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整整一個晚上,逸康也不知道自己在警局怎麽熬過來的,當警察問她關于事情的原委的時候,逸康只說了一句:“一切都是我指使的。”她想過了,既然那個人那麽喜歡亦安,為何她就不能像司煜一樣,努力的愛屋及烏。一切就如景亦安所期望的吧,她想在他身邊做他心中那個潔淨如蓮的女子,她就成全她,反正在逸康看來,覺得自己和司其估計這輩子都不會再有交集了吧。

第二天清晨,逸康被人叫醒,出了警察局,漫天的飛雨,冷風吹在臉上生生的作疼,逸康站在這灰暗的天空下,低垂着頭,昨日的一幕幕在眼前飛速的略過,想來,最讓她心疼的還是莫過于他的那句“要是從不曾遇見該多好”,是啊,要是不曾遇見不曾相識,那麽現在他和亦安之間是不是就可以做最快樂的情侶,而他們之間也永遠不會有人打擾,甚至是所謂的破壞。

逸康陷入沉思之中,秋雨灑在身上,寒風灌入領口,那顆炙熱的心在這微涼的季節中的逐漸變得涼薄。一個溫暖的懷抱将逸康圍住,逸康擡起頭,映入眼簾的是她日思夜想的面容,金發碧眼,深邃的眼窩,挺翹的鼻梁,薄唇白膚,他揉揉她的頭笑着的說:“傻丫頭,我來接你回家。”細雨将他笑容裏的苦澀掩蓋。

逸康震驚的看着眼前的人,想伸手去觸摸,可是手卻僵在半空中,她害怕,這是自己的一場夢,她害怕眼前的人是不是如夢中的幻影一般一觸就破,逸塵抓住逸康的手,溫柔在在她耳邊說道:“這不是夢,我回來了,逸康。”

她幹啞的嗓音問道:“真的是逸塵回來了?”

逸塵點點頭,望着逸康此時那雙逐漸變得閃亮的眸子,突然開始明白自己這半年多的付出是多麽的值得,可是,當他想起她受的所有委屈的時候,又是那麽的責備自己,要是自己不曾離開,是不是她就可以不用承受這些?但是,世界上沒有時光機器,一切都回不去,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在她身邊。

她依偎在他的肩頭,她說:“逸塵,我累了,帶我回家。”

逸塵點點頭,俯身将懷裏瘦弱的人背在背上,如她所願,帶她回家。

之後的一段時間,逸康一直處于半昏迷狀态,偶爾醒來,也只是坐在陽臺上看外邊的落葉或者天邊的晚霞,然後伴着整個城市霓虹燈的升起,或是在陣陣秋風之中陷入沉沉的睡眠之中。而逸塵一直守在逸康的身邊半步不離,他回來的消息除了尹家人以外,到現在也無人知道。

臨近冬天的時候,逸塵在和尹正宇與尹天相商量之後,終于決定帶着逸康一起去英國,他知道,也許帶她離開這個地方,讓她脫離那些回憶,讓她換個環境生活,那麽她會過的更好。他們的願望無關都是希望她能安然的度過這幾個艱難的年頭,随後的日子任她如何逍遙。而逸康也欣然同意,這座城市留給她的苦楚是不可磨滅的,她以為她可以做到“愛一個人戀一座城”。可夢醒以後,愛人不在,留在記憶深處的是對這個城市深深的倦意。

冬天的第一場雪緩緩飄落,空蕩蕩的客廳,不時傳來一兩聲深深的嘆息,尹正宇站在自家客廳中央,望着那早已離去的人的房間,心裏裝的是無盡得思念。尹天相自從逸康走後,便總是呆在孫女的房間,他說他心裏是愧疚的,要不是他自認為這裏的一切都是最好的,要不是他急切的将那個孩子帶到他身邊,那麽現在她一定仍然逍遙在江南那個山清水秀的寧靜的城市,就不用面對這麽多的別離。但命運就是如此,誰的一生是真的如自己所願,按照自己想象度過,誰的一生不是含有那麽多的無奈,那麽多的迫不得已。要是逸康真的沒有來過這裏,誰能保證她的一生就一定會一直安生在那個與世無争的城市,誰能保證她的一生就會如他們所願一般永遠和樂平輿。她不是不願意脫離自己原有的孤寂生活,只是恰好在兩年前出現了那麽一些人,帶着她來到他們的世界,并讓她在這之間真正的深切體會到愛恨別離。

