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1)
“好緊張哦。”季子柔坐在副駕上吐了一口氣。
車子行駛在半山腰上,喬立恒一邊注意着路況一邊騰出一只手來拍了拍季子柔的頭,“有什麽好緊張的,醜媳婦總是要見公婆的。”
“你才是醜媳婦,誰答應做你媳婦了,我們還沒結婚呢,我随時都可以反悔的。”季子柔佯怒道。
“都到這一步了,你真真不願做我媳婦,那我這就把車子開到山坡下面去,我們一起殉情好了。”喬立恒威脅。
“呸呸,誰跟你要死要活的,盡說些混賬話。”季子柔教訓。
“夫人教訓得極是,你果然還是舍不得我死的。”喬立恒笑道。
“什麽調調啊,不正經說話,《甄嬛傳》看多了吧。”
“還不是受你影響。”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杠着,季子柔的情緒稍稍放松了一點。
“有件事,我得跟你坦白,”喬立恒把車停在路邊,一本正經說道,“就是關于我的家庭。”
“我已經知道了。”季子柔淡淡回應,“你是冰雪建設的少東家,你父親是冰雪建設的掌舵人,鼎鼎有名的喬松雪喬老爺。”
“你怎麽知道的?”喬立恒詫異地問。
“冰雪建設那麽大的一個企業,別說在咱們清州已經家喻戶曉,就是放眼整個江南五省,那也是聲名在外啊。喬老爺叱咤商界,是咱們清州數一數二的風雲人物,誰不認識他,偏偏你又姓喬,也在冰雪建設上班,城北觀星洲那麽一大攤子的工程敢讓年紀輕輕的你牽頭負責,就知你來頭不小了。還有其它一些細節,你的每件襯衣領子袖口都有一朵小小的六角形雪花LOGO,這是你家族的标志;還有龍陽山的度假別墅冰雪居,你能在那裏自由進出可見是家裏的主人,可是能在龍陽山那樣的旅游勝地有那麽大的避暑宅子,不是一般人家能做到的;還有在鳳凰山昙華寺,已經閉門謝客的寶殿因為你一個電話,就對我們一家打開方便之門,連平時難見蹤跡的方丈慧心大師都親自迎接,可見你不是尋常之人。”季子柔說完,定定望着他。
他被瞧的有些不自在了,又問,“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為什麽不拆穿我?”
“在觀星洲發生垮塌事故那一晚,之前你說你就是冰雪建設的一普通員工,雖然後來種種也讓我疑心過,但是我也懶得去深究,直到那晚,你對着你的助手說,事故的事情先別告訴老爺子,我大概就猜到了,清州最有名的老爺是哪位,當然是冰雪建設的喬老爺。猜到又如何呢,那時的你根本就不想再理會我,而我也不想再與你有任何瓜葛,我一介貧民,自知高攀不起,只好躲得遠遠的了。”季子柔自嘲道。
倒是喬立恒不自在起來,“就怕你說這種話,知道你會瞧不起我們這種所謂的富二代,可是并不是所有的富二代都混賬勢利,我的出生和家庭我沒有辦法選擇,可是我對你是真心的,不管你是誰,我都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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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子柔忽然笑了,“攀上一個富二代不知是多少女人夢寐以求的呢,我高興還來不及,看把你吓的。”
喬立恒也笑了,“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不過,為了你,就算散盡家財我也願意。”
“越來越會說話了,嘴巴跟抹了蜜似的。好啦,咱們快點走吧,別讓你爸媽久等了,遲到不好。”
“關于我母親——”喬立恒語言又止。
“有這樣一位強勢能幹的父親,你母親一定十分謙忍賢惠吧。”季子柔揣測。
喬立恒失笑道,“算了,見到他們你再下結論吧。”
車子從盤山公路駛入一條私家車道,幾分鐘後,停在一棟青瓦紅牆的靠山別墅前。
“真漂亮啊,你家真有錢。”季子柔感嘆。
一位穿着工裝的老人聽到聲音從屋裏走出來打招呼,“少爺回來了,我去跟老爺夫人說一聲。”
喬立恒應了一聲好,便帶着季子柔進屋,一邊走一邊介紹,“這是尹管家。”
季子柔忽然又緊張起來。
喬立恒帶着她徑直走到餐廳,幾個女傭正在餐臺上布置張羅着。
“我爸媽呢?”喬立恒問。
