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靖國公這般說, 顧懷璋也不好強迫,沉吟道:“有勞靖國公了。”

靖國公淡淡一點頭:“阿芙是我的女兒, 我自然不能讓她被欺負。”

想了想又道:“阿芙待嫁的這段時日也請廬陵王放心, 我把她送至府中老太太處, 定會看護好。”

顧懷璋知曉老太太素來疼愛楊芙, 且在府中甚有威嚴,他點點頭, 低頭對楊芙道:“阿芙,這段時日你要聽祖母的話。”

楊芙仰起頭,很乖地朝顧懷璋笑了笑:“王爺放心。”

她嘴上說着很乖的守規矩的話, 小手卻仍揪着顧懷璋的氅衣不松開,直到靖國公清咳一聲, 她才反應過來, 忙不疊送開小手。

照例,待嫁的日子兩家不應多打照面,需等到下聘時再互相來往, 顧懷璋匆匆給老太太請了個安, 便離開了王府。

一離開,靖國公的臉登時冷下來:“去把楊蕖和林姨娘叫過來。”

楊芙抿抿唇, 楊蕖愛妒, 性子急躁,但若沒有楚莞的教唆安排,定不會有意籌劃這種事情,但眼下所有證據都指向楊蕖, 她也不好再向父親多說什麽。

楊蕖進門後先給祖母和父親請了個安,發現父親臉色不善,略想了想便湊過去笑道:“父親是為此次事情擔憂麽?聖上英明,還特地賜銀安撫,咱們家也算因禍得福……”

“住口!”靖國公臉色鐵青:“到現在你還胡亂攀咬別的事!你自己做的醜事心裏難道不清楚麽?”

事到如今,他對這個女兒十分失望,平心而論,兩個女兒名分上雖有嫡庶之分,但他向來無偏頗,甚至覺得嫡女過于柔弱,更偏疼明朗善談的楊蕖幾分。靖國公想不明白,自幼嬌養的女兒竟做下這等龌龊事,還一臉恍若不知的模樣!

“老爺!”還沒等楊蕖開口,站在一旁的林姨娘已忍不住了:“那些兵在外頭守了好幾天,阿蕖剛受不小的驚吓,您怎麽還吼她……”

“照你所說,是我這個做父親的對不住他了?”靖國公面色沉沉地掃向林姨娘,目光中沒了往日的親昵和溫情:“從小到大,吃穿應酬上她比阿芙少了什麽?京城裏,郡主和貴人們有宴,國公府哪次不是帶着她捧着她,把她推到臺面上!還不是好讓她認識幾個貴人,以後也能多幫扶幫扶家裏,她倒好,人還沒出嫁,刀口已經對準自己的妹妹了!”

楊蕖臉色煞白,心思飛轉,父親既然能說出這種話,定是知曉了自己做的事,只是他究竟知道多少,姐妹之間的争執口舌?還是那簪子首飾的争風?還是……上元節的事兒?

楊蕖忙跪在地上:“父親這話女兒不明白,我和阿芙平日裏難免争執幾句,但都是姐妹間的小心思罷了……”

“你安排男子見你妹妹也是姐妹間的小心思?你故意毀橋也是小心思?”靖國公滿面怒容,厲聲道:“阿芙沒有你這種心思歹毒的姐姐!”

“父親,父親……”楊蕖萬沒想到做的事情被父親發現,她哀哀哭泣,膝行着去拉靖國公的衣襟:“女兒不知父親在說什麽,父親是聽了哪個小人的讒言?還是阿芙給父親您說的……”

“事到如今你還在欺瞞!”靖國公想起顧懷璋當面向自己讨要說法的場景,冷冷地抽出衣擺:“我一向覺得你是個爽朗的姑娘,沒想到你連敢作敢當都做不到,楊蕖,你太令為父失望!”

聽到靖國公這般說,一直在掙紮的楊蕖突然呆呆地安靜下來,她不再辯解,只嗚咽着說不出話,模樣十分可憐。

“現在流幾滴眼淚也救不得你。”楊老太太居高臨下,冷冷地審視楊蕖:“這件事即使你父親不追究,我也不會放縱你,一個姨娘出的庶女,放到京城的貴女裏根本上不得臺面,是老爺擡舉你,許你外出交際,你卻癡心妄想,竟敢動手傷及嫡女,此事若不嚴辦,傳出去豈不是讓夫人們笑話!”

“老太太!”林姨娘見女兒只顧着瑟瑟發抖,忍不住沖上去哭道:“阿蕖也是老爺的女兒啊,我也是老爺正經娶進來的女人,任勞任怨侍奉老爺十幾年,您怎能如此傷我?”

“母親說的話哪句不對?”靖國公聲音森冷:“侍奉我十幾年,你有什麽冤屈和苦衷?竟敢對我的女兒用迷藥?你……你真是好狠毒的婦人!”

