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一卷： (33)
的開水。
見鐵卷門已經拉起來了，而外屋沒人，詠蓮朝裏面走去，聽見洗碗的聲音，于是她喊道：“蘇姐姐，你在吧。”
“哎呀，是蓮妹子，快坐，快坐，這麽早就來趕集呀。”
蘇梅聽見聲音，趕緊出來打招呼，看到她手上拎着籃子，就這樣道。然後拉她在沙發上坐下。
“哎，哎。”詠蓮小心翼翼地在沙發邊上坐下來，手上還緊緊握着籃子邊，她坐不慣沙發，總覺得坐下去軟軟的會摔倒似的。
“你放心坐，又坐不壞。”蘇梅見狀就對詠蓮道。
“哎，哎，”詠蓮頻頻點頭，稍稍朝裏面坐了坐。“蘇姐姐，其實我今天來找你是有事找你幫忙的。”
“你的籃子裏裝的啥呀，還用紅布巾蓋着。”蘇梅聽到詠蓮說有事找她幫忙，卻裝作沒聽見盯着她的籃子道。
“也沒什麽，就是幾只小貓崽兒，和一點小錢，蘇姐姐若不嫌棄，就收下了吧。你能不能幫忙又是另外一回事，全當我今天來看望你。咱們姐妹好久沒坐在一起好好唠唠嗑了。”詠蓮趕緊拉開紅布，對蘇梅道。
小貓崽兒們在被詠蓮抱走之前，已經被阿花喂足了奶，現在睡得正香，而紅紙包的錢就放在貓崽背上。聽了詠蓮的話，蘇梅摸摸了其中一只貓崽兒，瞅了一眼紅紙，然後又蓋上紅布，對詠蓮道：“那可不是，每次你走到我這兒，都不肯留下來多坐一會兒，今天可不要那麽急着走啊，走，到我屋裏去，咱們好好說話話，然後關上外屋的門，攜詠蓮到自己的屋裏去。她拉着詠蓮朝自己的屋裏去的時候，籃子已經不自覺地被她握着了。她把籃子放在床頭櫃上，然後又拉着詠蓮在床邊坐下。
“你們小絡已經回來吧，也沒見她往鎮上來。”
“回來快一個星期了，她怕冷，不肯出來，整天在家裏抱着火盆烤火。”
“絡兒那娃，從小就懂事，我記得她4、5歲的時候，你帶着她回娘家，我去你家找你，她見了一直蘇姨蘇姨地叫着，還要拿着碗去幫我倒水喝，你還記不記得。”
“記得記得，咋不記得。”詠蓮提起往事，也是感嘆萬分。
“可是這孩子們一長大，出了遠門，就不受管教了，什麽事都幹的出來，小絡的事，我也多少聽說了，也真是為她急，她也虛歲20了，該找個人家了，外面人那樣說，多影響她找婆家呀。”
“咋不是，我也整天為這事發愁。今天也是為這事來找你，我想讓你幫小絡說媒給你們同村的那個王沼，蘇姐姐，你也不要聽外面人瞎說，我自己的娃，我清楚，她若真的像外面的人說的那樣，做了見不得人的事，我也不會來找你了，我找你就是為了早點給她找個人家，好堵住外面的人的嘴，等她嫁出去了，有了安穩的家，外面的人說什麽也不頂用了。”
“那男娃子現在是香饽饽，好多人都來找我去提親，你一來，我就知道你是為這事來的，只不過，我現在覺得這事難吶，恐怕幫不了你。一來，我看那娃子，現在沒心思找，二來，雖然他整日忙，你們小絡的事，鎮上也有不少人知道了，他多少也聽了些，恐怕……”
“蘇姐姐，你可要幫我啊，我也真是沒門路了，那男娃子都二十四五了，也該成家了，你到底是擔心我們家小絡名聲不好，掉了你的面子吧，求你了，只要你說通那男娃子和小絡見上一面，就成了，只要兩個孩子見上一面，成不成因緣就聽天由命了，我也怪不得誰了。”見蘇梅不肯答應，她乞求起她來，急得眼淚都直往下掉。
“妹子呀，不是我不肯幫你，這事實在讓我覺得難成。”
“蘇姐姐，看在我們姐妹一場的份上，你答應我這一回吧。”
“說實話，你要是求我別的，我會二話不說就幫你，但是古話說人言可畏，人言可畏，要我替你們家小絡說媒，我還真張不了這個口，況且那個男娃子，眼光高……”