“老爺在廚房親自掌勺,太太在房間換衣服。”一名傭人答道。
喬立恒走進廚房,“你面子可真大啊,我爸可不輕易下廚的,他做的紅燒獅子頭那可是一絕啊。”
季子柔倒是一愣,沒想到矜貴如喬老爺在家還會做菜。
“爸,我們回來了,這是季子柔,您将來的兒媳婦。”喬立恒介紹着。
季子柔有點不好意思站在門口,開口喊道:“伯父,您好!”打完招呼忐忑地打量着傳說中的喬老爺。
喬老爺穿着寬松的深色的唐裝便裝,腰間系着一條刺繡圍裙,一手扶鍋一手拿鏟,聽到招呼連忙側過身子回應:“小季,你來了,飯菜馬上就好,你們先去客廳坐會兒吧,廚房油煙多。讓立恒招呼你,放随便些,就把這兒當自己家一樣啊。”
沒有一點商業大佬的架勢,倒像是尋常人家的慈父,季子柔心裏輕松不少。這位喬老爺,看着好面熟,像是在哪裏見過一樣,季子柔一邊離開廚房一邊疑惑地想。
兩人坐在客廳,一邊開着電視一邊聊天。
“媽,你下來了。”喬立恒眼尖,看到正在下樓的母親,打了句招呼。
季子柔立刻起身,循着樓梯的方向轉過身去,見到穿着真絲中式便裝的喬夫人,她吓傻了,呆呆地喊了一聲,“程市長。”
“工作之外,就不用以領導職務相稱了。”程硯冰走下來,淡定說道。
季子柔的心撲通跳個不停,她恨恨地望了一眼喬立恒,埋怨他為什麽不早說。
程硯冰仿佛知道季子柔心裏在想什麽,在她對面坐下來以後,開口說道,“你一定在想,我是不是早就知道你和我兒子交往的事,我的确是從一開始就知道了,之所以沒告訴你,是不想讓你心裏有負擔。至于讓你來做我的秘書,這的确是個意外,當辦公室安排你過來的時候,我也覺得詫異,但是既然是下面推薦過來的人,想必他們辦事也不是糊塗的,你自有你能勝任的優勢,在這種情況我就更不能點破你和我兒子的關系了,免得你心裏有負擔影響了工作。我們這個家庭,跟普通人家的沒有什麽分別,就是房子比別人家大些,吃穿用度比別人家稍強些,也沒有什麽瞎講究的規矩,更不是什麽仗勢欺人的暴發豪門,你千萬別有壓力,別嫌棄我們家才好。我們做大人的不奢求什麽,只要你和立恒兩人感情好,能在一起踏踏實實過日子便好,我兒子我是知道的,雖然從小什麽都不缺,但我和他父親對他的管教一直都很嚴厲,他倒也沒養成什麽可挑剔的大毛病。至于你,跟了我這麽久,據我觀察也是一等一的好姑娘,大方善良,樸實細心,跟了立恒倒是他的福氣。”
這番話讓季子柔感動不已,原來真正有修養的是這樣謙和,沒有架勢沒有偏見。遇到這樣一家人,她如果還有介懷,那麽倒是她顯得小家子氣了。
喬立恒在一旁呵呵傻笑,季子柔望着他,心裏生出一種踏實的幸福感。
“開飯了,”喬松雪到客廳來催促,“有什麽話吃完飯再聊。”
一桌子的菜肴,清淡精致,席間一家人有說有笑,季子柔心情好得有點暈乎乎,有種做夢一樣的不真實。
吃完飯,喬立恒帶着她參觀宅子幫她熟悉家裏的情況,在那間寬大古典的書房裏,季子柔一下就被書桌後面牆上的山水畫吸引住了,她仔細看了那題字落款和印鑒,然後贊道:“這幅董其昌的《松溪幽勝圖》仿得幾乎可以假亂真了。”
“你倒是識貨,”喬松雪從一邊的屏風後走出來,“不過,這倒不是贗品,是思白居士的真跡呢。”
季子柔重新以驚嘆的目光仔細打量了起來,董其昌的真跡市面上幾乎已經絕跡,她以為只有在博物館裏才能見到。可是,她應該想到,以喬老爺之尊,怎麽可能将一幅贗品懸挂在家中呢。
“看看旁邊這兩幅字,你覺得寫得如何?”喬松雪問。
季子柔這才看到旁邊還懸有兩幅字,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了一跳,臉也紅了起來。電光火石之間她忽然想起來了,那日在龍陽山冰雪居避暑別墅書房裏見到的那位老人不是別人,正是喬松雪喬老爺,而這兩幅字正是“興幽松雪見”和“心苦硯冰知”,也是喬老爺和程市長的名字出處吧,“心苦硯冰知”這幾個字還是她親手所書,沒想到喬老爺居然這樣珍視。
“太丢人了,”季子柔不好意思地說,“讓您見笑了。”
喬松雪笑着安慰,“不丢人不丢人,你那手草書的功力,放眼整個清州,竟也找不出第二個能媲美的人了。”
“有這麽誇張嗎。”喬立恒在一邊不屑問。
“你小子懂什麽,”喬松雪訓道,接着還是對季子柔說,“我這個人沒什麽特別愛好,就是喜歡附庸風雅搗弄這些字字畫畫,我這輩子見過的歷朝各代的真跡也不在少數,你這一手字确實漂亮,是自己練就的還是有拜師在哪位高人門下麽?”
