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我們生活在這個世間,對于與時間相關的東西,總是顯得無能為力,漫漫人生數十載,風雨兼程,一晃悄悄便白了頭。

日子在無聲無息中,急劇的流逝,滿院子的狼藉,枯敗的樹枝被厚厚的積雪壓着,樹下,一個身影獨自站在院中,藍色的及膝羽絨服,厚厚的黑色毛線帽子,黑色的大圍脖,黑色的雪地靴将整個人嚴嚴實實的圍起來,一雙熠熠生輝的大眼與遠處的雪地一樣明亮絢爛,只是臉色卻是格外的蒼白。她站在樹下,呆呆的望着遠方,望着漫天飛舞的雪花,好像是被定格在一副蒼白的畫面中。遠處走來一個男孩兒,俊逸的五官,同樣藍色羽絨服,黑色圍巾帽子,黑色皮靴,手上黑色皮手套,整個人包裹在溫暖之中,只露出一雙漂亮的藍色眼睛,盯着遠處靜靜伫立的某人。

男孩兒走到樹下,看着女孩兒凍得通紅的手,責怪道:“逸康難道從來不會懂得照顧自己麽?”說完,将自己的手套取下套在逸康的手上。

逸康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看着來人,笑道:“我知道逸塵會來啊。”

“你啊你,看什麽啊?”說完,順着逸康的目光看向遠處,說道:“逸康現在起床越來越早了,是有什麽心事而睡不着麽?”

逸康搖搖頭,嘴角扯出一抹若有似無的笑容,她能怎麽告訴他,一閉上眼總是無盡的黑暗,只要每次醒來腦子都格外混亂,以前經過的事遇到的人就像是沒有被塑封的相片,越來越模糊。

“逸塵啊,你看,天快要亮了,你看那邊的雪是不是很漂亮,會發光的啊,還是淡淡的藍色。”她轉換掉話題,笑着問身邊人。

“每天早上起來就是為了看這個麽?你知不知道你身體狀況很不好,這個冬天從一開始降溫就不斷地徘徊在感冒發燒之間?臉色越來越蒼白,這樣很令人心疼。”他轉過身,看着眼前人,不過他說的這些好像她都不在意,每次他或者爺爺、父親一提起這個事,她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或者笑着看着你,暖暖的笑恨不得融掉這滿地冰雪。他無奈的嘆一口氣,替她整理了一下松掉的圍脖,牽起她的手勸說道:“呆一會兒就回去好麽?”

“嗯。”她笑着回答他,卻不去看他。他的目光太過于溫柔,太過于溫暖,她怕那一天來臨自己會舍不得。所以,她也記不起,到底有多長時間沒有真正意義上去好好看看他們。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逸塵總是這樣得不到答案就不肯罷休麽?”

“是。”他堅定不移的回答道。可是,又有誰知道,只有對于她,他才總是這樣想知道事情的始末根本。

“因為冷空氣可以讓人真正的蘇醒啊,畢竟我總是相信,不管是誰,不管是什麽事情,總會像這滿地積雪,待到它化開之時,那時便是萬物複蘇之日。”

……

兩人沉浸在無聲的雪舞之中,直到天越來越亮,他才牽着她回到屋子。細心地替她解掉厚重的圍脖,摘下帽子。去到廚房,熱了牛奶給她暖身子,所有的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麽自然。

“吃早點吧,待會兒還要上學啊!”逸塵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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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厚的積雪不是該停課麽?”她睜着大眼望着他。

“你是在哪裏看到的。”

“新聞上啊。”

“可是和我們上學有什麽關系啊!”他反問道。

“不是說只要積雪過深就不用上學麽?”

“現在還好,交通都沒問題,不會發生你所擔心的事情,不過,尹逸康,你是不是操心的事有點不在你的範圍之類啊。”

“我就瞎問問,你別在意這些細節。”她嘿嘿的對着他傻笑。

他被她的樣子逗笑。

一如往常,大家在小區門口集合,不過自從到了冬天,兩人總是最早到這個地方的,她總是将整個人蜷縮在他的懷裏躲風,逸康總是說:“逸塵啊,你就是我的避風港。”而他,也明顯感覺到她對他的依戀越來越深。

“喲,知道的還好,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家不聽話的小孩兒早戀啊!”吉羽打趣道。

逸康從逸塵的懷裏探出頭,吸着凍得紅通通的鼻頭問道:“能不能換一句臺詞,這句話你都說了一個冬天了。”

吉羽尴尬的笑笑,不說話,陪着溫莞走在最前面,他們依舊很少說話。

“逸康,怎麽最近你的臉色看起來越來越不好了?”司其走在旁邊,看着逸康問道。

逸康揉揉臉,狐疑的問道:“有嗎?”

