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3
“你剛才還真有幾分俠女的風範。”他違心地笑着誇贊道。女神變成女俠,多少會讓人有點難以接受,可既然事實如此,那也只能正确面對了。
“我從小就不是吃虧的人,再說何樂也不會讓我吃虧。以前誰欺負我一般我當場就發作了,實在打不過還有他撐腰呢。幼兒園有個小朋友搶我玩具,被他打得鼻口流血,兇悍得差點被勸退;小學時全校人都知道他會中國功夫,打起人來穩準狠,誰也不敢挑釁。上中學有一次學校有個董事的兒子輕薄我,仗着人多勢衆把何樂暴揍了一頓。後來沒過多久那小子就被校長的兒子收拾了,而且放話給他,以後欺負我一次就打他一次。我當時驚呆了,那可是校長的兒子呀,何樂什麽時候跟人家攀上關系的?他賊兮兮跟我說,聽說人家喜歡航模,他就‘無意間’在人面前炫了一下自己組裝的,結果一下子就把人吸引住了,稱兄道弟鞍前馬後幫他做事情。還有一次有個女生四處造謠诋毀我,沒幾天全校都瘋傳說她曾經堕過胎,搞得人沒臉待下去不得不轉學。你說這人是不是很壞?”
石楠渾身發毛:還好我沒得罪過他!尼瑪,這簡直不是人啊,各種心機城府,以後必須要跟他保持安全距離,否則被玩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何況自己還觊觎他姐姐,萬一他一個不爽把自己殺人滅口不留痕跡,那不是慘了?
“他對你真好。”除此以外他還真沒別的話好說,只顧擔心自己被他整了。
“是啊,每次我遇到危險他都奮不顧身地保護我,生怕我受一點委屈和傷害。他之所以會跟南星哥鬧翻,也完全是因為我。”
“到底怎麽回事呀?”前事不忘,後事之師,這種八卦一定要了解。
“說起來還是很久以前的事,他居然耿耿于懷這麽久。”何歡無奈地笑,當時驚心動魄的場景,現在回想起來,好像還歷歷在目。
何歡16歲那年寒假,四個人一起出去旅行,住在山上的農家樂裏。早上主人家進城采購,何樂到山上運動,只剩他們三人在家。紀南星和曉月到廚房裏做早餐,何歡在樓上睡覺。據曉月後來描述,當時他倆燒開了油準備炸薯條,但因為紀南星準備食材,她沒把握好火候,火開得太大油燒起來了。最初兩人還嘗試滅火,後來發現越燒越大,便吓得急忙往外跑。
何樂從山上跑回來,看到房子半邊已經在熊熊火焰裏,紀南星和紀曉月傻傻在站在遠處,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何歡呢?”他的心嗡地一聲像炸開了馬蜂窩,急不可耐地問。
他倆對視一眼,才恍然想起何歡沒有出來,異口同聲地驚叫:“她還在房間!”
何樂急怒攻心,用殺人般的目光看了他們一眼,發瘋一般往裏沖。紀曉月眼疾手快,沖上去死死抱住他的腿,大聲說:“你不能進去!火這麽大,你會被燒死的!”
“放開!”何樂氣得渾身發抖,一想到何歡還在火場,他便如墜煉獄。
紀曉月被拖行了一米多遠,卻還緊緊抱住他不放。何樂發狠地扯開她的手,一腳踹開往前奔。曉月也不管他踢得多痛,邊哭邊吼:“不要進去!”
這時紀南星突然望着二樓叫:“何歡!”
何樂擡頭看到陽臺上穿着睡衣的何歡,驚慌失措得像失去保護的幼鳥,臉白得吓人,身體瑟瑟發抖。他心中一痛,沖上前幾步大聲說:“何歡!從這兒跳下來!”
她看到他,神色略略平靜了下來,往下看了一眼,有些猶豫。
“跳下來!我接着你!”他急得冒汗,卻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放心吧,有我在,你不會受傷的。快跳!一、二、三!”
他張開雙臂,她攀上陽臺的欄杆,松了手任自己墜落,像一片飄零的落葉,把全部寄托都交給背後深沉的大地。他接住她,很巧妙地順勢随她降落的方向倒了一下,改變了角度,在地上滾了兩圈。從地上坐起來之後,何歡驚魂甫定,哇地一聲大哭起來,哭得要多傷心有多傷心。他悲憤難抑,心疼地用手撫着她腦後柔軟的長發,緊緊摟着她,低低地安慰着:“沒事了,沒事了。”
想想都覺得後怕,要不是她及時醒過來,說不定已葬身火海。而紀南星和紀曉月竟然只顧自己逃命,完全忘記了她的存在!這是何等的諷刺!
