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楚莞心裏登時一喜, 要知道,這些人诋毀她, 也是在傷害懷王的尊嚴, 懷王貴為皇子, 怎麽能忍下這口氣?

即使不為了自己, 他也該為了王府名聲平息流言。

一想到有懷王替自己撐腰,楚莞有微微擡起下巴, 讓春溪去給懷王報信。

沒多久春溪便苦着臉回來:“姑娘,我沒見到殿下,只有一個婆子出面迎我……”

楚莞一怔:“那她怎麽說?”

“她說讓奴婢先安心回家等着, 等懷王從宮中回來,她再去禀報, 還說……還說姑娘尚未拿到婚書, 并不能算懷王府的人,再說婚前兩方也不宜見面,讓奴婢知道自己的身份。”

說到最後, 春溪已經帶上哭腔。

“她真是這麽說的?”

楚莞雙眸大睜, 不信王府中有如此大膽的奴才,再怎麽說, 她嫁過去也是側妃!是正經主子!

“那管家的婆子甚至不曉得姑娘是誰。”春溪憤然道:“還是旁邊的小丫頭提醒一句, 她才明白。”

楚莞的臉色倏然灰暗,婚嫁是大事,世家王府提前幾個月就會令下人提前準備,以求萬全, 結果直到如今,王府的管家尚不知她這麽一號人物,楚莞咬着唇,這足以證明懷王絲毫沒把她放在心上,甚至懶得費心提一句。

人還未到手,他就這般不上心,那等到自己進門後,又能讨到什麽恩情?

話雖如此,楚莞也并不敢再叨擾懷王,只得靜下心,在府中苦熬,流言四起,她自然不好再沾染嫁妝,也不敢再踏足二房夫人的院子,甚至連管嫁妝的婆子來尋她,她都稱病閉門不出,讓春溪把她打發走。

可等來等去,沒有等到懷王擊垮流言,她避嫌的模樣卻使得府中的傳言愈加不堪入耳。

這一日楚莞正在房中擺弄香料,擡頭卻見楊蕖趾高氣昂地走過來,她身後跟着好幾個青春靓麗的大丫鬟,領頭的那個一擡手,推到了她放在桌案上的汝窯花瓶。

楚莞握緊帕子,面上卻淡淡笑着看向楊蕖:“姐姐怎麽有空來我這兒?你再過幾日就要嫁去通州,東西都準備妥當了麽?”

“看着來的人多了,你就又要裝出一臉溫和懦弱的模樣麽?”楊蕖挑起唇角:“大可不必,你出門聽聽,大家都在議論你這個忘恩負義的表姑娘呢!”

“我聽不懂姐姐的話。”楚莞冷淡道:“如果姐姐無事,就請離開,我要和教習姑姑學習宮規了!”

聽到這句話,楊蕖再也忍不住,她猛然沖上去抓住楚莞纖細的脖頸:“你幹完惡心事,以為擺出這假清高的模樣就沒人知曉了麽?我的婚事都是被你毀的,你也別想嫁的舒心。”

話音未落,還未等楚莞反應,一記結結實實的耳光狠狠地落在左臉上,力道之大讓她差點跌在地上。

楚莞耳朵轟然作響,甚至能覺察到臉頰正迅速腫脹,她愣在原地,楊蕖竟然打了自己一耳光,就好像楊芙當初對自己做的一樣。

可她憑什麽?她只是個庶出,嫁的人連個功名都無,而她楚莞嫁的卻是堂堂懷王啊!

楚莞再也裝不下去大度,紅着眼撲上去要抓花楊蕖的臉:“我要嫁的是皇子,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犯上!”

還未等她撲倒楊蕖面前,丫鬟們便一擁而上,推搡着把兩人拉開,楚莞掙紮着看向被丫鬟圍繞在中間的楊蕖,她正彎着眉眼笑道:“我打的就是你啊,有本事你告訴懷王,看看你這夫君會不會為你出氣,我再不濟也有父母疼愛,有本該屬于我的嫁妝,你最好老實些,否則下次我還狠狠打你!”

楚莞茫然地立在原地,久久沒有說話,冷眼旁觀的楊老太太,自始至終都沒有露面的懷王,她找不到一個可以倚仗的人,可楊芙,卻被整個夫家捧在手心裏呵護……

看着楊蕖驕傲離去的背影,她覺得這一局自己又敗了。

沈府中,大着肚子的琴昭正含着笑看一旁繡嫁鞋的楊芙。

鞋的緞面有些厚,她手指又細又軟,穿針時吃力的咬着唇,笨拙又艱辛。

琴昭心疼她,想着替她繡幾針,小姑娘卻搖着小腦袋不願意,固執地非要自己一針一線繡那花好月圓。

琴昭搖着頭打趣道:“當日誰說不願嫁人呢?如今卻連繡鞋都不願讓旁人繡一針……”

