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尹逸康兩歲那年,父母離異,母親将尚還懵懂幼小的她送到A市姥姥、姥爺家裏,開始了全國各地的巡演。

母親是個出色的音樂家,父親棄政從商,卻也做的無比成功。可父親整日都将一顆心撲在他的事業上,歷來就被萬人矚目的母親,怎麽受得了父親的冷落,一氣之下,簽下離婚協議,帶着逸康離開。父親也不是沒有挽留過,可是自古以來世人就說強扭的瓜不甜,父親也不得不放手,只是希望那個遠飛的鳥兒能在某一日厭了倦了,還能回到他的身邊。

姥姥、姥爺都是軍人出生,所以從小逸康的教育方式就與其他孩子不太一樣,整個家庭将所謂的“誰說女子不如男”的思想貫徹的非常徹底,所以從小逸康就被逼迫着四書五經,琴棋書畫,甚至還有所謂的體能鍛煉身體,以至于後來逸康雖是白白淨淨弱不禁風的樣子,卻能撼動一群挑釁的漢子。十二年後懂事的逸康經常感嘆她小時候生活的“艱辛”,慶幸還好有個無比接近于天才的智商,還有那個多年不見的母親傳承給她的音樂的天賦。唯一讓她覺得不幸的便是,一家人大都是軍人,按理來說她應該算得上有個好身體,可是上天再給你什麽的時候,總是又要奪取一些東西走,彰顯它的公平,而它奪走的便是逸康健康的身體,這也許就是為何當初尹天相給她取名逸康的原因吧。逸康逸康,安逸的享有健康。

逸康一直覺得也許就這樣和姥姥他們過一生,便是如今最好的也是她這輩子最期待的事情,但十四歲初三畢業那年,父親的一通電話,說是遵守爺爺的命令要将逸康接到遠在首都的Z市,美其名為了她能接受到更好的教育。當姥爺在書房說這些的時候,逸康沒有錯過姥爺眼裏一閃而過的悲傷,只是假裝自己看不到。

逸康一拍桌子,站起來嚷嚷道:“我靠,憑什麽老子要去他那裏,小時候沒時間照顧我,就把我丢在這裏,這麽多年不聞不問的,現在想起香火傳承的問題了,又要把老子接回去,老子偏不。”

老爺子聽到逸康的話,嘴角的胡子都快氣歪了:“尹逸康,老子告訴你,別啥都跟老子學。你最好快快的去給老子收拾東西,過兩天就滾蛋。”

“老子偏不。”逸康挑釁的瞪着老爺子。

“老子會打人的。”老爺子站起來咆哮道。

“老子會跑。”說完,一溜煙跑沒影了。

老爺子坐回椅子上,無奈的搖搖頭,都怪他,把她寵成這樣。可是,畢竟她姓尹,不信夏。終有一天,她要學會知道什麽是落葉歸根,可是什麽傳承香火?剛才他聽尹逸康确實是那麽說的。她不會真的在心裏以為自己是個男孩子吧,想到這裏,大夏天的,老爺子卻硬生生打了個寒顫。嘴裏罵道:“小兔崽子,老子就說智商不能太高,十四歲的孩子懂個啥,她怎麽啥都知道。”罵完之後,嘴角卻始終挂着寵溺驕傲的笑,其實他很舍不得這個外孫女,這個孩子什麽都好,就是不安生。

兩天後,尹逸康剛從外邊“浪”回來,便看到和姥爺一起坐在家裏的一個男孩子。金發碧眼,俊俏的五官,白色襯衣和牛仔褲,讓人以為是看到了遠在西方的天神。尹逸康一身濕漉漉的站在夏友民的旁邊,問道:“老頭,這誰啊?長得挺漂亮的嘛。”邊說還邊從上到下打量着這個漂亮的男孩子,可是不知道為何心裏總是對這個男孩子有一種莫名的抵觸情緒。

老頭子一巴掌拍在尹逸康的頭上,呵斥道:“又走哪裏混去了,你就不能安生點。”

逸康白了夏友民一眼回答道:“你不是已經習慣我這個樣子回來了麽,別裝作一副大驚小怪的樣子。”

“你個小崽子,回頭收拾你。”

“那我就恭候了。”逸康無所謂的聳聳肩挑釁道。誰不知道,她家老頭子只打雷不下雨。

“你……”老爺子氣的不知道該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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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站起來,溫柔的笑,打斷兩爺孫的對話。走到逸康面前,他比逸康高出将近一個頭,他伸出手,幹淨的聲音回答道:“你就是逸康吧,長得可真是漂亮啊!我是哥哥逸塵,我是來接你回家的。”