紀南星走過來,對着他的後背說對不起。
他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對于這個人,他已無話可說。
何歡抹幹眼淚,站起來看着紀南星說:“沒事,是我睡得太死了。你們在廚房做飯,根本不知道我有沒有下樓。怎麽能怪你呢?”
下山的時候紀曉月崴了腳,南星要背她被拒絕了。何歡知道她是等着何樂,便捅捅他,指了指曉月。他不耐煩地皺了皺眉,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了何歡一眼,徑直走到前面去了。紀曉月心中凄苦,又覺憤恨不平。明明不是她的錯,他卻像對待仇人一樣對她。看着他抱着何歡時心疼的眼神,她的心都要碎了,恨不得被困在房子裏那個人是自己。她在乎的唯有他而已,可他眼裏卻只有自己姐姐的安危,全然不顧她的感受。
何樂心裏确實惱她。
房子是從廚房燒起來的,估計是他倆做飯失了火。他們明明知道何歡起得晚,不可能起床,卻在逃跑的時候抛下她,不是自私到極點,便是漠不關心。他越想越恨,到最後簡直咬牙切齒。想到剛才紀曉月拼命攔着不讓他進去,更是覺得她極其可恨。何歡真是善良到不分是非,竟然任他們這樣欺淩!他決心帶她走,離他們遠遠的。
可天不遂人願,他們的所有東西都被一場火燒掉了,房主還要追究責任,讓他們賠償。幾個人不得不灰溜溜去了派出所,陳述了事情經過,等家長過來領人。梁詩語和何靜遠都在國外,何歡和何樂又不是罪魁禍首,就沒給他們打電話。紀國強出差在外地執行任務,蘭子嫣去奧地利交流,最終來領人的是紀曉月的媽媽徐芳媛,賠了錢把曉月教訓了一頓,便開車帶他們回家。
一路上四個人都很沉默,幾乎沒說什麽話。
從此之後,他們四個再也沒有一起去旅行。何樂與紀南星的關系也變得很冷淡,沒事很少見面,即使不得已見了面,也只維持着表面的客套。這件事還有一項後遺症,就是何樂嚴禁何歡與紀南星或者紀曉月一起旅行,說是太不靠譜。
“這樣說來,紀南星是挺不靠譜的。他怎麽能一點都沒想到你呢?即便是普通朋友,畢竟事關人命,也太不上心了。”石楠頗有些憤憤不平。
“那時估計他也吓傻了吧。”何歡諒解地笑了一下,嘴邊微有苦意,“很多事都是說不清的。”
天空的烏雲越壓越低,大顆的雨滴稀稀落落砸下來。石楠一看情況不好,拉起何歡就跑,結果還沒走進小區門口,密如飛瀑的暴雨便劈頭蓋臉傾瀉而下。風過處,整顆的小樹瘋狂搖擺,雨幕交織,陣陣白色水霧迅疾掠過,大團大團如山谷中狂風吹過的大霧,瞬間模糊了視線。他拉緊她的手一路狂奔,渾身早已濕透,要多狼狽有多狼狽,心裏卻是痛快到極致的歡喜。她的手濕滑綿軟,柔若無骨,讓人油然生出保護的沖動。哪怕就這樣一直跑下去,他也心滿意足了。
紀南星開車回家,雨刷在擋風玻璃上來回劃動。傾盆大雨中,他隐約認出兩個熟悉的背影,石楠和何歡。他緊緊牽着她的手在雨中奔跑,模樣是前所未有的狼狽,渾身卻洋溢幸福的氣息。他覺得心底有什麽東西被狠狠揪了一下,奇怪的痛意讓心口一窒。停下車,看着雨中的身影越來越模糊,漸漸沖向她家的單元門口,他從儲物格裏拿出一包煙,抽出一支點燃,緩緩地噴出一口,陷入沉思。他提着超市的袋子,說明他們剛去逛過超市。為什麽何樂不在,只有他們倆?平常他都看得很嚴,為什麽這次會有這樣的疏漏?越想越覺得憤怒,甚至想打電話給何樂問問他到底在幹什麽。冷靜下來才發現自己無聊得可以:何歡是個成年人,她會對自己的行為負責;她允許石楠牽着她的手,誰又能管得住?可她前幾天還在自己面前一副非他不嫁的姿态,現在卻任由別人牽着手在雨裏跑,他簡直出離憤怒了!