楊芙不太好意思地紅着臉,照舊繡着鞋上的祥雲。

她的婚期定在八月盛夏,如今才三月,三書六禮,納名問吉,照例在籌備這些事情時,新人是不能見面的。

可她好想王爺,想蜷在他懷裏,在他溫暖寬厚的胸膛中撒嬌,想起婚事,她再也沒有之前的惶惶不安,甚至就連江硯的冷漠也漸漸記不起,心中唯一明了的,只有顧懷璋的臉龐。

可王爺不在京城,每次想王爺的時候,她就把繡鞋拿出來補幾針,她不敢一下子做完,怕之後的思念無處排遣。

繡完一朵祥雲,楊芙起身離府,琴昭忙招呼着下人備車。

直到楊芙上了車,琴昭還是不放心,挺着大肚子出來把青布傘塞在楊芙手中囑咐道:“春日多雨,到府門口的那幾步你別忘撐傘。”

楊芙接過,催促琴昭去房內休息,然而等到馬車駛出很遠,她回首時依然望見琴昭立于府門遙遙相送。

馬車快到國公府時,楊芙拿着傘走下車,讓馬夫先行回府。

她記起顧懷璋買下的宅子中有兩顆菱形的寶石,灼灼生輝,很适合綴在嫁鞋上。

誰知剛拿好珠寶走出宅子,天邊傳來春雷陣陣,綿綿密密的春雨應聲而下。

楊芙看雨勢甚急,便站在屋檐下等雨停,漫不經心地看着眼前的景色。

耳邊卻忽然想起一聲:“你真的要嫁給懷王?”

楊芙一怔,轉身向左側望去。

春雨如注,男子穿着月白色長衫立在雨中,手中擎一把墨傘,正失落地質問一名女子。

那女子站在屋檐下,婀娜的身姿在風雨中顯得有幾分驚慌,顯然沒料到雨竟來得這麽快。

正是江硯和楚莞。

略想一想,楊芙心下已是了然,楚莞貪圖嫁妝的名聲傳遍京城,江硯身為侯府公子定也聽到了,他不滿懷王一聲不響,又不忍楚莞受委屈,便親自來質問,誰知這場大戲卻沒挑好時候,正趕上這場春雨,倒正巧讓她撞了個正着。

果然江硯略含怨憤的聲音隔着淅淅瀝瀝的雨聲傳來:“懷王若真把你放在心上,怎會在此時不出面?你嫁過去也只能生受委屈罷了。”

楊芙心中輕笑,江硯自從在上元節時被顧懷璋扭斷手腕,在家閉門不出休養了好些時日,舊傷方愈便來此處訴衷腸,還不管不顧地站在雨中,半邊身子都被淋了個濕透,看來真是連暴雨都澆不滅江公子對某人的愛意啊!

“那我要嫁給誰,嫁給江公子你麽?”楚莞凜然擡頭:“我問你,你是否願意把我風光迎進府內,尊我為正妻,如若不願,你對我又有幾分真心?”

春雷轟然而至,江硯臉色蒼白,他在心底的确不情願把楚莞放在正妻的位上,他不願輸給他的哥哥,他還是想娶一位高貴的妻子,但……但是,他也想把楚莞接進府,自從詩會後,他從未忘記楚莞的談吐和被貴女疏離時的落寞神态,他忍不住想去呵護這位女子。

看江硯沉吟不語,楚莞也輕輕一笑道:“江公子喜歡我,只是想要一段紅袖添香的陪伴罷了,既然你并未付出真心,我又何必為你丢掉殿下?”

江硯半晌才吐出一句話:“我自然傾慕姑娘,只要姑娘願意,我願向懷王殿下表明心跡。”

只要宗人府未遞婚書,婚事總有轉圜機會。

楚莞冷冷道:“聖旨已下,我已是皇家的人,你別再癡心妄想,我又不是失心瘋,嫁給懷王當側妃自然比嫁你當妾好百倍!”

江硯被楚莞這搶白驚得目瞪口呆,喃喃道:“姑娘素來文雅,今日怎麽如此輕狂世俗?”

江硯連連搖頭,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傾心的女子是這等俗物。

“世俗?”楚莞隔着雨簾子對江硯一笑,神色清麗,說得話卻□□裸:“你以為你多尊貴?一個侯府庶子,說不好聽些就是貴公子裏的零碎,你若孤高不慕名利,又怎麽會聽我的話,在上元節去我那尊貴的阿芙姐姐面前出乖露醜?都是一樣的人,就別用這種眼神瞧我了!”

江硯像是第一次認識楚莞般震驚擡眼,他想要出言反擊,心卻忽然飛到上元夜色中那嬌媚灼然的貴女身上,久久未說一句話。

那是個嬌嗔可愛的女孩,但已被廬陵王牢牢抱在懷裏。

身邊倏然走過一名女子,她身着嬌小玲珑的水綠色襦裙,在天青色傘面下如同煙雨中的荷,清新翩然。

是上元夜遇到的女孩,江硯隔着淅淅瀝瀝的春雨,久久凝目她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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