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雪霁雲開, 兩個人沿着積雪的長街向國公府走去。

“我哥哥真不曾受刑?”楊芙還是将信将疑的神色:“都說去了那裏兇多吉少,沒想到有王爺在, 即使進了皇城司也不用怕。”

“這份功勞可不是我的, “顧懷璋腳步微頓:“此事是魏丞出面, 嚴令皇城司不得對楊家人用刑。”

“這怎麽可能呢?”楊芙驚詫道:“魏家素來和我們沒有來往的。”

不但沒有來往, 更因着魏丞投靠懷王,兩家還頗有幾分防備忌憚。

以往魏夭夭來府中時, 國公府上上下下都是神情淡淡,就連最喜歡年輕女孩的老太太也不願見她,算起來整個國公府只有一個楚莞常和她交際罷了。

“聽說是魏家的小女兒跪求了魏丞一夜。”顧懷璋道:”魏丞心疼女兒, 又拗不過她,只能同意暫緩行刑。”

楊芙長睫輕顫:“魏夭夭?”

難道她是為了和楚莞的情分?那也犯不着忤逆魏丞, 跪求一夜吧?

正思量間, 一個晶瑩蓬松的雪球擲在自己的裙上,楊芙擡頭,顧懷璋正望着她淡淡挑眉一笑。

楊芙猝不及防被人投中, 不由起了好勝之心, 彎身團好雪球投向顧懷璋。

顧懷璋見雪球襲來,并未刻意躲閃, 只不動聲色地輕輕側身, 楊芙團的大雪球便直接落在地上。

看到自己辛苦團的雪球連顧懷璋的氅衣邊緣都沒碰到,楊芙精致的雙眸掠過濃濃的委屈,小嘴角耷拉着,巴巴兒地看向顧懷璋。

小姑娘穿着金妝花的鶴氅, 站在雪地裏越發嬌氣璀璨,顧懷璋不由停住腳步,看着委委屈屈的小姑娘。

“王爺,阿芙也要扔一下。”楊芙蹲下去捧雪,嘴上還道:“你等等我。”

哪兒有出手之前請求對方等自己的?

顧懷璋搖頭失笑,他從未設想過這種場面,開戰前要通知對方一聲,備戰時還要求對方不準離開。

然而明知道楊芙團的雪球是要扔向自己的,顧懷璋仍很有耐心地等着她把雪球團大。

“王爺,這個雪球夠大麽?”楊芙拍了拍面前的大雪球,很善良地征詢顧懷璋的意見。

顧懷璋看着擡頭仰望自己的明亮雙眸,沉吟道:“可以。”

話音剛落,楊芙已吃力地舉起新鮮出爐的大雪球,朝顧懷璋身上砸去:“王爺,我的雪球來啦!”

雪球飛出,楊芙投擲時身形一晃,小小的身子登時撲倒在雪地上。

雪球抱在楊芙的懷裏顯得很大,但碰到顧懷璋如山岳般高大屹立的身形,便襯托得不值一提,小雪球無地自容般迅速融化在顧懷璋天青色的氅衣邊緣上,氤出濕漉漉一團。

楊芙看到正中靶心,雖趴在雪地上還未站起來,也很開心地歡呼道:“投中啦。”

顧懷璋一步步朝楊芙走來,他天青色的氅衣也越來越清晰,然而他只是停在楊芙面前,并未彎身扶她:“站起來。”

顧懷璋本就高大,此時趴在地上仰頭望,更顯威嚴。楊芙揉揉眼睛,可憐巴巴從地上站了起來。

顧懷璋道:“疼嗎?”

“疼,”楊芙眨眨眼睛,把小手張開伸向顧懷璋,咬唇道:“王爺抱抱我吧。”

漂亮嬌俏的女孩伸着雙手努力地讓人抱她,顧懷璋即使心裏有氣,也還是輕輕把她抱到懷裏。

“王爺?”

顧懷璋清清冷冷道:“嗯。”

顧懷璋氣質本就冷峻疏離,又這般淡然地只回答一聲,小姑娘一下子慌了,膽怯地伸出小手替他暖濕掉的那角氅衣。

這是素來冷然威重,不茍言笑的廬陵王,雖然……雖然他深深喜歡自己,雖然聖上也下旨賜婚了,但自己怎麽能仗着他的喜愛肆無忌憚呢?

聽說廬陵王很注重衣衫整潔和儀表,她的舉動是不是放肆了?

“王爺別生氣。”楊芙在顧懷璋懷裏縮成一團小聲道:“我認錯,今天下手沒輕沒重了。”

顧懷璋看向手忙腳亂搓着氅衣的小姑娘:“你認為我在為此事生氣?”

楊芙忽閃着眸子:“不然呢?”