“老板娘，你們今天不營業了？！”只聽外面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叫道。
“你等會兒。”她對詠蓮道，然後關上門出去了。
“咋不，現在有點事，你過會兒再來。”
“老板呢。”
“一大早就回村辦事去了。”
“那老板娘今天可就寂寞了，現在屋裏該不是藏了別的男人吧。”
“藏你老娘腿，我有個姐妹在這裏找我說說話，你該幹什麽幹什麽去吧，待會我打電話叫你。”
“老板娘，你要小心啊，小心我告你狀。”
“小兔崽子，再胡說，我撕爛你的嘴。”
“可不敢了，可不敢了。”
然後外面沒聲了，蘇梅走了進來：“現在鎮上的年輕人個個游手好閑的，像沼娃子那樣肯好好做一番事業的可真是少有，難怪你們都争着要把閨女嫁給他，我要有閨女，也會賴着臉皮親自說媒去了。”
然後依舊挨着詠蓮坐着，詠蓮聽了，決心把小絡嫁給王沼的心思更強了。她心裏一急竟然“通”地跪了下來，蘇梅趕緊去扶。
“你這是幹什麽。”
“蘇姐姐，我今天就撕破我這張臉不要了，跪下來求你，只要你能說通那男娃子和我們小絡見上一面，往後讓我為你做牛做馬都行。”她邊說，眼淚還邊往下掉。
蘇梅見狀心裏也是急，要是一直這樣跪着怎麽辦呢，同時見到往日的好姐妹現在這樣跪下來求自己，心裏也升起了一股優越感，往日在村裏的時候，大人們都拿當她做正面例子來來數落我，小夥子們的眼睛也只盯着她看，現在她反倒要求我來了，真是風水輪流轉。我就幫她這個忙，成了，也更加證明了現在我是比她強的，不成，也并不是我辦事不利，而是她家孩子的名聲在那裏。
“算了，算了，我是看在我們姐妹多年的情分上才厚着臉皮去幫你。”
“哎，哎。”詠蓮這才一邊抹着淚兒，一邊被蘇梅扶了起來。
“這貓崽兒，我就留下，給城裏的兒子媳婦帶去或是當做玩意留着他們自己玩，或是賣掉，我留着也沒個用處，這紅包，你還是拿走，我們姐妹之間幫個忙，就用不着這個套路了，況且你家還有孩子讀書，正需要錢。”蘇梅把小貓一只只放在了床上。紅包依然放在了籃子裏，然後蓋上紅布，遞給了詠蓮。
詠蓮讓了幾回，突然想到她現在恐怕看不上這個小錢呢，等兩個孩子的事成了，再好好送她一份大禮也不遲。就自己收了錢，然後提着籃子要走：“你忙吧，不耽誤你做生意了。”
“你到街上逛逛，中午來這兒吃飯。”
“哎。”
詠蓮嘴上答應了，實際上又不會真的這麽做，倆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柔和的陽光灑在小貓崽兒身上，它們身上的毛都還很細很軟，遠遠看去像是一堆軟和的小球，詠蓮走出蘇梅的家的時候，心裏也正像這貓崽一樣，覺得很柔和，有一種終于緩過氣來的感覺，剛剛她因為見到蘇梅不肯幫她，心裏急得都上了火。現在她覺得一切還是有希望的。
103.第二卷-說媒（中）
下午的時候，王志貴回來了，蘇梅就可以空閑下來去找王沼了。王志貴對老婆幫小絡說媒的事也不看好。
蘇梅就道，試試看吧，人家都那樣跪下來求我了。又和丈夫唠叨了會兒，就出門去了。
蘇梅從家裏出來往右邊經過幾個店鋪，再過一個十米長的水泥橋，然後左拐，再經過幾個店鋪，就到了沿河的公路，順着公路一直往前走，就來到了山腳下王沼的辦公室，旁邊就是依據山坡走向蓋的菇棚。從遠處看，這些延續了幾畝山坡地的菇棚也顯得十分壯觀和耀眼，它們承載了王沼個人使家鄉人民富起來的希望，現在也慢慢成了一些村民的希望。經過那些店鋪的時候，店裏的人都向她打招呼：“蘇嬸子又去說媒啊。”
“哎，哎。”蘇梅道。
“這次又是哪家的閨女呀。”
