緩地擡起眼皮望了他一眼，他的眼淚流得更厲害了，“你忍着，我打電話叫人來救你。”周以寧嘴唇和雙手都止不住地發抖，好不容易才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打給寵物中心。

寵物中心的老板是熟人，馬上答應開車來接曲奇，周以寧挂了電話，抹了把眼淚，這才想起肇事司機一直沒動靜，不知道是不是撞傷了。

他擡頭，透過車窗，看到司機人事不省地歪倒在座位上，雖然恨急了這個人，還是接連打了報警電話和急救電話，接着又打給小姑。電話裏周以寧實在抑制不住悲痛，帶着哭腔說了遇到車禍的事，把周瓊吓得差點軟倒在地上：“小寶，你，你沒事吧？”

“我沒事，就是擦破點皮。是曲奇，曲奇快要死掉了。”

“小寶別怕，小姑馬上就過去！”周瓊把手裏事放下慌忙從小超市趕過來，把周以寧上上下下檢查了一遍才放心。聽說曲奇救了周以寧，感慨了幾句，也勸周以寧別這麽難過。對她而言，曲奇畢竟只是條狗，雖然心裏不太好受，但人沒事才是最重要的。

很快急救車和交警陸續來到，醫護人員把那個昏迷不醒的司機擡上救護車，幾名交警一面拍照取證，一面詢問周以寧車禍發生的經過。因為事故原因比較明顯，除了跑車司機也沒有別的人員傷亡，這個路段正好還有攝像頭，所以只是簡單詢問了幾句。

周以寧心裏難過，也沒有心思多說話，只是蹲在地上摟着曲奇，希望能發生奇跡。可是事情不會以他的意志為轉移，曲奇大大的黑眼睛慢慢合起來，以後也不會再睜開了，周以寧不知不覺已經滿臉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