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在這個節骨眼上, 老太太的命令沒人敢不聽。

第二日一早,林姨娘便準備好行囊, 準備随幾個婆子去京郊的莊子住。

果然如楊芙所說, 楊老太太并未召集全府上下點明林姨娘犯下的罪過, 除了老太太房裏的幾個丫鬟婆子, 全府都不知林姨娘為何會匆匆離府,就連二房的楊茉都不曉得內情, 在垂花門前送別林姨娘時,還偷偷前來問楊芙。

楊芙扯扯楊茉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多話。

垂花門前, 林姨娘正和楊蕖告別,二人的發髻都梳得妥帖體面, 并沒有哭哭啼啼, 只含笑互相囑咐了幾句。

林姨娘在府中十幾年,為人還算謙和,人緣一向不錯, 今日來送行的婆子丫鬟有将近二十人, 莺莺燕燕地把母女兩個圍在中間。

林姨娘才十分親近熱情地拿出銀子,依次分給來送行的婆子丫鬟們:“在府中的日子多虧了你們照料, 我平日裏把感激之情放在心裏, 未曾多表露,如今要離開,還勞煩你們親自來送,這微末銀兩就當做我的心意, 你們莫要嫌棄。”

嘴上謙和,但林姨娘分的銀兩卻份量十足,皆是十五六兩的銀錠子。

丫鬟們推辭不過,順勢接了,嘴裏笑着道:“謝過姨娘。”

林姨娘也笑着拉過楊蕖道:“不敢當這一聲謝,我這個大姑娘還在府中,說不得還要你們照拂,要說謝,我還要正正經經謝過你們才是。”

丫鬟們也笑着應下,一疊聲地讓她安心。

看到這景象,楊芙不禁有幾分佩服林姨娘,畢竟若在今日嚎哭訴苦,衆人立刻便明白她這是去莊子裏待罪,從此再難翻身,那楊蕖嫁入新婆家,多少會被側目拿捏,可如今她們母女體體面面的告別,任旁人的閑話再多,在不明情況時也不敢肆意欺負楊蕖這個國公府的大姑娘。

林姨娘的離開對國公府并沒什麽太大影響,姑娘們照舊在家中安心待嫁。

許是國公府這邊旁敲側擊催促了陳家,十日過後,陳家的人已登門下聘。

下聘時,男子家中常派德高望重的長輩陪同新郎官同來,以示鄭重。

陳家給足了楊蕖體面,不僅陳平親自前來,陳平的大伯和父親也一同出面,定禮盛了好幾大箱,滿滿當當擺在廳閣中,陳平略有些腼腆,但陳平之父卻風趣健談,靖國公和未來的親家殷勤酬勸,互敬了幾杯酒,談興甚濃。

可楊蕖卻絲毫不為所動,聽到丫鬟說到聘禮足足有五六十箱時,氣惱地直接把花瓶砸了:“一個不入流的官兒罷了,充什麽臉面,他就是再送幾百箱,誰還能把這婚事當榮光麽?”

慌得那丫頭趕緊捂住她的嘴,楊家幾個姑娘都正巧在院子裏接待男方家來的女客,聽到楊蕖的話,幾個人都面露尴尬。

楊芙忙牽牽陳家女孩的袖子:“姐姐,那邊兒園子裏的盆景最好看,咱們去別處轉轉。”

陳家女孩怔住半晌,心不在焉的跟随楊芙去旁的園子裏走動了。

有這麽一個姐姐,楊芙臉上都有些挂不住。

上一世,陳平下聘禮時的場景也極為尴尬,那時,他已是聖上親封的榜眼,春風得意來國公府下聘,結果當時林姨娘的兄弟恰好也在,他裝作不經意的拉住陳平,把陳平一年的俸祿,恩賞問了個底朝天,到最後還輕蔑地舒口氣,來了句:“不是我說你啊,你看你念那麽多文章有什麽用?這都說闊官人闊官人,你都當上榜眼了,怎麽還沒我這開香鋪的手裏寬松呢?”