“嘿，是我遠房的一個侄女。”她說完就趕緊急匆匆地走了，生怕別人多問什麽。
蘇梅來到了一個用水泥牆圍起來的院子，院子裝了鐵門，門的一邊挂了鐵牌子，上面寫道“桦山鎮香菇種植中心。”進了院子，正對面是一排紅磚黑瓦房，每間的大小不過10平米。其中靠左的第一間就是王沼的辦公室。其他的就是家住在遠處的工人的宿舍。兩側還有幾間房。靠右邊的幾間房是儲存香菇的菇房。靠着左邊挨着王沼的是技術研發室，是王沼在那裏做實驗栽培出更加優良的香菇的地方。研發室旁邊的是廚房和王沼父母住的地方，他們現在負責管理這裏的後勤，他的母親每天幫工人做飯，父親幫着買菜和搬運糧食。而這裏的業務員是王沼的一個高中同學小趙，家住縣城，高中畢業後，沒有繼續讀書而是開了一個餐館，小趙人脈廣，口才棒，就被王沼用重金聘請來做了業務員，為了籠絡人心還專門為他在山清水秀的地方蓋了別墅，因為小趙高中的時候和王沼關系還不錯，加上開餐館也實在掙不了錢，就把餐館轉手給別人，自己專門來做了王沼的業務經理，王沼還用盈利後的第一筆錢為他買了二手的別克，這下他到各個農貨市場或者餐館跑業務也更加方便了。而這裏的會計也也由王沼擔任。王沼還有一個大他三歲的姐姐，嫁在了方村，王沼的姐夫本來以外出打工為生，開過挖土機，于是王沼就請他來幫這裏發送貨物，送貨物的大貨車是王沼從城裏租來的。其餘還有30多名工人，雇傭的都是遠近村子的村民。
王沼年紀輕輕就鼓搗起這麽一個香菇種植廠，也着實不易。其實他開辦香菇廠的想法是從一進大學就産生了，高中的時候，他第一次走出小山村看到了外面的世界，但是當城裏的同學開玩笑地問他：是不是你們那裏還用煤油燈，是不是你從來都沒見過汽車，是不是你連電話是什麽樣的都沒見過時……他的心被深深刺痛了，他決定将來要用自己的所學改變鎮上很多小山村貧窮落後的面貌，讓後代們不再受到他所遭受的嘲笑。于是填報志願的時候，他報的是一流的農業大學，他一邊學習專業知識，一邊研究在桦山鎮究竟種植什麽可以致富比較快，因為他覺得桦山除了多桦樹，土壤肥沃，其餘自然資源匮乏，發展種植業比較合适。後來當看到書上介紹：香菇是世界第二大食用菌，也是我國特産之一，在民間素有“山珍”之稱。它是一種生長在木材上的真菌。味道鮮美，香氣沁人，營養豐富，素有“植物皇後”美譽。桦樹是種植香菇較好的木材，于是他萌發了開辦香菇廠的想法。這個想法最開始遭到了家裏人的反對，因為覺得風險太大，後來上面有了鼓勵大學生創業的政策，他才更加堅定地要建香菇廠了。
利用大一寒暑假，他申請承包了鎮上的幾畝桦樹林，并取得了砍伐證。大二寒暑假，他開始着手建造菇棚，并開始用所學知識種植香菇，那年暑假父母也嘗到了他親手種植的香菇，慢慢才開始支持他。大三寒暑假，他開始籌備資金，申請注冊建廠，其中包括銀行貸款，政府扶持金，學校獎助學金，甚至父母給自己準備的蓋房子、娶老婆的錢。還有從親朋好友那裏借的錢。大四，他主動申請回家鄉來實習，并在實習期間寫出了十幾萬字的名為“香菇種植的條件”的論文，這篇論文獲得了省級優秀論文獎，又為他獲得了一筆創業基金。當很多同學奔波于各個人才市場面試時，他已經注冊成功，挂牌開辦了“桦山香菇種植中心”了。
幾經波折，幾番辛勞，直到現在他的香菇廠，已經初具規模，創業之路并不是想其他人想象得那樣一帆風順，其中的辛酸恐怕只有他一個人能夠體會吧。人們都說每一個成功的男人背後都會有一個女人，然而他卻一直是一個人在戰鬥，雖然到最後，他說服了家裏人，但是到大四畢業的時候，和他一樣來自桦山某個小山村的女友都還堅持要留在大城市尋找發展的機會，不肯回來和他一起創業。他們只有分了手，分手的那天，他喝了很多酒，然後抱住女友哭了，求她回來和他一起，她卻還是不肯，她說：我好不容易從那裏走出來了，有了在大城市工作的機會，我不要再回去，我從一開始就覺得你的想法是空想，一想到我回去又要重新面臨貧窮落後，重新經歷一番奮鬥才能看到希望，我就害怕，對不起，王沼，我們還是各走各的路吧。
