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不知何時會滴雨的灰色天空下,今天的席卓有些不太像他。
“平時早餐你都是怎麽解決的?”他放慢腳步側頭問我。
“基本都是在樓下早餐店吃。”
“哪一家?我們去吃。”
我經常去的那家早餐店是一對老兩口開的,門面不算大,但餐食很地道。席卓提議要去吃,我就徑直帶路過去。
可數的行人匆匆忙忙,兩旁的店鋪半數已開,潮濕空氣中滿是各種食物香氣。
進了店裏,走去裏面,路過一個在教訓兒子不要挑食的年輕媽媽和兩個正讨論着報補習班的男高中生。
暗色木頭桌椅沾了年代感,我在席卓坐下前掏出紙巾幫着他把椅子擦了擦,他保持半弓着身子的姿勢看我笑,而後從我手中抽走紙巾将我要坐的地方也擦幹淨。
我們并排而坐,背沖外,面對牆,像是某種虔誠的儀式,齊刷刷的擡頭看牆上的菜單。
沒幾分鐘,純白的豆漿,金黃的油條,熱乎的包子,粘稠的米粥......擺了一桌。
記憶裏席卓從不帶現金,凡是在外臨時開銷都是白漾掏錢包搞定,所以結賬時本來準備好付錢的我被他用胳膊蕩開後有些驚訝。
他将找零塞回錢夾,先行踏出門去,我有感覺到跟我們擦肩進來的那兩個女生移不開的視線。下意識的快走兩步,我說卓哥快走。
他扯住我胳膊,用手上的力道告訴我不用緊張。
不怪我緊張,我只是不想他又被牽扯進什麽不得已的公衆事件。
他看穿了我,邊走邊将帽衫的帽子戴好,輕笑:“我帶工作人員出來吃個早餐怕什麽。”
我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在走出幾十米後又再次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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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男人像極了個十幾歲逃課的學生,一臉興奮的停在一家網吧門口,他說想進去玩兩局游戲。
我在确定他是真要進去後毫不猶豫的跟上,開始覺得他的人設在一點點垮掉。
屋裏光線不是很亮,我接過席卓塞來的不知是誰的身份證後連同我的一起遞給了那個哈欠連天頭也不擡的前臺網管。
這個時間段屋裏并沒多少人,排排電腦前或趴着或仰着的身影大多帶着包夜過後的困倦,我走在前面,選了最角落的兩個連座并讓席卓坐在了裏面,像是藏起了一顆不定時炸彈。
席卓開機後順手将我的開機鍵也按了下去。他邊挽着袖口邊說:“玩綠襲吧,之前看你在朋友圈有曬過戰績截圖。”
我笑:“那就來呗。”
《綠襲》是款國內大火特火的競技類網游,我是在三年前開始玩的,那時代言人是席卓,對于游戲我并沒有太大的瘾,前一秒可以無限沉迷,下一秒也可以徹底抽離,不明白為什麽因為這事我那玩瘋了的室友們要說我這種人很可怕。
我的技術并不是很好,勉強能靈活運用技能并準确操控人物。
在席卓登陸游戲後,我看他屏幕忍不住吐槽:“卓哥你竟然會玩這麽頹的角色。”
他一副狀态滿滿的樣子:“廢話少說,來吧,坐标給我。”
事情越來越難以置信了,席卓的操作比我想象的要利落,看得出他是個沒少玩的主,憑靈魂等級和戰法布局都要比我強太多。
接下來我們變成了網瘾少年,盯着屏幕滑動鼠标敲着鍵盤,難得的是以往被隊友坑了會爆粗口的我,今天倒是特別文明。
從最開始的單獨作戰慢慢變成相互串通,提前商量好走位然後看着對我們的默契出乎意料的敵方戰友氣的暴跳如雷。
說好的只玩兩盤,一玩就玩了兩個多小時,網吧裏人越來越多,煙味越來越重,我們起身撤離。
外面已經不知下了多久的雨,地面有淺層積水。我站在門口撐開傘舉高後示意席卓進來。
他卻接過傘,仗着比我高的優勢,輕而易舉的将傘撐到适合我們共同适應的高度。
多日幹熱的天氣等來這場痛快的雨,大地上的萬物都在将雨汁汲取。已經過了午飯時間,要不是雨天的話,這條路上不會這麽少的人。
雨水砸在傘上面,再滾落到傘沿,垂直落在地面或者我們的鞋尖。
這把傘是我當時買的單人用晴雨傘,并不是很大,擠着兩個大男人确實為難了點。以至于我們手臂緊挨着手臂,只有步伐一致才能行進的更協調。
沒有目的地,也根本不在乎去哪裏,他不停,我不停。
“是不是糟透了。”
用了肯定語氣的問句。
我茫然看他側臉:“什麽糟透了。”
難得看席卓這副沒底氣的樣子,他動動嘴唇:“我說這次約會。”
我聳聳肩:“我以前沒約過會。”
席卓轉着手中傘柄,看似漫不經心卻在認真地說:“我所有戀愛都是按着劇本在鏡頭前談的,可現實中我沒有劇本可拿,只能憑自己發揮。”
我見他欲言又止,并沒有打斷。
“跟你一起吃早餐,一起去上網,其實我就是想讓你知道,我也是普通人,可以陪着你做很多普通人做的事。”
他的話撥動着我的心,我原以為他只是随時做出的決定,卻都是他早想好了的。這樣看來,他出門帶用整票換成的大把零錢,帶不易暴露身份的其他工作人員的證件,就都不奇怪了。
我感動卻也局促,對所有曾經的現在的他為我用心做的。
“所以程名,你不要把我看得高人一等,更不要在我身邊小心翼翼,”席卓停下來面向我,身子微微前傾,大部分的傘讓給了我,“別畏懼我,別仰慕我,你只管愛我。”
我承認,一直以來,為愛我不夠勇敢,總是躲在想當然的自以為裏,怕給他帶來困擾,更怕感情不會長久,而此時我卻發現,我最怕的是他失落。
他那麽俊美,不适合皺眉。
陰沉的分不清日與夜的天,我的世界卻照進萬條耀眼光線。我握住了傘柄上的那只手。
“卓哥,我不會說什麽漂亮話,只想以後跟着你慢慢走。”
他用另一只手覆上了我的手,笑着對我眨眼:“好,那以後的路,我們一起慢慢走。”
震耳的是心跳和雷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