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虛幻人生
月落星稀,幾點繁星點綴着星空,西墜的月光散發出柔和的光芒,這樣的夜晚,總不免讓人生出幾分傷春悲秋的惆悵來。
阿墨坐在篝火旁,靠着身後的樹幹,仰望着天空,對着點點星辰發起了呆。
自從離開了花家村,她平靜的人生就從此一去不複返,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幾次死裏逃生,單就今晚,她多少次跟閻羅王擦身而過,到現在,她表面沒事,其實裏面還受着點內傷呢!
花爺爺曾說過,人在死亡的威脅下,會在瞬間回憶起自己的一生。
生死之際,她想了什麽?
她想起了她小的時候,力氣比平常小孩大得多,村裏的小孩都打不過她,在她的淫威之下拜她做老大,那時她可威風了,帶着一幫小弟稱王稱霸,最喜歡玩的竟是打仗的游戲,而她是立于不敗之地的大元帥。
難道是上天注定了,她這輩子總得來軍營混一遭,可惜,是個小兵卒,而不是威風凜凜的大元帥。
“阿墨,你是個天生的将帥之才。”軟軟的稚聲一板一眼地在耳邊響起,小時候的花笙棠曾經這般篤定地對她說過,當時他的眼中閃爍着她看不懂的異樣神采。
搖頭失笑,她想什麽呢!自己不過就是一個女扮男裝,頭頂随時懸着一把利劍的鄉下村姑,居然當想大元帥,真是昏了頭了。
花笙棠從小就老成,小小年經總跟個大人似的,而且他很聰明,從小就懂得讀書寫字,采藥曬藥,村裏的大人小孩都喜歡他,可是他不愛理人,反而喜歡跟在她屁股後面,有她在的地方,就總有他。
說道她的青梅竹馬是楊鈞,其實現在想來,花笙棠也是她的青梅竹馬,只是,他成了她的習慣,于是她習慣地把他給忽略了。
今夜,她特別地想念他,想着如果他在身邊該有多好。
然後她又想記了花笙棠的爺爺奶奶,花無缺爺爺和花非花奶奶,他們是村裏最有學問最有本事的人,也最疼她了,花爺爺教她為人處世的道理,教她如何巧妙地運用天生的蠻力,教她很多奇怪又用不到的本事;花奶奶最好玩了,她會給她講很多奇奇怪怪故事,教她玩各種好玩又神奇的游戲,可惜幾年前,他們說是出去雲游去了,就再也沒有回來了。
她短短十五年的人生,過得其實很快樂,真的很快樂,除了楊鈞和王雪兒那件糟心事,她可以說是在幸福中長大的,所以她沒心沒肺,她大咧大咧,不像現在,表面再表現得如何無知天真,也掩蓋不了內心的深沉。
“幸福?真的幸福嗎?為什麽心裏莫名地空虛?”
阿墨在心底自問着,十五年的人生回顧,幸福得讓她覺得很不真實,似乎這不該是她的人生,而在軍營中,在死亡場上,她雖不願承認,但卻感覺很真實,真實到她覺得她的人生就該是這樣的——驚濤駭浪,血腥殺伐!
嘴角無意識地勾起,噙着抹冰冷殘酷,阿墨不知道,此刻,她整個人的氣質發現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漠然,冷冽,殺意凜然!
‘咔嚓,是地面枯枝被踩斷的聲音。
阿墨似被驚到,轉過頭,嘴角的勾起的弧度平緩了下來,澄澈的墨眸透着迷茫,這一轉頭間,她又是那個單純無害,幹淨率直的阿墨。
全然不同的氣質在一個人身上完美地轉換着,就好像前後根本就是兩人一般。
劉雲軒提着兩只野雞走了過來,一眼便看見倚坐在火篝旁的阿墨。
月華傾灑在她的身上,給她渡上一層神秘光暈,整個人看起來虛幻飄渺,好似随時要消失一般。
這個認知,讓提劉雲軒不覺心中一緊,腳下不受控制地加快步伐。
“哇,劉将軍神勇威武。”阿墨晶亮的雙眸蹿起兩團小火苗,轟地一聲散開,綴成點點星辰,迷醉人眼。
“收起你的口水,惡心死了。”劉雲軒微撇開眼,一臉嫌惡道,只是那撇開的眼裏流露出幾許歡喜之色。
坐在火篝的另一邊,劉雲軒俐落地處理着那兩只可憐的野雞,阿墨束手看着,眼裏閃動的奇異的光芒,透着幾許新奇與急切。
“看你這貪吃的嘴臉,方才說帶你一起去打獵,偏還裝累偷懶不肯動,聽過一句話沒有,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意思是站在水邊想得到魚,不如回家去結網……”
劉雲軒這位名聞天下的北雍十大将軍之‘銀槍儒将’,在天下人的眼中,他文武雙全,少年成名,俊逸儒雅,逢人三分笑意,絕對當得了‘儒将’二字,但是跟他交情好的人都知道,這家夥有些話唠,若是碰上他心情好的話,說上老半天他都不帶停頓的。
阿墨跟他才相識不過幾天,而且一個是将軍,一個是底下的士卒,應當很難平等地交集在一起。
但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就是那般地奇妙,或許是第一次見面時的‘投懷送抱’,兩人從軍營裏再次見面,就莫名地相處得很自然,好似多年相熟的朋友,劉雲軒的話唠本性就暴露無疑。
連續被折磨了好幾個晚上,阿墨依然表示她受了不了,還以為好不容易清靜了一晚,結果仍然躲不過魔音穿耳,天啊,她還受着傷呢!
好不容易等劉雲軒将兩只野雞都烤得金黃香嫩,阿墨迫不及待地伸手将插着根木枝的野雞拿過來,顧不得燙手就撕下一只雞腿。
“哎哎,燙燙……啊……嘆色了(燙死了)!”劉雲軒猛蹦跳起來,吐掉被強塞在嘴裏的雞腿,邊吐着舌頭,邊用手搧着,直到覺得好些才黑着臉坐下,對着歡快地啃着雞腿的某個沒良心的家夥,惡狠狠道:“混蛋,你謀殺啊!”
“看在你辛苦打來野雞的份上,我把第一條大雞腿給你,你不領情就算了,居然還誣陷我謀殺,哎,好心被當成驢肝肺了!”
終于耳朵清靜了,阿墨心情愉快邊啃着雞腿邊朝着劉雲朝翻白眼,那聲‘哎’嘆得一點誠意都沒有。
被她明晃晃的無恥給噎住,劉雲軒哼了兩聲,拿過另一只野雞也跟着啃了起來,将所有的氣悶都發洩在那只可憐的野雞上。
“嗝……”
“嗝……”
兩人同時扔掉手中的一塊殘骨,打了個飽嗝,滿足的神情如出一轍。
相視一眼,兩人會意地笑了起來,心靈在此刻似又拉近了不少,淡淡的月光将兩人的身影拉得老長,從某一角度看,似是重疊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