“以後走路時小心些。”顧懷璋撫撫楊芙的膝蓋:“我很心疼。”

小姑娘看起來很容易受傷,舉着燈籠會摔跤,打雪仗自己倒是毫發無損,她倒跌在了地上。

楊芙看他因自己摔跤此事不快,放下心來,開始窩在顧懷璋懷裏輕聲唱歌。

顧懷璋看着懷裏明豔可人的女孩兒,心裏不由軟了幾分。

一到國公府,顧懷璋便随楊芙一起拜見靖國公。

靖國公在府中被囚了六七日,雖已沐浴換衣,仍難掩疲憊之色,但對顧懷璋卻不敢怠慢,連連謝過恩情。

“靖國公客氣。”顧懷璋有禮道:“此事本就是誤會,倒害您虛驚一場。”

寒暄過後,顧懷璋沉吟道:“靖國公,晚輩前來是要處置幾個人,若有唐突之處,還請您恕罪。”

他一個未過門的女婿,來國公府處置幾個人?

雖然顧懷璋執禮甚恭,還以晚輩自稱,但靖國公還是冷下臉來:“不知廬陵王有何指教?”

“上元節那日,我曾親見楊芙曾和一舉止不端的男子立在橋頭。”江硯是個謙謙君子,為了引起靖國公的注意,顧懷璋故意如此說:“他借我的名義,與阿芙相約。”

約別人家的女兒本就出格,還敢頂着王爺的名義,靖國公沉下臉:“此人是誰,和國公府有何關系?”

顧懷璋不答,接着道:“我當場遣人徹查了橋頭,結果發現,那橋曾被人動過手腳,很容易塌陷。”

此言出口,楊芙的肩頭輕輕瑟縮了一下。

“阿芙,你先去後院給祖母請安。”

“不,王爺,我要聽。”

楊芙擡起頭,有人要害自己,王爺此次前來是為了給自己出頭,那她也不能怯懦地躲在後面。

靖國公疑惑道:“為何要在橋上做手腳?”

“靖國公不妨試想一二,若是阿芙在和那男子見面過程中落入水中,會是何模樣?”顧懷璋語氣轉冷:“那一日,阿芙還中了迷藥,還好是在馬車上,只有我瞧見。”

“這……這……”靖國公面色漲紅,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楊芙是她的女兒,出嫁前有任何行事不妥,都是父母管教不嚴,他羞愧難當。女兒出了這等事,他渾然不知,還要靠着女婿來告知,更是沒盡到父親的責任,眼下,他還能有什麽話好說?

顧懷璋不管他如何窘迫,直截了當道:“此事全由你的女兒楊蕖和她的母親籌劃。”

“王爺所說當真?”靖國公喃喃道:“阿蕖向來孝順乖巧,友愛姊妹……”

“靖國公的意思,是本王冤枉了她?”顧懷璋眼神冷肅,帶着不可言說的威壓:“那婆子我已審過,她親口說是楊蕖派她假冒本王的名義去傳話,毀橋的小厮也已找到,正是您女兒的身邊親信。還有那迷香的成分也出自林家香鋪!”

林家香鋪便是林姨娘哥哥開的鋪子,靖國公面色慘白,手不住打顫,許久才吐出一句:“這個賤人!”

自己家竟然出了這種醜事,還被未成親的女婿知曉了,靖國公半晌才平複好心情,客氣道:“此事我已知曉,家門不幸,出此醜事。老夫定會嚴肅處置,還請王爺放心。”

“嚴肅處置?”顧懷璋冷冷追問:“靖國公打算怎麽處置?”

靖國公被問得一滞,面前的人雖是位高權重的王爺,但終歸是後輩,還是他日後的女婿!被女婿這般氣勢凜然的追問,靖國公不由皺皺眉:“廬陵王,你逾矩了。”

“阿芙是我未過門的妻,從定親到下聘禮再到過門,少說也要在國公府停留五個月,若國公府內務松弛,放縱惡人,我怎麽放心阿芙留在此地?”

靖國公看看眼前高大的女婿,覺得自己的權威被深深冒犯:“阿芙自小長在國公府,也沒見出什麽差錯!國公府不是王府,還輪不到王爺插手!”

“晚輩并無冒犯之意,只是靖國公若不能齊家,還如何治國安民呢?”

靖國公一怔,此事若是傳出去,他必定落個昏聩無能的名聲,他靜了片刻道:“那依王爺之意呢?”

顧懷璋斷然道:“此事由您定奪,但無論如何,她們不能繼續留在國公府。”

靖國公心裏一疼,那是他的女兒和枕邊人,如何能舍得下?只是想起她們的猖狂和惡毒,又看看眼前冷然的王爺,沉默片刻還是狠下心道:“我曉得,這幾日就去辦妥。”

作者有話要說:  在家不敢出門,哎,嘆氣,大家都平平安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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