季子柔驕傲地說,“也沒有什麽高人指點,都是家父一手教出來的。”
喬松雪贊嘆,“高手果然都是藏于民間的,想我混的那些什麽詩社書社什麽書畫協會,論草書功力竟無一人能出其右,真想見見令尊大人跟他讨教讨教。”
“急什麽啊,以後成了親家見面機會多的是,”喬立恒故意扯了扯季子柔的衣袖,“你說是不是啊?”
當着長輩的面,季子柔的臉又不好意思地紅了,狠狠瞪了喬立恒一眼。
喬松雪哈哈笑起來,附和着連說是是,自己太心急了。
婚禮是在清州一個私人會所舉行的,季子柔和喬立恒的想法都是越低調越好,本來打算旅行結婚連婚禮都省去,但是拗不過長輩的意思,還有那些關系親近的同學朋友們,總得給他們一個交代,于是兩人商量決定還是要搞個儀式,小範圍邀請了一些親朋好友參加。
子璘特意從外地請假回來,把父母二位也接了過來,化妝師一大早就上門來了,方維珍也帶了一幫子以前的同學提早過來捧場幫忙,江笑峰居然也在其中。季家父母并未見過江笑峰,只知道是衆多來參加婚禮的同學之一,如果知道這個人就是女兒的初戀,肯定早就将他掃地出門了。季子柔不知道江笑峰怎麽會來,自從上次觀星洲摩天城項目發生垮塌事故以後,她再也沒有見過他,事故調查報告出來後,項目相關責任人都受到了相應處罰,喬立恒被調回冰雪建設總公司,撤去總經理職務,溫婉被暫停執業資格,江笑峰也被榕城設計院召回接受調查處理了,設計方施工方和監理方都重新安排了人手到摩天城項目來。
今天是她結婚的日子,她并沒有邀請他,不過既然是大喜的日子,他既然來了她也不好趕他走。
化好妝後,迎親的隊伍還沒有來,方維珍故意把大家都支到了客廳外面,只留下江笑峰一人在房間裏,她也帶上門出去了。
季子柔穿着婚紗帶着盛妝坐在梳妝臺前對着鏡子,江笑峰就站在她身後。
“今天這種日子,我本不該來這裏吧,”江笑峰自語,“你應該也不希望我出現在這裏,那是一定的。”
“你想說什麽呢。”季子柔沒有任何情緒。
“認識你這麽多年,你一點都沒有改變,還是跟我當初認識的你一樣,你穿婚紗的樣子,我想象過無數遍,就跟今天一樣的美。”江笑峰苦笑了一下,“可惜——,我說這些幹嘛呢,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應該讓你開開心心。”
季子柔望着鏡中的江笑峰,他的眼中有隐隐的淚光,她的心仿佛被輕輕紮了一下。
“我今天來,就是想親口跟你說聲祝福,我欠你的幸福,終于有人替我補償給你了,你一定要幸福!”江笑峰的聲音哽咽了,兩顆淚珠滴在季子柔身後的紗擺上,“也許你并不在乎我的祝福,可是我就想來跟你道別,來見你最後一面。我以後再也不會來打擾你了,我準備在榕城安家了,我爸媽也退休了,這邊的房子都賣了,我把他們一起接過去,以後就不回清州了。我父母從前對你對你們家造成的那些傷害,我替他們向你說聲對不起。”
季子柔忍住內心的暗湧,淡淡說道,“都是過去的事,我已經忘了。”
“還有一件事,”喬立恒抹了一下雙眼,平複情緒說道,“關于摩天城項目那次垮塌事故,那個鋼材的供貨商其實喬立恒也是認識的,是我們在文華大學讀書時的一個校友,我只是想着順手幫忙提供方便的事,我真的不知道有質量問題,真的不是有心陷害喬立恒。我承認我很嫉妒他,但是我不至于壞到泯滅良心做出害人性命的事情來。”
“我相信你。”季子柔輕輕說。
喬立恒勉強擠出一絲笑意,“最後問一個問題,離開我以後,這些年來,你有沒有在心裏恨過我?”