司其站在自己巨大的落地窗前,獨自凝望着遠處飛落的雪花,司煜、亦安和亦辭包括吉羽和溫莞都在,他們站在他的身後,沒有一人打擾他。

沉默半晌他開口說道:“你們甘心了?現在她走了,帶着所有的恨,帶着所有她不願意說出來卻獨自承受的病痛走了,也許一輩子都不會回來了吧。”他的聲音那麽輕,混雜在窗外呼呼的寒風。

一群人愣在身後,不知道如何回答他。

溫莞向前一步,低着頭,哽咽道:“抱歉,我真的不知道她承受了那麽多?”

司其轉過身,整個人看上去是從未有的頹廢與消瘦,深陷的眼窩,布滿血絲的眼睛訴說着近日來的疲憊和對某人的思念。他輕笑一聲,道:“一句不知道就撇清了所有嗎?溫莞,我一直将你作為最好的朋友,你做的一切不是我們不知道,只是沒想到最後你能做到這一步,你一步步的推波助瀾到底是為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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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莞倔強的擡起頭,臉上的淚痕未幹,卻笑道:“為了什麽?因為我愛的人愛的是她啊,她只是他的妹妹,憑什麽要像一個戀人一般霸占着他。”

站在溫莞身旁的吉羽聽到她的話怔在原地,眼裏閃過一抹自嘲,他以為他夜以繼日的陪伴,他以為他給她的歡聲笑語終有一天會讓她離開逸塵,讓她來到他的身邊,但是到後來,一切不過還是他以為。他說:“逸塵回來過,只為了逸康。”

溫莞的眼淚随着臉頰落下,深吸一口氣,呢喃道:“我知道啊,他的心裏不是只有尹逸康嗎,所以我甚至不惜利用亦安就是要讓他記住我,最起碼可以恨我啊,但是,最後什麽都沒有,他連恨都懶得。”說完,轉身離開,路過司煜的時候,她轉過頭笑着對司煜說:“你和我一樣可憐。”

司煜輕輕的一笑,這些事他早就想的比誰都清楚,比誰都徹底,用不着別人來提醒他。吉羽遲疑着,最後還是追着溫莞離開,臨走他說:“司其,對不起,這些事我都知道,不是我不阻止她,是我阻止不了自己一顆愛她的心。”

司其點點頭,道:“我知道,所以我從未埋怨過你們,逸康也不曾埋怨。”司其自己比誰都清楚逸康心裏的想法,她說過她不希望她的出現破壞了他們之間的感情,可是最後,他們的感情還是如一塊坍塌的玻璃,支離破碎。這一切的根源其實并不是來自一個人的出現,誰的出現都是天意,都是不可避免。要怨就怨他們之間的感情太過脆弱,因為那一顆對愛人自私的執着,最後葬送了幾人十幾年的相知相伴。

兩人相繼離開,亦安走上前,牽着司其的手,望着他眸子裏那一層毫不掩飾的悔恨與思念,這一刻,她的心仿佛掉入了萬丈懸崖。

她深吸一口氣,終于還是将心中那個一直困惑許久的問題問出口,她問他:“你愛她?”

司其笑着,不置可否:“我只是發現我離不開她。”

“那我算什麽?”

司其伸手理了理她柔順的頭發,轉頭看向窗外,他說:“你缺席的那幾年是她陪我走過的,而未來我也不想讓她一個人。”

亦安聽着,心裏卻是苦澀的,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那說什麽幾年前她也不會輕易離開他的身邊,沒想到她和司其那麽多年的感情,還是抵不過她不在他身邊時,別人的一句問候,她問他:“那接下來你想怎麽做?”