逸塵牽着逸康,時不時的提醒讓她注意腳下的積雪,別摔着。

“聽說某人最近不好好睡覺,每天一大早就起來折騰,可真是心疼壞我們家逸塵了。”司煜笑笑,望着逸塵,而後者所有的目光都在逸康身上,難免讓他覺得受傷挫敗。只要有尹逸康在的地方,逸塵永遠不會看到他,不過,就算沒有尹逸康,他在逸塵心裏永遠只是無可取代的兄弟吧。

“逸康,別搭理他們,冷風進到肚子裏,會着涼,你身體本來就比常人弱,尤其是在這個冬天,乖。”逸塵哄着逸康,将她的圍脖向上提了提,遮住她大半張臉,只留下滴溜溜直轉的大眼睛。

逸康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要不要這麽矯情啊。”司其嘀咕道。

“你們兩個同桌這麽久,你沒發現入冬以後她的精神格外不好麽,每天回家都特別疲倦,反複的感冒發燒,也不願意吃藥,還說什麽是藥三分毒。”逸塵雖然嘴上是責怪,可是語氣卻是滿滿的關心和擔憂。

司其看着逸塵,又看看逸康,可是她所有的表情都藏在巨大的圍脖後面,讓人看不真切,在他身邊,她總是笑嘻嘻的和他開玩笑,他要是心情不好,她就各種哄他開心,最初上課那段時間,她總是有睡不完的覺,直到他上次無意中說上課看見她無精打采的弄得他都沒心情學習的時候,她便開始每天陪着他上課認真的聽講,偶爾垂下頭,不知道在想什麽。可是,他從沒有發現她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啊。

“逸康看見了嗎?不要再死心塌地對某人好了,你那是對牛彈琴,你的琴弦都繃斷了,別人也不在意。”逸塵看到司其迷茫的眼神,就知道,在他的心裏,永遠只有那個叫做景亦安的姑娘。

“可是我們是朋友啊。”逸康說道。

“我不是不讓你說話麽?”

“哦。”逸康悶悶的答應着。低下頭,盯着腳下的路,數着在雪上印下的腳印數。

走到學校的時候,逸康覺得整個人都像是變成了大冰棍,哆哆嗦嗦的縮在自己位子上,不停的哈氣使自己暖和。

“很冷麽?”司其看着逸康問道。

“剛從室外進來有點不習慣吧。”

“是嗎?”

“難道你不相信我?”逸康盯着司其的眼睛,想從裏邊尋找到一絲什麽,可是讓她很失望,他依舊如原來一樣,波瀾不驚。

沉默半晌,司其終還是将心中的疑問問出來:“逸康,你最近真的像是和逸塵說的一樣麽?”

“你知道,我們家逸塵就是太擔心我了,所以總是小題大做。”她答道。

“可是你的臉色是真的很蒼白。”他目不轉睛的看着她。

“不是到了冬天,都會變白麽?何況我是女生。”她笑着回他。

“你是不是總有一大堆敷衍我的理由。”

“我從來沒有敷衍你。”她認真的看着他,無聲的嘆了一口氣,将視線轉投到外邊,窸窸窣窣的雪花又開始飄落,她說道:“半年前,自從景亦安的那封信之後,我很少再見到你笑,雖然我對你們的過去不了解,但是,你總不能一直為了一個不知道歸期的人而折磨自己吧。轉過頭,你身邊還有我們啊,而且你答應我會像逸塵一樣,照顧我一輩子的。”你看,我都做到了,好好保護你,不是嗎?這句話,逸康終将還是沒有問出口。

“你想說什麽?”司其的聲音忽然變得冷冷的,這是他第一次和她這樣說話。

她對着窗戶扯出一抹笑,看着窗面上他模糊的倒影,反問道:“司其,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你沒有如期歸來,便是離別的意義’。”

“所以你将所有的生離死別都看的很透徹?”

“算是吧。”她笑着,垂着眼睑,遮住眼裏無盡的悲哀。

“尹逸康,你沒有真的去在乎過一個人,所以你大概永遠不會知道那種愛別離的滋味吧。”他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

“應該吧,我沒有什麽可以牽挂的。”她小聲呢喃道。不是她不想有牽挂的人,也不是她真的冷漠無情,只是,她始終相信,人在死後,留着回憶是極其痛苦的一件事,何況,本來她就是一個如此接近死亡的人。

“以後不要和我談論亦安的問題,我不想說起她。”司其見逸康沉默不語說道。

逸康看着他,笑着點點頭,答道:“嗯,知道了。”在他面前她總是很聽話,不是麽?

一個人到底是有多麽在乎另一個人,才會如此戀戀不舍的将這個人挂在心尖,小心翼翼的珍藏起來,哪怕是別人無意中提起那個人都覺得心痛,都覺得是對她的亵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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