“沒有!”季子柔堅定地說,“我從來都沒有對你産生過一絲恨意,因為我的青春,從遇見你開始綻放,從離開你迅速凋謝,你陪伴我走過了人生最燦爛最重要的七年,早已經變成了我的親人,再多傷害再多失望,我也永遠沒辦法恨自己的親人。”
“在我心裏,你也跟我的親人一樣。”江笑峰釋然,“我想我該走了,喬立恒應該快到了,你們會幸福的,我相信。”
“謝謝你!”季子柔落淚說道,“謝謝你曾經愛過我,謝謝你在最後成全了我,我知道,是你跟喬立恒說了什麽,他才會那麽快抛開誤會回到我身邊。”
“是我欠你的,我只是做了應該做的事,把我虧欠的讓喬立恒替我還了,其實不止我,還有溫婉也在喬立恒面前幫着說了不少話。當然,最重要的是,喬立恒他是真的愛你,這也是我們放心把你交給他的原因。”江笑峰說。
“我明白。” 季子柔了然。
“把眼淚擦幹吧,妝都哭花了,今天是你一生中最美麗的時刻,開開心心嫁人做新娘吧。我真的要走了,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歡離別,我也不想你看着我離開,老規矩,你把眼睛閉上,數到三十下再睜開。”喬立恒提議。
“好。”季子柔閉上眼睛,“我開始數了,一,二,三,四——”
數到五就聽到了關門的聲音,她沒有再數下去,因為眼睛的水龍頭像壞了一樣淚水流不止,她幹脆睜開眼睛伏在梳妝臺上撕心裂肺哭了起來。不是不唏噓的,他是她的初戀,很多年以前,在她還是少女時期,她以為自己會嫁給這個男人,可是今天她結婚,卻不是他的新娘。
方維珍開門進來,抱着她安慰了一番,她漸漸止住了哭泣。她知道那些潛伏在骨子裏的陰郁這一次徹底散盡了,她要張開雙手,迎接久違的幸福了。
婚禮儀式是定在晚上,從下午五點鐘開始,他們就開始站在大堂迎賓了。
“天亮之前,你說好會出現,夢醒來後,你依然很遙遠,我困在夢裏面……”有音樂響起,季子柔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是自己的手機響,手機昨天晚上被表妹拿去玩了半天還把她鈴聲改了,害得她半天都沒反應過來。是溫婉打過來的,她此刻在北歐的某個小鎮上旅行散心,趕不回來參加他們的婚禮,便打電話過來說了一些祝福的話。季子柔陪她聊了一會兒,有相熟的賓客進來,她不得不挂了電話。
“你換手機鈴聲了?居然用這麽老土的歌曲做鈴聲。”喬立恒随口問道。
“你聽過這首歌?”季子柔詫異地問。
“不是三寶老師的《回甜》麽,以前哪個電視劇的片頭還是片尾曲吧,好老的歌了。”
“這首歌難道不是叫《和愛走散》?”
“兩個名字都是吧,不過我更喜歡《回甜》這名字,在苦中回甜,你不覺得跟我們兩很相似嗎?”
