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4

回公司後他看天色尚早,問何歡:“一會兒有安排嗎?”

“嗯,我要去錦江樂園。”才一會兒功夫,就見她換了身衣服,上身是湖藍色圓領娃娃衫,下面一條修身白色七分褲,顯得整個人愈發青春靓麗,活潑動人。他看得挪不開眼,半晌才傻傻地笑着說:“我剛好順路。”

她略略猶豫了一下,點頭答應了。他的喜悅呼地膨脹起來,比談下一單大合同還要開心。

何歡和紀南星約好晚上6點在游樂園門口見面,按他的習性,應該會比較準時。他們現在出發,路況好的話5:30左右就能到。她沒想到的是,這貨今天迫不及待要見到她,怕路上堵車竟然提前40分鐘就候在那兒!看見她從一輛華麗的賓利車上下來,他臉上的期待和興奮僵在那裏,糾結成一團沉了一下去。

何歡遠遠看到他的身影就警鈴大作,看他面色不善更是緊張,匆匆向荊遠道別後便奔過去挽起他胳膊往門口走。誰知荊遠忽然像個二貨一樣追了上來,把她不慎掉落的手機遞過來,彬彬有禮地跟紀南星打招呼:“你好!”何歡忙說謝謝,身上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了,心想拜托您老行行好,趕緊給我消失!

對于她的心聲和表情暗示,荊遠完全沒有任何心電感應,就見他傻笑着又看了紀南星一眼說:“這是你弟弟嗎?什麽時候回國的?看起來比你小很多啊。”

紀南星眉毛一蹙,已經是發怒的征兆;何歡趕緊摳了摳他手心示意淡定,然後笑眯眯轉身:“我弟弟還沒回來,這是我男朋友紀南星;南星,這是我實習公司的荊總,今天公司素質拓展完剛好搭他順車過來。荊總慢走!多謝啦!”

荊遠愣了一下,臉色變得極其豐富,青紅交錯精彩得難以言喻。怎麽一碰到何歡,他就變得奇蠢無比,一點都淡定不起來呢?誰會為了見親弟弟特意換一身衣服?誰會在晚上帶弟弟逛游樂園?誰會因為見到弟弟而歡欣雀躍,連手機掉了都渾然不知?

那個男孩真的是年輕,清爽幹淨的發型,簡單的白色T恤,時尚的牛仔短褲,将他與荊遠的年齡差距拉得那樣明顯,明顯得令他自卑。以前他從來不覺得自己老,每每聽到稱贊都是“年輕有為”,而現在,生平第一次,他有種深深的恐懼,那種對于時間的無能為力,讓他極度沮喪又無可奈何。何歡所說的話裏,最傷人的莫過于“我們這代人”了吧?如她所說,他長得的确很帥,像漫畫中的美少年一般無懈可擊。漂亮的眼睛,精致的下巴,整張臉的五官都美得恰到好處;剛剛何歡做介紹的時候,連表面的友好都不曾作出,身上帶着一種出身不凡的高傲,內斂地壓着心中的不滿。

這位高冷的大帥哥一轉身就給了何歡一個大黑臉:“你從來沒跟我說過公司老總這麽年輕!”

何歡惴惴不安地說:“他不年輕啦,都30多了!再說,他年不年輕跟我又沒什麽關系。”

他哼了一聲,不過态度明顯要好了一些:“他長得不錯嘛,對你也挺關照。”

她亦喜亦憂:“哪有啊,何樂說他嘴太扁,五官比例實在不協調。作為老板,當然要表現得親民一點,時不時給下面員工一點小恩小惠,這樣才顯得他關心下屬,好收買人心嘛!”

“何樂怎麽會知道他?”好不容易轉晴的心情又不好了。

“他上次問我是哪家公司,我說了之後就在網上搜了下資料,看到老板的照片也就順口那麽一說。”她狗腿地湊上前,“情人眼裏出潘安,在我眼裏,沒人能帥得過你,嘻嘻!”

“何樂不是要做項目嗎?怎麽還有閑功夫做這種事情?”

“剛巧他上次打電話過來的時候我正要去面試……”她說到一半就住了口,看看他的臉色,果然更加不好,心裏哀嘆一聲,便趕緊轉移注意力:“我們要不要坐摩天輪?”

他卻不肯任由她換話題:“你要去面試從來都沒跟我提起,倒是跟何樂交待得清清楚楚。”

她都無奈了:今天醋海卷起大浪,連何樂都要被無辜波及,看來真是多說多錯,他要知道其實他們幾乎每天都電話聯系,會不會更加惱火?

兩個人吃了東西逛了一會兒,便去摩天輪上看夜景。城市的燈紅酒綠在一片暗色中被襯得十分明媚,像風情萬種的女子,側臉的陰影也自帶一種楚楚動人之處。兩個人牽着手,氣氛融洽舒适,何歡正陶醉間,他忽然很煞風景地說:“周一你把這份工作辭了吧。”

何歡聽到他命令的口氣十分不爽:“為什麽呀?我剛去不到一個月,才适應環境,還沒學到什麽呢就走,也太随便了吧?”

“繼續做他下屬就不随便了嗎?他喜歡你,你難道看不出來?”他語氣淡淡,卻篤定得不容置疑。

她被他的犀利和敏感打敗,卻還是據理力争:“就算是又怎麽樣,我做好自己的事就可以了,別的東西統統都沒有關系。”

“當然有關系,不然,你以為憑你的能力能在一家大公司呼風喚雨、任性妄為?要不是看在他的份上,你早就被炒糊了,還能留到現在?”