他回來不久就聽說女友和那個城市一個富二代訂了婚。他只是萎靡了幾天，然後又強迫自己振作起來。然而大學四年的戀情不是說忘就能忘的。當夜深人靜的時候，他還是會想起女友，還是會心痛和流淚。白天他又把自己掩埋在香菇的世界裏，盡量不去想失戀分手的事。現在每當有人來提親，他腦袋裏冒出的第一個想法不是對方長什麽樣，家庭如何，而是對方會不會理解自己的想法，願意和自己一起戰勝貧窮。然而他見了面的幾個似乎對他滿腦子的如何發展香菇廠、如何培育出更好的香菇的想法不感興趣，只對他現在的廠子是虧還是盈利感興趣。他徹底失望，慢慢對相親也失去了興趣。
所以當他從菇棚回到院裏看到蘇梅和母親站在院裏說着什麽的時候，就想轉身回到菇棚。
“呀，沼娃回來了呀。”蘇梅沖他道。
他不得不露出笑臉來迎接：“蘇嬸過來了。媽，你們怎麽光站着。”其實他此刻非常希望蘇梅趕緊離開，但是禮節在那裏，他也只能說些違心的話，還要違心地進屋幫她們搬凳子。
“你蘇嬸今天還是為你的事來的，她比我和你爸還操心你的事呢，趕明兒成了可是好好謝謝你蘇嬸。”母親見狀笑道，像是說給他聽，又像是說給蘇梅聽。
王沼聽了，只是笑笑，然後準備進屋去。
“現在他是鐵了心不肯相親，他舅舅前天才來幫忙提過，他一再推脫不肯見，人家姑娘也沒了耐心，見別家去了，哎，你說，老這麽樣怎麽行，我和他爸嘴笨，也勸不過來他，我知道你嘴巴向來厲害，這次不管是誰家的姑娘，只要你能幫忙勸動他去見面，或是看對了眼，我們兩個老家夥就此合了眼也是放心的，蘇嬸子，這次可要多多勞煩你了。”
“哎，什麽勞煩不勞煩，從小看着長大的，跟自己的娃沒什麽兩樣，別說你們看着他沒心思成家着急，我這心裏也急吶。”……
進屋裏，他聽到了她們在外面說這樣的話。他苦澀地笑了，她們難懂他的心思，他卻明白她們為什麽要這樣說。在村裏，男孩子和女孩子普遍結婚早，不管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一過了18歲，只要沒讀書，家裏就開始張羅着相親找對象，好像能不能找到對象是孩子們成人後第一要緊的事。他上學晚，今年已經25歲的他在村裏許多人眼裏都算大齡剩男了，再不成家，恐怕相配的姑娘都嫁出去了，将來就要單身一輩子了，他搬了兩個凳子出來，然後母親讓他坐下：“讓你蘇嬸好好跟你說說，我去把你那兩件衣服洗洗。”
他便只好坐下。母親起來的時候，站在他身邊，他一低頭發現母親好像又矮了，小時候他的手老夠不着母親的肩膀，現在是母親越來越夠不着他的肩膀了。同時又聽到蘇梅說：
“你媽越來越老了，總不能讓她幫你洗一輩子衣服吧。”
“哎。”他推了推黑色眼睛框，點點頭。
“這挑媳婦呢就像挑衣服，看不準這件，說不定下件就合心意了，你是高才生，這個道理還不懂？”
“……”
蘇梅見王沼只是笑着，也不說話，不知道心裏是個什麽想法，就繼續道：“前幾次，你說那些姑娘不懂你的心思，所以即使結了婚也過不到一起去，我看你是嫌那些姑娘學歷不高，見識沒你廣，我勸你一句，你既然已經誠心回到山溝溝裏發展，要找到和你一樣讀書多，見識廣的姑娘那可真是難吶。”
“蘇嬸，我也不是要求學歷多高，見識多廣，只要能夠理解支持我的心思就成。”王沼笑道。