在苦中回甜,季子柔想,她這些年所經歷的,的确是這個味道。
賓客們陸續過來了,都是兩人的親眷和一些要好的同學朋友,有些季子柔以前見過,有些是完全陌生的面孔。
正當季子柔跟旁邊的伴娘表妹說着什麽的時候,喬立恒拉了一下她的手臂,給她介紹剛剛進來的一位男賓,“這是夏晗,我的發小,可出息了,電商行業的科技新貴,特意從錦城趕過來參加我們婚禮的。”
季子柔一邊笑着跟他打招呼,一邊上下打量着眼前的這位科技新貴,與喬立恒的随性玩世不同,這位夏晗顯得沉穩冷峻多了,笑起來都帶着不易察覺的內斂節制。
夏晗禮貌地跟她道賀,正面看清她面容的那一刻,他的淺淺的笑容如退潮般不着痕跡褪去,忽然又露出一副驚訝不已的樣子。
季子柔心裏納悶,這是什麽反應啊,難道是自己臉上的妝花了,可是又不好意思問。
“怎麽回事,世界上真的有這樣一個人存在啊,大千世界忙忙人海,你小子怎麽可能找到的?!”夏晗驚呼着對着喬立恒的胸口捶了一拳。
喬立恒一邊躲閃一邊得意說,“是啊,算是個奇跡吧,大概是我的誠意感動了老天,居然真的就找到了她。”
“真是奇跡啊!”夏晗啧啧稱奇,外面陸續有賓客進來,喬立恒迎上去,他就一人悄然向宴會廳走去了。
季子柔聽得雲裏霧裏,怎麽回事,好像這個夏晗早就見過她一樣的。正在那納悶,喬立恒又喊她。
“這幾位是我大學一個宿舍的哥們,老感情了,都是從全國各地趕過來的。”喬立恒介紹着。
“你們好,我是季子柔。”季子柔微笑着打招呼。
對面那三位西裝革履的男人望着她,臉上表情跟剛才的夏晗一樣,吃驚又意外。
“天哪,是你錢包裏的那位仙女?!”其中一人打破沉默。
季子柔心裏忽然一沉,身體開始發涼。其實有個問題她一直都沒有想通,那就是——優秀如喬立恒,為什麽會選擇卑微平凡的她,她被他感動,以為是上天對自己的眷顧,可是,她哪有那麽幸運,這世上哪有什麽奇跡呢。到這一刻,她才明白,原來她只是某個人的複制品而已。
“仙女不光在錢包裏啊,手機屏幕,電腦桌面,還有放大的海報那時候貼滿了我們304宿舍的牆壁,簡直無處不在啊。”另外一人取笑道。
季子柔想起喬立恒曾經給她描述過的他那如夢如幻般的初戀,文華大學校園裏踏着落花而來的那位姑娘,大概就是他們口中提及的仙女了。想到這裏,她渾身發抖,還有後路可以退嗎,賓客都已經快到齊了,年邁的母親在幫着招呼客人,經不住客人的誇贊笑得合不攏嘴,病弱的父親在宴會廳裏已經就坐,如果逃婚,他還能受得了這個刺激嗎。
一時間各種情緒在她腦海裏翻滾,她恨不得當場捅自己一刀,這樣就一了百了,不用忍受這錐心的疼痛,不用承受這彌天的恥辱,不用理會這挫骨揚灰的憤恨絕望,不用顧忌父母的感受,就這樣倒下,什麽都不知道了,她也不用活得那麽累了。
“怎麽了,你的手好涼啊。”喬立恒握着她的手關心地問。
季子柔用盡全身力氣,擠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沒事,大堂冷氣打的太低了吧。”她忽然醒悟,既然連死都不怕了,又何懼活着的種種。從前,有人對她說過,感情是一回事,婚姻是另外一回事,她不相信,她不明白,這世上怎麽可能存在沒有感情的婚姻,如果那樣,人生還有什麽意思。可是今天,她不得不相信了,只要演技足夠好,還是可以做到的。既然喬立恒他喜歡演戲,她也可以奉陪到底,反正這輩子,她也不會幸福了。
婚禮儀式正式開始,季子柔被喬立恒挽着手臂,在婚禮進行曲的音樂中,緩緩走上舞臺。
婚慶公司那邊之前一直都是喬立恒在溝通,他不讓季子柔參與,說是要給她一個驚喜。季子柔一邊走過紅毯,一邊在心裏明白了,他不是要給她驚喜,而是無需她的意見,因為這根本就是他一個人的婚禮。
踏上舞臺,季子柔漠然地望了一眼後面的大屏幕,屏幕的幻燈背景是他們二人的婚紗照,上面顯示一行字:世間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別重逢。她不明白,這句話,跟今天這個婚禮有什麽關系。
司儀舌燦蓮花地說了一大堆喜慶的話,季子柔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直到臺下所有賓客起立,發出不可思議的驚嘆和歡呼,季子柔才回過神來,大家似乎在讨論舞臺屏幕顯示的什麽東西。
她不由自主地轉過身,屏幕上是一張女孩的照片,照片中的那張面孔青春逼人,一襲白色棉布連衣裙,梳着簡單的馬尾,就那樣素面朝天地站在一株開得繁盛的合歡樹下,樹上粉豔粉豔的合歡花開得如煙如霧,樹下一地落紅,伊人站在那堆落紅中間,背後拖着一只行李箱,面朝前方笑靥如花。
看着照片,她恍然大悟,眼淚像斷線的珠子潸然落下,照片中的仙女不是別人,正是二十出頭的季子柔。那個時候,她拖着行李,從墨津遠道而來江遠實習,到文華大學投奔江笑峰,她沒有提前跟江笑峰打招呼,不顧一切按照通信上的地址直奔他宿舍樓下。不想這樣一刻被喬立恒用相機記錄了下來,原來她也曾有過那麽動人的一刻,只是自己從未自知。
“世間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別重逢。”在衆人的起哄下,喬立恒輕輕吻了一下季子柔的額頭,“你說是不是?”
