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一卷: (32)

覺得自己急需要人安慰,告訴她那個可親可敬,長着靈動大眼睛的絹姐到哪裏去了。

“姐,你現在過得好不好。”小絡始終想跟她說上話,就明知故問。

“我一個嫁出去的女兒好端端地跑回娘家來住,你說我過得好不好。”絹姐似乎對她的問題很不在乎,一邊哄着孩子睡覺,一邊随意地道。

小絡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憑她又能做些什麽呢。

“你在外面也要長個心眼呀,有些男人人面獸心的,可別上當了,媽的,男人結婚前都是孫子,結婚後就變老子了。”絹姐囑咐小絡道。

小絡點點頭,算是同意她的話。

過了會兒,大嬸嬸拎着個菜籃子回來了,籃子裏裝滿了白白胖胖的白蘿蔔,見到小絡,她的臉陰沉着,不知道是在為女兒發愁,還是因為受到外面傳言的影響,不想給小絡好臉色看。小絡又坐了一小會兒,找了借口,就趕緊離開了。

走的時候,絹姐和嬸嬸見她執意要走,也沒怎麽挽留。倒是大嬸嬸硬是要讓她帶幾個蘿蔔回去。她不好拒絕,就帶回去了。

她回去的時候,詠蓮正在豬圈旁給豬喂食。

“這是大嬸給的蘿蔔。”算是給母親打過招呼了,然後把蘿蔔往廚房的籃子裏一放。就到自己的屋裏躺下了。還有陽光從窗子照進來,她用被子把臉捂着,忍不住哭了。

我的絹姐,我的絹姐,

結婚真可怕,結婚真可怕。

小絡在心裏不斷重複這些話。然後她的腦袋裏突然浮現了林遠一的臉,她趕緊使勁搖頭,想把它趕走,但是越搖,林遠一的臉越清晰,她忍不住道,林遠一,結婚真可怕。小絡也不知道為什麽在自己此刻會想起林遠一。

“絡兒,絡兒,快來幫忙,阿花要下崽兒了。”只聽母親在放米面的房間叫自己。小絡趕忙擦了眼睛,和母親一起去幫阿花接生。詠蓮以前幫阿花接生過,又有小絡打下手,再來接生也是得心應手。

接生的過程中,阿花因為忍受不了痛疼,渾身都在顫抖,還凄慘地叫着,小絡看了都覺得身體某個地方在痛。最後,阿花終于順利産下了5個小崽兒,小家夥們渾身濕漉漉的,都還沒睜開眼,阿花精疲力竭地躺在那裏,小絡想去摸摸小崽子,阿花卻突然擡起頭,警覺地望着小絡。

“你別摸,小心她撓你,剛産完崽兒的母貓警惕心是很強的。”詠蓮見狀道。

“哦。”看着這些可愛的小貓崽們,小絡一時忘記了以前被阿花撓的經歷,也暫時忘卻了難過和林遠一的臉。

而遠一此時已經接受了胃鏡檢查,确定了治療方案。

因為遠一的疾病已經進入了末期,無法耐受手術治療,就只能選擇放化療和中醫藥結合的治療,這樣即可以綜合中醫西醫的治療優勢,又能夠減輕放化療對他身體帶來的不必要損傷。

100.第二卷-雪人

受西伯利亞氣流的影響,氣溫驟降,全國大部分地區出現降雪天氣。

雪花一片一片飄落,如白絨絨的小精靈降臨人間,落在竹葉上,發出簌簌的輕微聲響。落在校園裏,無聲無息,帶來童話般夢幻的氣息。

瑞雪兆豐年,想必來年又是一年好收成,村民們望着地上越積越厚的雪想道。

高三一班是尖子班,是培養名校考生的集中營,但是也有靠關系擠進來的幾個成績中等的學生。顧尤佳就是其中一個,而她又央求父母和老師說讓她坐在馬小繹旁邊。

于是,高三了,尤佳和小繹依然是同桌,倆人依然在靠窗的地方坐着。只不過小繹是以全班第一,而尤佳是以倒數第五的成績進來的。雖然落差這麽大,依然影響不了倆人的關系,什麽關系呢,就是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同桌關系,小繹的腦子裏只有學習,把尤佳也只當成了關系要好的異性同學,而尤佳卻越來越感受到和馬小繹同桌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窗外就是飄然落下的雪花,而靠窗靜靜地複習的小繹在尤佳的眼裏更加像極了童話中安靜溫柔的小王子,可惜是個只想着學習的小王子,尤佳在心裏想道。高三了,又是尖子班,老師講完習題,就讓學生們自己複習,自己到辦公室暖和去了,但是學生們各個依然奮筆疾書,使勁思考,老師在與不在都是一樣的,唯有佳佳心不在焉的。

佳佳,下課了我們一起去打雪仗吧。

隔壁普通班的何夕夕發來短信。何夕夕是她的閨蜜,倆人性格差不多,愛好差不多,成績差不多,家境差不多,只是家裏父母沒有足夠的關系把她也弄到尖子班去。

恩恩,我都要憋壞了。

要不,你也轉到我們班來吧。

算了,算了,老爸費了好大力氣才把我弄進來。

你什麽時候這麽聽話了。

然後佳佳發了個鬼臉過去。

夕夕發了個斜眼的圖,表示鄙視……

下課了,佳佳戴上白色兔子耳罩和米色兔子手套,然後就要起身出去找何夕夕一起去打雪仗。何夕夕已經在她們教室外面張望了。而教室外面,除了等候她的夕夕和走出來的佳佳,沒有一個本班的人在外面,大家都在忙着學習,下課的時間都不放過,就像剛才,佳佳明知是問了也白問,她還是忍不住問了馬小繹要不要和她一起下去玩,馬小繹露出了可愛的小虎牙對她笑笑,不了,我這道題還沒解開。于是佳佳自己溜出了靜悄悄的教室。

“夕夕。”

“佳佳,走,我們班那群家夥還沒下課都下去了。”

“你們班都下去了嗎?”