“你一個大學生，你的心思指望誰能懂呢。”蘇梅開玩笑似地道，同時又有嘲諷王沼眼光高的意味兒。
“……”王沼心裏嘆着氣，臉上依舊笑着。
“況這次的姑娘雖然初中沒讀完就出去了，但是自小腦子就靈光，學習好，現在在外面也待了3年了，什麽大世面也見了，聽她媽說，前半年還在一個畫家家裏當保姆，想必見識也多少是有點的，去年見到她的時候，見她言行舉止也多了些城裏人的風度，就連說話也帶着城裏人的口音，也難怪被人說忘本。”蘇嬸說到這裏，心裏一驚，不是該說好話嗎，怎麽說起不好的話了，就趕緊道：“你不要管外面的人怎麽說，你就和她見上一面，或是她真的就和別人不一樣，就懂了你的心思呢。”
“……”王沼也只是笑笑，沒說什麽，心想：這次蘇嬸恐怕沒少收紅包吧，不然也不會這麽大費口舌，說了這麽多好聽的話，再說下去，我就真的心動了。
“我和這個孩子的媽從小也認識，也了解這孩子的品行，自小就懂事，當初也是為了家裏才辍學，不然現在保不準也是高材生一個，雖說在外面待了幾年，但是待人接物還是規規矩矩的，娶在家裏，家裏的大小事務就不用你操心了，你只管忙廠子裏的事行了。”
“聽蘇嬸這麽一說，我還真想見一見了。”王沼此時還沒下定決心見小絡，只是開玩笑地道。蘇梅卻信以為真，道：
“見吧，見吧，見了面好好談談，說不定就真的遇到緣分了。”
“你也說人家見過大世面，見了面，恐怕看不上我怎麽辦，到時候還是白讓蘇嬸你操心。”王沼笑道。他當時也并不以為小絡就是蘇嬸說的那樣，以為都是她虛誇的話，騙自己去見面，就這樣推辭道。
“哎，這次她媽也是鐵了心要給她找個人家，她自小聽話，恐怕這次不從也是不行的。”
“聽你說她也才19歲的樣子，況且又是那樣一個好姑娘，她媽還愁沒人娶？”王沼反問道，同時對村子裏恨兒早成家的心理感到無奈。
說的蘇梅也一時無話，但是為了挽留自己的面子，便只得極力說些讓王沼能夠接受的事實：“實話跟你說吧，我這次跟你介紹的對象就是現在鎮上被人說閑話的那個女娃子，那個女娃子估計也是背着家裏人在外面談了對象，被人說了閑話，父母臉上也過不去，所以就想趕緊找個人家，堵上人家的嘴。”
看見王沼在認真地聽自己說話，覺得自己剛剛說的話太過了，就趕緊想圓回來：你是讀過書的人，也不要盡聽外人瞎說，村裏的人也都是吃了飯沒事幹，聽見針尖大的事，就當成棒槌一傳十、十傳百地到處瘋傳，你還是要趕緊和那女娃見上一面，自己心裏有個數，萬一真的是你的有緣人，因為外人的瞎說，就錯過了也不好。
“你是說她自己在外面找了對象？”
“嗨，只是聽人瞎說。”
王沼聽了蘇嬸的一番話，心裏很不是滋味，中國都開放30年了，可這裏人們思想依然封閉落後，連女孩子在外面談戀愛都被視為是羞恥之事，同時覺得蘇嬸口中的這個女孩子很有勇氣，敢于做着別人口出羞恥的事，他看見了她身上其他女孩身上少見的東西，同時又有點同情她。他也很早就隐約聽人說附近村裏子一個叫馬小絡的女孩子在外面和一個可以做她父親的男人從賓館裏出來，人們都在說這個女孩子多麽不知廉恥，他卻在人們議論她的時候對她産生了好奇，他也知道這裏的人們喜歡誇大事實，也許這個女孩子做的事并沒有那麽無恥，卻被人們說得如此不堪，他想，到底是什麽樣的女孩兒呢，敢做出被村裏人不恥的事。現在，聽了蘇嬸的介紹，她竟像一個傳奇一樣吸引着他去了解她，而沒想到蘇嬸會替她來說媒，他對蘇嬸也刮目相看了。
“果真像蘇嬸說的這樣，我倒真的想跟她見上一面了。”他覺得她不顧村裏的風俗在外面戀愛，和他不顧其他人的反對，開辦香菇廠，性質是差不多的，都是需要勇氣的，兩個有勇氣的人，心意應該是相通的。