季子柔回報他一個溫柔的擁抱,“還真是呢,我們終于又見面了。”
————————————————————全篇完—————————————————
作者有話要說: 寫到這裏,整部作品就完結了。
感覺要撲街呢,也在猶豫另外一個長篇的存稿要不要貼出來。
謝謝來捧場的各位讀者,第一次在網上發文,還什麽都不懂,寫的也不大好,多多包涵。
要是覺得還不錯的,給點鼓勵吧,你們的鼓勵,都是我進步的動力。
這篇正文部分結束了,但是還有兩篇番外,後面會陸續奉上。
精彩繼續,別走開哦。
求贊求收藏求鼓勵。
☆、番外一:曾是驚鴻照影來
辦公室的電話叮叮叮響了很久,喬立恒才放下手中的相框,不耐煩地接起電話。
相片裏的人是一位年輕的女孩,一襲白色連衣裙,梳着簡單的馬尾,素面朝天地站在一株開得繁盛的合歡樹下,樹上粉豔粉豔的合歡花開得如煙如霧,樹下一地落紅,女孩站在那堆落紅中間,面朝前方笑靥如花。
“小喬經理,老爺讓你馬上到他辦公室來一趟。”電話那頭的人恭敬地說。
喬立恒識得那是父親的貼身秘書田思源的聲音,田秘書是父親的得力助手,跟在父親身邊很多年了,深得父親的器重。田秘書是看着他長大的,他也一直把田秘書當做家裏的長輩一樣敬重。
挂了電話,他走出辦公室,乘坐專用電梯來到公司大樓頂層總裁辦公室,出了電梯,田思源已經在電梯口侯着。
“田叔叔,我爸找我什麽事啊?”喬立恒問。
“我也不是很清楚,你母親也過來了,好像是你母親跟他說了些什麽,他馬上就吩咐把你叫上來,你小子不是最近又在外頭做什麽壞事兒了吧?”田思源說。
喬立恒一邊在心裏思忖是不是又有什麽好事之人在父母面前嚼舌根了,一邊推開父親辦公室的門。
母親程硯冰一副不悅的表情正坐在沙發上,父親喬松雪喬老爺捧着一紫砂茶站在旁邊,似乎是在哄勸母親。
“媽,您怎麽來了?”喬立恒首先跟母親打招呼。
“孽障!你在外頭幹的好事!”喬松雪訓道,把杯子放回茶幾上,在對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喬立恒看着父親這架勢,估計又免不了一翻長篇大論的教誨,于是趕緊貼着母親身邊坐了下來,希望能得到母親的庇護。
“我做什麽了,讓你這麽生氣?”喬立恒不解地問。
“你自己幹的好事!”程硯冰也沒好氣地說道,“你別往我身上黏,這一次,我也不想幫你了,太讓我失望了。”
“我到底做什麽了,至于把您二老都驚動了麽?”喬立恒郁悶道。
“你年輕愛貪玩,我們也一直沒怎麽拘束你,總想着等你玩夠了自然知道收心,可是你玩起來總得有個度啊,你居然對一個風塵女子上了心,你是不是要氣死我們啊!以前給你介紹過那麽多好女孩,你總是瞧不上這個看不上那個,現在你就找這樣一風塵女子來氣我們是不是?”喬老爺生氣道。
喬立恒這才明白父母生氣的原因,原來是他和柳映芙的事情被父母知道了。
“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我就是玩玩而已,并不是認真的。”喬立恒解釋。