“母親……什麽迷藥……”楊蕖茫然地望着林姨娘,她自己雖在楚莞的教唆下毀了橋,但還不知林姨娘下迷藥的事情。

“阿蕖,娘這麽做都是為了你啊!”林姨娘面對丈夫的指責,忽然大哭起來:“都是國公府的女兒,我們巴巴兒上門求親,公主兩句話就把我們拒了,可她楊芙憑什麽就能嫁入王府揚眉吐氣啊,我不服氣!我的女兒明明也是樣樣拔尖兒,憑什麽要被她比下去啊!”

早幾年,林姨娘在國公府也算循規蹈矩,但是要看女兒年紀漸漸大了,婚事卻一直沒着落,難免驚慌失措,再加上楚莞上次在宮中用香未遂的事兒,她也開始對迷香動起來心思。

上元節前,有次她偶爾在楊蕖門外聽到女兒正和楚莞議論上元節的計劃,便忍不住在她們的原計劃上再點一把火,本想着月色,濕衣,再加上迷香推波助瀾,何愁事情不成,誰想顧懷璋中途出現,所有的計劃功虧一篑。

“從今日起,你去京郊的莊子裏抄經贖罪吧。”靖國公冷冷吩咐道:“你罪孽深重,我日後不願再與你相見!”

“老爺……”林姨娘渾身發冷,抖着手哭着央求道:“老爺您饒了我,是我一時被蒙住了心,老爺,看在我侍奉您十幾年的份上,看在阿蕖的份上,她是個大姑娘了,她還要嫁人啊老爺……”

趕出府邸,發落到莊子上是大戶人家對家眷極為嚴厲的處置,林姨娘前腳一走,京城中的夫人太太們自然知道她是犯了大錯,她不足惜,但是她的女兒還要嫁人啊!一個妾室所出的女兒,即使頂着國公府的名頭,也不一定能嫁給顯貴,若是再有個犯錯被罰的母親,那被拖累的楊蕖還能嫁給什麽樣的人家兒啊?

因此林姨娘哭得格外凄涼:“老爺,請你開恩,你要為你的女兒想想啊,只要阿蕖定了親,我也不用您催,定走得遠遠的不在你面前礙眼,老爺,阿蕖的好時光就這麽幾年,要是沒有好姻緣,一輩子就毀了啊!”

“這事不用你愁。”靖國公面色平平:“我已經給她定了門親事,你也能安心去宅子了。”

林姨娘和楊蕖皆是一怔,林姨娘顫抖道:“是……是誰?”

“通州府同知之子陳平,人在京城讀書,來年科考。”

楊芙聞言,不由一怔,上一世,她這位姐姐也是嫁了這個陳平,但定親時陳平已是新科榜眼,萬衆矚目衆人誇贊,即使如此,楊蕖也是哭哭啼啼一兩個月,深深覺得自己嫁虧了,而這一世的陳平還未科考,連個正經的功名都沒有,想必楊蕖更覺委屈。

果然,林姨娘登時放開嗓門哭起來:“老爺要給阿蕖指親我不敢說什麽,只是她好歹也生在京城裏數得着的門第,老爺把她指到通州地界,這不是作賤她麽?”

通州位于京都邊界,嚴格來說通州府同知連京官都算不上,京城裏的貴女嫁人,以宮廷王府皇家為上,次一等嫁給侯府等有功勳有爵祿的門第,再次則是嫁與出挑的官員或官員之子,然而這一等已經是平民之妻,和之前兩等有雲泥之別,可現在,靖國公竟然要把楊蕖嫁給一個區區五品官員之子,這讓林姨娘怎麽能接受得了?

“我不嫁!”楊蕖尖叫着,雙手狠狠握住頭發:“你們誰都別逼我,讓我嫁個五品官的白身兒子,你們……你們還不如讓我剪了頭發做姑子!”

“老爺這是要逼死我們娘倆啊!”林姨娘和楊蕖抱頭痛哭,還看向楊芙道:“阿芙,你姐姐糊塗,但這是她的終身啊,求你了,你也替你姐姐求求情說兩句話啊!”

楊芙還沒來得及說話,楊老太太已沉沉開口:“你們要害的難道不是阿芙的終身?這門親事已經定了,我也和同知家打好了招呼,也把楊蕖的生辰八字交過去了,十四日之後,他們會來下聘禮,至于你,若是不願意,大可以把頭發絞了去做姑子!”

楊蕖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話,她猛然想起罪魁禍首,哭着向楊老太太道:“這都是楚莞那個心如蛇蠍的女人讓我幹的,對,就是她來國公府後,我才心懷怨憤,幹下這種事,祖母,祖母,您最該罰的是她才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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