“我的個天，不枉我浪費這麽多口舌，可算是把你說通了。”蘇嬸喜滋滋地拍了下他的肩膀，又沖在不遠處洗衣服的母親道：“大嫂子，沼娃同意了。”
“那就好，那就好。”
“沼娃，你看在什麽時間，什麽地點見面合适，我好回去跟人家答複。”
“地點的話，我想親自到她家裏看看，時間的話，就這兩天吧，得空，我就去找蘇嬸，還要麻煩蘇嬸幫忙指路。”
“那可不，還讓你親自去瞎找半天不成，就這麽說定了。你也是大忙人，快去忙吧，我和你媽說說話，也要趕緊去回複人家了。”
“嗯，蘇嬸，我先去忙了。”然後他就起身去屋裏打開電腦接收郵件了。
104.第二卷-說媒（下）
小絡早上起來的時候，馬鐵扛着鋤頭，詠蓮拎着籃子一起走出屋去，小絡以為他們是一起去地裏幹活，就沒在意。等她喂完豬食，去喂阿花的時候，發現小貓崽不見了，阿花也不知到了哪裏，她才意識到母親又把阿花的孩子拿去送人了，心裏有些不快，可是她又能理解母親的做法，小貓崽放在家裏也沒用處，母親拿去送人還能讨個人情。哎，她嘆了口氣，蹲在空空的窩前，想道，大概阿花這次又要離家出走一個月才回來吧。以前也是這樣，貓崽被送人後，阿花總是會消失一個半月的才回家。大概心裏生着怨氣吧。小絡想。
可是她不會想到詠蓮這次把貓崽送出去，是為了她的親事。不過她應該發現了，最近一個星期每次母親從外面回來都會發作腰痛病。小絡以為是天氣冷的緣故，殊不知是內心太過惆悵，傷了身體，因為她出去托人說媒，大都因為小絡的名聲不好委婉地拒絕掉了，她把家裏值錢的東西，比如小絡幫她和馬鐵買的值錢衣物，都送出去了，別人還是不願幫忙，或者嘴上答應得好好的，背地裏又不願真的幫忙，馬鐵知道了，就只在地裏生悶氣，差點用鋤頭剁了自己的腳。後來實在沒辦法了，她才想到了蘇梅，其實她是最不願找她幫忙的。沒想到她的一跪竟然湊了效，她心裏竟然也産生了希望。于是她從街上回來的時候，還專門到水果店裏買了一籃子水果，想着過幾天說不定可以派上用場。
臨近中午的時候，詠蓮回來了，一見了小絡，就遞給她一個又大又紅的蘋果，喜笑顏開的道：“絡兒，吃蘋果。”也不再像前兩天那樣一回來就進屋躺床上去了，飯也吃不下。小絡接過蘋果，母親就把裝籃子的蘋果拿進放米面的房間，好像在放很珍貴的東西似的，小絡心裏一股酸澀，從小就是這樣，家裏有了好吃的，父母親總是讓姐弟倆先吃，或是小心翼翼地留着招待客人。
于是她來到廚房，洗了蘋果，又切成兩半，來到外面，見母親早已經不在了放米面的房間，就到卧室去找她，只見詠蓮在櫃子裏找着什麽，見到小絡進來了，就把櫃子門合上了。
“給，媽，這蘋果挺甜的。”小絡把另一半蘋果遞給她。
“你吃吧，我已經吃過了。”
“我想和媽一起吃一個蘋果成嗎”小絡笑着把蘋果喂給詠蓮，詠蓮只得接過蘋果吃了：“這娃子。”
小絡見床就在邊上，就順勢躺下來，啃着蘋果。
詠蓮見了便道：“別躺着吃東西，對胃不好。”
小絡便起來，同時想起了林遠一，也不知道自己不在，他有沒有亂吃東西，然後她趕緊搖搖頭，想要擺脫林遠一的臉，就問詠蓮：“媽，你這次又把小貓送到哪家了，阿花又跑了。”
詠蓮也在床邊坐下來，拿起床前凳子上的一個籃子裏的鞋墊子，繡起來，小絡見母親繡的是兩只鴛鴦在戲水。詠蓮聽了小絡問她，就靜靜地說：我送給你鎮上蘇姨了，讓她幫你說媒。
聽到是說媒，小絡的心咯噔一跳。
“媽……”
“絡兒，我知道你懂事，現在不肯結婚，是為了想多幫家裏減輕負擔，可是你多在外面待一天，我和你爸的心就多懸一天，村裏又是個閑言碎語多的地方，你早早地嫁個好人家，也可堵住那些人的嘴。”小絡還沒開始說話，詠蓮就道。