“我管不了他怎麽想怎麽做,但該說的都說清楚了,我的态度也十分明确,這跟工作完全是兩碼事。我能在公司立足不僅僅是他的面子,至少各方面能力沒有比總裁辦其它助理差,而且現在剛來就走未免太不負責任,對我們系的影響也不好,學弟學妹們要罵死我的……”

“一句話,你就是不願意離開那兒是不是?”他的聲音開始有冷意。

“不是我不願意離開,而是現在不能離開……”

“好了,我知道了!”他冷聲打斷她,直到回家都沒再說一句話。

何歡有些氣餒,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想要好好溝通,最後就變成了冷戰。可前思後想,她覺得他提出的要求未免太過于無理,還一副拽拽的樣子,令她十分不爽,連妥協的心都淡了,索性也不再理他。紀南星越想心越涼:往日兩人鬧了別扭,她還撒嬌賣乖,一意讨好他;現在倒好,就為了那個男人,為了那份工作,故意晾着他,看都不肯多看一眼。他心裏賭氣,看她做什麽都不順眼。

“我到樓下買盒酸奶。”她打開冰箱看到酸奶沒了,帶着點小性子刁蠻地丢下一句,心裏卻是希望他這次能自覺點,陪自己一起下去,說開了別再別扭。

沒想到他絲毫沒有這方面自覺,語氣冰冷地說:“愛去哪裏去哪裏,不回來住外面都行。”

“走就走!誰回來是小狗!”

何歡真的是氣壞了,是可忍孰不可忍,還真以為沒了你地球不轉了不成!姐姐我在自己家也過得好好的!洗漱睡下後接到他電話:“怎麽還不回來?”

她得意地一抿嘴:“我回溫馨苑睡了。”

“你還真住外面了?!”他有點哭笑不得:這丫頭任性起來真是沒得治!

“什麽叫‘外面’,這是我家。”她不滿地哼哼兩聲,“君子一言,驷馬難追,我不是說了嘛,今天晚上誰回來是小狗。”

“你是君子嗎?”他失笑。

“反正不是小人。”

“可卻比小人都難養。”

“聽你話也不對,不聽也不對,到底要我怎樣?”她的語氣有點沖。

“該聽的時候不聽,不該聽的時候偏要聽,你就是存心要氣死我是不是?”

“倫家哪裏敢喲,這不是怕少爺您不開心嘛,奴婢杵在那裏礙着您視線,影響您心情,可怎生是好?思來想去,還是眼不見心不煩,躲遠點好了。”她在被子裏翻了個身,故意嬌聲嗲氣地說。聲音從手機傳到他耳邊,仿佛有溫熱的氣息撩過,整個人都有點飄飄然。

“就會說嘴,真要怕我不開心就不要去那裏上班了。”他聲音沉下去,有點祈求的味道。

“職責所在,怎麽能說走就走,人品都壞掉了。”她不滿地嘟囔。

他微微嘆氣,有種無可奈何的惆悵。她太過于善變,又極任性;一意要堅持的事情,誰也無法阻擋。一時酸,一時甜,比糖醋裏脊還要複雜,相處越久,越是品不住她的性子,完全不是他從前認識的那個何歡。他知道,這件事他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她是鐵了心要把這份工作做下去,他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來應對強敵。可他們朝夕相處,他卻鞭長莫及,心中那份不安隐隐約約,像沼澤上的迷霧,怎麽也散不去。

她的生日快到了,他開始留心她最近感興趣的東西。這個人總是一時興起,對某種東西特別着意,過了熱乎勁兒就又無可無不可了,準備得太早怕不合心,太晚又怕找不到合适的。周五晚上她喋喋不休地講學校和公司的事情,說到暑假留校的同學組織了古琴會,越說越興奮,眉飛色舞地對他說:“知道嗎?我要去學古琴了。社團有個高手,會免費教大家學琴,前天晚上用別人的彈了一會兒,還蠻有感覺的。古筝早就生疏了,琵琶也荒廢了,要是能把古琴學好,我也是中西結合的典範有木有!改天再把古典舞一學,哎喲喂,中文系亦古亦今的才女佳人舍我其誰!”

他笑笑,決定買把古琴送她。周末她去學校找人學古琴,他打電話約了相熟的律師,問他有沒有認識的斫琴師,或者比較好一點的琴行。

“你約我出來不是就為了問這個吧?”張律師十分意外。

“我女朋友生日快到了,最近在跟人學古琴,我想給她買一把好一點的琴練習。”

“哪個小姑娘這麽有福氣。”他打趣地說,看紀南星不好意思,知道他臉皮薄,就沒再逗他,正色說,“還真有這方面的人物,不過他的琴價格不菲,你得有個心理準備。小姑娘剛學琴,練習的話用不着那麽好的吧?”

“她從小嬌生慣養,什麽都得要最好的。依着她對音樂挑剔的性子,差的肯定看不上眼。”

“我把斫琴師聯系方式給你。他人在揚州,你想要可以讓人捎過來。”

“沒事,我親自跑一趟好了。樂器我外行,不過樣子總得看個可心的,不然花了大價錢買回來她不喜歡就虧了。”

張律師拍拍他的肩:“看不出來,你對感情也這麽認真!有前途!”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原本剛在一起的時候只是陰差陽錯,好像是不得已的事情;不知從什麽時候起,他開始沉溺其中,越來越緊張她的一舉一動,被她的情緒牽着走。這樣的感覺,令人感到陌生而惶恐。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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