“我咋不知道我有個這麽特別的哥哥。還有老子告訴你,管你叫啥有多遠滾多遠,這就是老子的家,老子在這生活了整整十二年,十二年你知道是啥概念麽?”聽到尹逸塵的話,逸康不滿的說道。也不伸手,不得已,逸塵只好幸幸的收回手,甚是尴尬。

逸塵沒有回答逸康的話,只是無聲的淺笑。

逸康轉過頭,看着夏友民,冷笑一聲道:“老頭兒,你不會不要我了吧,他們不會賄賂你了吧。反正不管你想什麽辦法,把這個人給我趕走,現在,馬上。”說完,伸手指了指尹逸塵。

“我先上去換衣服,濕漉漉的真不怎麽舒服。”逸康慵懶的說道,不再看站着的兩人。

望着逸康上樓的背影,逸塵在心裏感慨道:“爺爺還真是給我派了一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啊,不過這個姑娘真是特別。”

逸塵第一次見到逸康,在他看來他的妹妹應該和他想象中的一樣,溫柔美麗,大家閨秀的樣子。可是事實卻大大超過了他的想象,女孩兒齊耳的短發,簡單的紅色T恤,破洞牛仔褲,紅色帆布鞋,一身濕漉漉的逆光而立,瘦弱的身子讓人覺得弱不禁風,細碎的流海遮住她那幹淨明朗的大眼睛,她的眼睛出奇的漂亮。小巧的鼻梁,小巧的嘴,泛着病态白的皮膚。背着大大的畫板,手上提着要用的油彩。一切都是意料之外。

“嘭~”的一聲,逸康使勁關上房間的門,發洩着自己的不滿。

“實在不好意思了,逸塵,逸康被我寵壞了。讓你見笑了。”老頭子陪着笑,心裏卻在暗暗罵着:“媽的,眼前這崽子不就比我家逸康大一歲麽,怎麽就這麽老練,真他媽煩人。”

“姥爺,沒事的,逸康是我妹妹。”男孩兒得體的回答道:“我想,突然要逸康離開确實很殘忍,再給逸康幾天時間吧。麻煩您好好勸勸逸康,過幾天我過來接逸康,您看怎麽樣。”

“哈哈哈哈,那就再好不過了。”老爺子笑着敷衍道。

“那我就先走了,麻煩了。”尹逸塵向老爺子微微鞠躬,然後離開。

剛上車,尹逸塵便給遠在Z市的爺爺彙報。

“爺爺,這件事還真是麻煩啊!逸康好像似乎并不待見我。”尹逸塵揉揉眉心,說道。

“是嗎?不管用什麽手段,把那丫頭給我帶回來,每年就幾張照片,我都快想死她了,當年要不是這裏不适合逸康,我早就接她回家了。如今也就用不着這麽多的事情了。”老爺子無奈的說道。

“好!我知道。”逸塵挂斷電話,看向窗外,這就是那個和他并無半絲血緣關系的妹妹居住了十二年的地方啊。

直到晚飯時間,也不見逸康從房間出來,兩個老人坐在餐桌旁邊等着,家裏的保姆試着問老爺子:“夏老,要不我去叫一聲逸康吧!”

老爺子搖搖頭,微不可聞的嘆了一口氣,無奈的說道:“不用了,讓她靜靜吧。你待會兒出去給那孩子買點甜食,她很喜歡,現在我們先吃飯吧。”

逸康洗完澡,頭上搭着大大的浴巾,蜷縮在陽臺上,看着遠處将暮未暮的天邊,大大的眼睛少了平時少有的靈動,整個眼睛空洞的沒有半絲光彩。看起來像個随時都可能會破裂的布娃娃。而T恤上的海綿寶寶此刻卻笑得風生水起,形成鮮明的對比。小時候,她無比希望和爸爸媽媽住在一起,後來媽媽将她扔給姥姥、姥爺便走了,這麽多年也似乎忘記了她還有一個女兒。而爸爸,整整十二年,除了能收到他從遠方寄來的生日禮物,沒有聽過他一句關心的話語。盡管她不願意去相信,可是她知道這次是真的要離開這裏了,不知道下一次回來又會是什麽樣的景什麽樣的情。院子裏的薰衣草會不會還是開的如此絢麗,陽臺前的那一排櫻花樹會不會像現在一樣早已花期殆盡,而她這個孱弱的軀體還能不能堅持到下次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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