手機在手中轉了幾圈,屏幕上就是何歡的號碼,猶豫再三,他還是放下了。長籲一口氣,他對自己說,這件事與我無關。發動車子,卻沒有開進地下車庫,而是堪堪停在了何歡家樓前的地面臨時車位上。
何歡洗完澡出來,頭發濕答答地跑到陽臺上看雨,卻驀地看到了紀南星停好車冒着雨繞到樓前,不由心裏一怔:他剛才是不是看到自己和石楠一起進來了?不然為什麽要把車停在自己家樓前?随後又覺得自己矯情:他都已經明确表示在追豐芝妍了,怎麽會無聊到這種地步。估計是他家樓前的臨時車位停滿了,又懶得往地下車庫繞吧。
自嘲地笑笑,回到廚房看石楠收拾買回來的東西。
“牛肉是切好的,煮一下就好,我先洗好土豆切土豆。”他收拾停當,找來洗菜盆開始洗菜。土豆削皮後切塊,他左手摁住右手拿刀,刀口一滑直接切到了手指。血汩汩流出來,他立刻懵了。何歡眼疾手快,奪過他手中的刀,便去房間取了醫藥包過來,夾了醫藥棉蘸碘酒洗去傷口附近的血,灑了點雲南白藥,又剪好紗布用醫用膠帶三下二下綁好。
他愣愣地看着她做好一切,有點不真實的感覺。
女神俠忽然又成了女神醫,這種感覺十分奇幻。
她歪着頭看了一眼他的掌心,若有所思地說:“你少年得意,二十五之前感情不順,近年有大的挫折或災禍。這一劫過後,人生應該就會很平穩了。”
他睜大眼睛,滿臉不可置信:女神醫竟然還兼職女神棍!太難淡定!
“看不出你還是個半仙兒。”他嘴角抽了抽,“要不要天橋上擺個攤兒?”
“有些東西很難用科學解釋,比如命運。不是我吹,周易八卦、星象命理、星座塔羅我可是都研究過的,雖然不敢說百發百中吧,總還是能看出點兒什麽來的。”她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開玩笑。
“那我該怎麽化解?”他找了個凳子坐下來,一臉認真看着她。
“日行一善吧,有些命定的劫數很難化解。即便去找人化解,躲得了初一,躲得過十五嗎?接受現實,好好生活就好了。”她眉目間有點憂傷,“我明年可能也會有劫難,但不知道是哪一方面的。”
“那你的感情呢?”他忽然好奇道。
“一直糾結,直到後年。”
“後年?那我不正好二十五?”他喜色浮上,覺得什麽劫難都值了。與她同甘共苦,再苦盡甘來,有什麽比這更讓人欣慰的呢?
她白了他一眼,狠狠啐道:“想得美!南星哥跟你同歲好伐?”
他瞬間黯然,一顆心從雲端墜入海底。何歡有些過意不去,岔開話題說:“你手也受傷了,飯是不能做了,我們還是到外面吃吧。我去看看雨停了沒。”
“不用!”他忙拉住她,“我的手沒事的,還可以做。”
“好啦,別逞能了,到時再受傷我可擔待不起。”她把食材打包放進冰箱,看了看雨勢,果斷在網上訂餐叫外賣。
吃過飯她在房間裏轉來轉去促進消化,下午又去樓上彈了會兒鋼琴,彈完就開始搗鼓單反,跑到陽臺上亂拍一通。
他平生第一次覺得,什麽都不用做,光是看着一個人就很快樂。見他傻笑,何歡眨巴眨巴眼睛,不解地問:“你發什麽呆呀?無聊就找點事做呗!電視、電腦、體育器材,或者有什麽其它你感興趣的,只要不是何樂或我爸媽的私人物品,都可以玩的。”
“你的呢?”他笑得一臉狡黠。
“別用那麽猥瑣的眼神看着我!”她鄙棄地說,“我的要看情況。你要玩異裝秀的話我還真的得好好考慮考慮。”
石楠被雷倒:“你想象力真豐富。”
晚上何樂一回來,她立馬化身女神經病。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