“混賬,以你的條件,跟什麽正經女孩兒玩不好,偏偏跟一個風塵女子玩。你說只是玩玩而已,你們到現在已經好了半年多了吧,你以前玩的那些女朋友,有哪一個交往是超過了三個月的呢,我看你是鬼迷心竅動了真心了吧?”程硯冰失望地說。
喬立恒無奈,“是誰這麽多嘴啊,你們情況了解得還蠻清楚的嘛,你們放心,我保證不會把她娶進喬家的,你說你們工作都那麽忙,哪來的時間操這種閑心呢。”
“你也該玩夠了,再過一年你也是三十歲的人了,也該找個正經好女孩兒成個家,早點把孩子生了,我也好早點退休帶孫子,你現在這樣貪玩沒分寸,我怎麽放心把冰雪建設這麽大的企業交到你手上呢。”喬松雪痛心道。
程硯冰也跟着附和,“就是!你趁早跟那個姓柳的女人了斷,早些成家立業少讓我們二老替你操心吧。”
“知道了知道了,”喬立恒不耐煩,“結婚成家生孩子,我盡量努力吧。”
“吶,這是你自己同意的,那我這就叫我那些老戰友老同學們打聽打聽,看有沒有認識的合适的女孩兒,讓他們幫着介紹介紹。”程硯冰積極謀劃。
“又來了,又是相親這套,你們煩不煩啊?”喬立恒不滿。
“嫌我們煩,你倒是自己去找一個啊。”喬松雪激将。
“自己找就子自己找!”喬立恒說完,就負氣地走出了總裁辦公室。
回到自己辦公室,喬立恒又拿起那個相框,望着照片中的那個女孩,心中湧起一片絕望,這個人,到底在哪裏?
他永遠忘不了見到這個女孩的情景,那時他在文華大學研究生将畢業,從家裏拿了相機過來準備拍些照片畢業留戀。那天他在宿舍剛午睡起來,閑得無聊便拿起相機站在窗戶往外拍着玩。鏡頭轉到樓下那顆合歡樹下,一個穿着白色連衣裙的女孩闖到鏡頭裏面來,一陣風輕輕吹過,紅色的合歡花瓣落了她一身,發絲間,雙肩上,裙擺上,全部都是,她輕輕捧出雙手,樹上的合歡花邊不斷落在她手上,她擡起頭露出開心的微微一笑。這一笑,讓他的心都化了一般軟軟的,那一刻,他馬上按下了快門,定格了這個瞬間。他馬上打開照片回放,盯着屏幕上那個清麗的倩影看了很久,心緒始終不能平靜,他明白了這就是所謂的一見鐘情,他知道自己不能錯過這個女孩,于是他馬上跑下樓去。
那棵樹下,已經沒有了那個女孩的身影,只剩一堆合歡花瓣躺在地上枉自嗟嘆,就像喬立恒那一刻無比惆悵的心情。
他以為她是文華大學的學生,可是他在校園裏,再也沒有遇見過她,他連她的名字都不曾知道,他要去哪裏找她呢。後來,他把那張照片存到手機上作為背景桌面,洗出來放在錢包裏,放大了貼在床頭牆上,經常就這麽對着照片發呆。他一直被周圍那些同學朋友取笑,笑他是個情種,居然愛上了一個照片裏的人,雖然照片裏那個女孩的确美得驚為天人,但是他們又不得不懷疑世上是不是真的有這麽一個女孩存在,否則以喬立恒的癡情和執着,為什麽這麽多年了都沒有再遇到過。
後來他畢業回到父親的公司上班,重複着一日又一日單調的生活。他心中有遺憾,可是在這個十幾億人口的泱泱大國,他和她相遇的幾率只有幾億分之一,他沒有信心這輩子還能遇上這個女孩。于是他開始試着接觸其他女孩,雖然其實有些女孩條件還是不錯的,但他總是覺得差了一點感覺,每一段感情談不了三個月便草草結束。他還是忘不了照片上的那個女孩,初次遇見的情景清晰得像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