他又嘆了口氣:“阿蕖是我外甥女,我斷不會委屈了她,國公爺給的先不論,我就給她五百兩嫁妝,有了錢,到哪兒都不會吃虧……”

國公府衆人從未料到林姨娘的兄弟會理直氣壯當着榜眼的面兒說出這麽多蠢話,一個個尴尬的說不出話,從那之後,靖國公直接下令,日後府中有任何紅白事,都不允許他再出現!

這一世,因着林姨娘被攆出去,林家兄弟倒是也沒登門,本想着能少些尴尬,誰知楊蕖說的傻話又恰巧被人聽到。

等陳家的人都走了,楊老太太才把兩個兒子和二房夫人叫到一塊兒道:“府裏的姑娘們出嫁,這固然是好事,但終究差個管事的人,老大,你兩個女兒都定了日子,你媳婦還在道觀裏不問世事呢?”

楊老太太嘴裏提到的媳婦是她的大兒媳,楊芙的生母。

靖國公嘆口氣:“母親,這事兒子也是無奈,她這幾年疏于庶務,定是不會來府中管事的,到時候還全依母親主持呢。”

楊老太太卻搖頭道:“孫女們的嫁妝,我只添置,不調配,你房中既然缺人,那我讓老二媳婦幫你調停,她是個厚道人,也不會昧什麽東西,只是你心裏可吃味?”

照例,楊芙楊蕖包括楚莞的嫁妝都該是長房的國公夫人拿主意,但她做了甩手掌櫃,林姨娘這個妾也當不得事兒,讓二房夫人出面管嫁妝也算合情理的選擇,眼下就看靖國公怎麽想了。

靖國公忙道:“弟妹幫忙,兒子求之不得,勞煩弟妹調配就是。”

二夫人卻婉拒道:“母親的意思,兒媳照例該遵從,只是兒媳向來粗笨,阿茉的嫁妝尚且沒理清,哪兒敢料理大房兩位姑娘和表姑娘的。”

“你也不必過謙。”楊老太太鄭重道:“眼下府中無人,婆子媽媽們再能頂事兒,姑娘們的嫁妝也不敢全權交給她們,只得你這做嬸娘的多操持了。”

二夫人也只得含笑應下,跟着楊老太太派的婆子查點賬目去了,楊老太太又對兩個兒子道:“咱們自己家未出閣的姑娘一共三位,嫡庶有別,楊蕖不去說她,阿芙出嫁,除了陪嫁兩房使喚人,我要出一千兩體己,待到阿茉出嫁,也是這個數,老二,你意下如何?”

楊芙的二叔向來寡言,聽到母親這般說,忙道:“一切聽母親的就是。”

楊老太太滿意地點點頭,又愁道:“麻煩的還是阿莞,她是個表姑娘,嫁的也不是正室,按理統共陪嫁一房,五百兩銀子打發也就是了,可她嫁的又是皇子,還是個在聖上面前得用的,幾個姑娘又是同時結親,依我的意思,到時也不能太過厚此薄彼,免得親家沒結成,倒讓懷王覺得咱們看輕了他。”

這話值得推敲,兄弟兩個對看一眼,回道:“那依母親的意思呢?”

“我的意思是把陪嫁升到兩房,再給她兩座宅子和百畝良田,此外禮金上多給她二百兩銀子,這也要看阿莞的意思,”楊老太太嘆口氣:“咱們家說出去是一等一的人家,但到底不寬裕,琴昭剛嫁了人,阿芙嫁得最體面,到時定要十裏紅妝,只盼着阿莞懂事,莫要為這種事兒相争。”

再說,憑她的身份,能争得過嗎?

楚莞本就是流放歸來的表姑娘,進家門時一兩銀子也未曾帶,嫁妝卻要比肩正經姑娘了,陪嫁兩房還沒什麽,但國公府的良田是有數的,給了憑空冒出的表姑娘,那受委屈的還是國公府的姑娘們,但兩人身為舅舅,自然也不便克扣外甥女的嫁妝,都回話道:“但憑母親吩咐。”

“我先派人給阿莞通個氣,能給她的體面家裏都給了,只盼她當個知足的姑娘,莫要學了她那貪得無厭的母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