“恩，我知道。”小絡一擡頭，發現母親的白發竟然已經比以前多了好多，想必因為自己，她操心不少吧。也許為了能幫自己找了個好人家，這幾天才吃不了飯，犯了腰痛病，小絡好像一下明白了什麽，同時心裏深深自責起來，同時多恨自己當時的年少無知，同時多恨自己會時不時想起林遠一。她低下頭去，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絡兒，看樣子，你是不太開心，你老實告訴媽，你心裏是不是有人了。”詠蓮見小絡低着頭，悶悶不樂的樣子。就握了她的手道。
“沒有，沒有。”小絡趕緊搖頭道，臉上開始發燙。
“絡兒，你說你不像外人說的那樣，做了不該做的事，我信。但是現在你聽到我幫你說媒，卻這幅樣子，媽是過來人，知道你是有自己的想法的，你跟媽說說，果真是靠譜的人，媽就随了你的心願。如果是不靠譜的人，你就乖乖和媽幫你介紹的人見上一面。”
“媽，沒有，真的沒有。”小絡還是搖頭。
“是不是你現在的那個年輕的東家，我聽繹兒說，那人雖有未婚妻，卻長年在國外，你們孤男寡女的在一起這麽長時間，即使別人沒什麽想法，你一個年輕的女孩子一時動了心思也是正常的。”
“媽，求你了，真的不是，我不喜歡那個人，那個人也不喜歡我，他只是有嚴重的胃病，需要人照顧。”小絡怕母親發現自己的臉燙得厲害，就掙脫了母親的手，躺下來，用被子捂着臉，在被窩裏道。
母親見了，似乎松了一口氣，不再提林遠一了，輕輕拍着小絡的背，像是安慰她道：“不是就好，媽就放心了，這次不征求你同意就給你找婆家，也不至于委屈了你，即使你是真的動了心思，媽也勸你早點斷了這個念想，婚姻還是要講究門當戶對，像是人家能夠請得起保姆，又會畫畫，我們終究是難以夠得着的，你可明白我說的？”
“恩，媽，你說的我都懂。我就是想等小繹上了大學我再出嫁也行，但是現在看到爸媽因為我被人指指點點，為我操心，我的心裏也不好受，我想自己嫁出去了，你們也可少操點心。”小絡聽見母親在嘆氣，就從被窩裏起來，道，其實她這話不僅是對詠蓮說，也是對自己說。同時她心裏還有另外的想法就是擺脫林遠一的困擾，自從從城裏回來的時候，她每天都會想到林遠一，這讓她很不安，就像當初做了關越的情人後，每天都會想到關越一樣，她覺得自己可能再次陷入一個危險的境地中，早點結了婚，就可以早點遠離這種危險。
見小絡不再是悶悶不樂的樣子，詠蓮心裏才踏實起來，同時見小絡這麽懂事，眼睛不免又紅了，像是安慰自己地道：“這次你蘇姨幫你說的是你一回來，就給你提過的鎮上新開辦的那個香菇廠廠長，模樣不錯，還是大學生，如果人家肯答應見你一面，你就好好見一面，成了，自然是好事，不成，就當是多認識了個人，你看可好。”
“哎。”小絡這樣答道，心裏卻木木的。不像王沼那樣卻是對這次的相親充滿期待。
晚上的時候，詠蓮就接到了蘇梅的電話，說是王沼答應了見面，就是日子還沒定。那天晚上，詠蓮終于睡了個踏實覺。
而小絡卻久久難以入眠，她用手機登了QQ，告訴阿惠母親幫自己說了媒。自己馬上就要相親了。
哦，也有人上門幫我提親，但是被我嫂子拒絕掉了。我知道她是嫌那些人介紹的都離家太近，她巴不得我嫁得越遠越好，不過拒絕掉了也好，不用那麽快出嫁，就可以多些時間待在哥哥和奶奶身邊了。
阿惠，我可真羨慕你。
小絡，看樣子，你現在不想結婚，是不是因為林遠一呀，那天你在車上說，你只是應林遠一的請求幫忙做他的女朋友，而你只把他當做需要照顧的病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