他平靜的望着遠方,嘴角含笑,好像他思念的人此時正在站雪地裏向他揮手,他說:“我會等她回來,護她一生一世。”

“她也可能再也回不來了。”

“是嗎?”司其回頭望着亦安,笑問道:“亦安,你知道為什麽我會那麽容易喜歡上她嗎?”

亦安搖搖頭。

“她藏着無數的秘密,讓人着迷,她盡量讓每個和她在一起的人都感到舒适,她懶得去在乎身邊所發生的事,也懶得搭理別人的算計,你以為她真的無情冷漠,可是,入了她心的人都知道,只要是她在乎的人,無論如何她都會傾盡全力護他安好。她将所有的委屈都自己背着,所有的痛苦自己扛着,還是笑着面對身邊所有的人。和她在一起,我從來不用小心翼翼,我從來不用去在乎自己到底該怎麽做,該付出什麽,也從來不用挖空心思的讨她歡心,只要一個笑,一個溫暖的環抱,她就可以淪陷……”

“夠了。”亦安打斷司其的話,她再也聽不下去了,她不知道尹逸康在他的心中居然留下那麽深的刻痕,而司其說的每件事,都曾是她對他做過的無理取鬧的事,她從不曾想過,有一天在司其的心中,她會從那個居高不下的公主變得如此不堪,而這些驕傲的過往如今成了他不愛自己的理由。亦安苦笑着,努力的将眼淚憋回去,她問他:“你恨我嗎?”

司其搖搖頭,淡淡的答道:“我恨我自己,從始至終逼她離開的那個人是我,狠心的那個人也是我。”

亦辭走上前,拉住亦安的手,笑着對她道:“亦安,我們都輸了,萬裏迢迢,我們為了這麽一個美人兒歸來,卻不知美人兒心裏已經另有所屬。真是莫大的失敗。”

他說:“司其,你是我這輩子唯一得不到的東西。不過你放心,我不承認自己的失敗,我給你幾年安穩的日子,下一次我回來,若是她不在你身邊,那麽說什麽我也不會再放棄,就算這是一段為外人所不齒的感情。”說完,牽着早已失魂落魄的亦安離開。

“等一下。”司其叫道。

亦辭停下腳步,轉過身,問道:“想通了?舍不得我離開?”

司其搖搖頭,輕輕一笑,解釋道:“我只是想讓你明白一件事,一件你這麽多年都搞錯的事情。”

“洗耳恭聽。”他站在門口,深情的望着那個漂亮的男孩兒。

“那幾年,為你做那麽多事情的人不是我,冒死将你從火災中拖出來的人也不是我,我只不過算得上那些年你的一個稱職的玩伴。”

亦辭挑挑眉,問道:“怎麽說。”

“因為那個人是我哥哥啊,我們那麽像,不然我怎麽會成為他的替身那麽多年。”他走到司煜旁邊,看着司煜,眼裏寫着抱歉。司煜無所謂的笑笑。

亦辭愣了愣,沒說一句話,轉身離開。只是臨走的時候疑惑的望着眼前兩個容貌相似,俊美不凡,卻擁有不同氣質的男孩兒。

待到衆人都離開,司其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他說:“哥,這麽多年,謝謝你。剛才,對不起。”

司煜拍拍他的肩膀,說道:“無所謂,反正他不會愛上我。再說了,這是我讓你推給我的,不用道歉。”随後向自己屋子走去,幾分鐘後,手裏捧着一個木盒子遞給司其,他說:“這裏邊是逸康小木屋的鑰匙,還有那些你不知道的事。”

司其接過盒子,狐疑的看着司煜。

司煜解釋道:“這就是你們無數次問起的關于我和逸康的秘密。”說完,離開司其房間,将無盡的空間留給他。

看着司煜漸行漸遠的孤獨背影,司其是心疼的,他知道自己的哥哥愛的是誰,愛了那麽多年,卻不能言,他的心裏比誰都苦。

那兩個人的離開,就如這個下雪天,帶走了周身所有的溫暖,留下一室的寒涼,陪伴被遺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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