“是呀,可不像你們班。吃飯睡覺都想着學習。”

“你們老班不管嗎。”

“高三了,也懶得管了,要管也管不住呀。”

倆人說着話走下樓去。

夕夕和佳佳手拉手走到操場上的時候,迎面就來了一個雪球,砸在了夕夕的胸前。夕夕今天穿了白色的羽絨服,黑色的棉質短裙,黑色的打底褲,腳上是系帶白色小靴子,頭上戴着粉色的帽子,帽子兩邊還墜着兩個粉粉的小絨球,夕夕是個一笑眼睛就彎成小月牙,嘴角帶有淺淺酒窩的女孩子,在雪地裏,奔跑起來更顯得青春洋溢,令人心動。

“好呀,莫小澄,看我不砸死你。”夕夕抓起地上的雪就追着同班的一位男生去打了。佳佳跟着她後面跑起來。

“佳佳,快來呀,跟我一起打死莫小澄,他平常老欺負我來着。”夕夕一邊躲着莫小澄的雪球,一邊沖佳佳喊着。佳佳抓起一把雪,揉成雪球的時候,發現周圍都是自己不太熟的人,包括那個莫小澄,于是她四處張望去找熟人“攻擊”了。她看見遠處有一個穿着球服光着膀子在雪地裏跑步的身材健壯的男生,就把雪球朝他砸去。“黎安東,你不怕被凍死呀。”

被砸的是叫黎安東,體育特長生,高二的時候,和小繹和佳佳同班,現在也被分在了普通班。

“呀!佳佳老婆呀。”這個男生停了跑步,也抓起雪朝佳佳砸去。佳佳用背去擋了,然後黎安東用手拽着佳佳的衣領把佳佳轉過來,臉對臉地在自己面前,笑道:我這是魔鬼式訓練懂不。佳佳撇撇嘴,表示不屑:我去,還魔鬼式訓練,我看你這是魔鬼式發癫,你抽風了吧,大冬天光着膀子。

“我願意,你管的着嗎?”說完,躲着腳,搓着肩膀,然後又露出大白牙對佳佳笑道:“我小媳婦呢,聽說你們分到一班了,你幫我問問,最近怎麽都不去看望他夫君我。”

“你小媳婦忙着學習,我回去一定幫你問問。”

“你玩吧,我要活動活動,不然凍僵了。”

“活該。”黎安東都跑遠了,佳佳對着他的背影道。然後黎安東沒轉身朝佳佳豎起了中指。佳佳咯咯地笑了起來。又突然懷念起高二的時光來,那個時候還沒分普通班和尖子班,成績優異的和一般的都可以混着坐,分宿舍也是不管成績地混在一起。黎安東當時是班上的體育委員,性格大大咧咧,為人仗義,絕不容許外班學生欺負本班學生的事發生。還喜歡到處招妻納妾,凡是見到可愛的女生都收為老婆,凡是見到清秀的男生都收為小媳婦,見面就老婆,小媳婦地叫。馬小繹當時和他一個宿舍,免不了就被收為小媳婦,而佳佳長相可愛,被他列為老婆之首,這些“老婆媳婦”們有了困難,找他,他也會盡全力去幫助,絕不推辭,當時小繹見他懶惰,有不疊被的習慣,每天還幫他疊被,倒真像他的小媳婦似的。不過現在分班了,宿舍也重新分了,于是倆人就分開了。

佳佳再找不到熟悉的人打雪仗,就自己蹲在那裏堆起雪人,遠遠看去就像一個大號的洋娃娃蹲在那裏。佳佳今天穿着米色的中長外套,領子是圓的,稍稍豎起,下面一排木扣子,袖口和兩邊的衣服口袋上也鑲嵌有木扣子,背後腰部有一個蝴蝶結,腳上是米色直筒靴,靴口齊小腿肚,後面有一個木扣,側面鑲了同樣顏色的絨毛。她又帶了毛絨絨的耳套和手套,看來可愛萬分,讓人忍不住想打包帶走,放在自家櫥窗裏慢慢欣賞。可是她的眼睛又告訴你她是有生命的,是不能當做洋娃娃帶走的,她的密密的劉海下是圓圓的眼睛,眼睛很亮,一笑,仿佛有點點的星光在裏面閃呀閃的,讓不開心的人也開心起來了。眼睛下是秀挺的小鼻頭,和馬小繹的倒很像。嘴巴不大不小,稍薄,上嘴唇的唇形很漂亮,她的嘴唇是淡淡的粉色,又像在水裏浸過的飽滿的葡萄,讓人忍不住想啄一口。而她臉上的肌膚是象牙色,脖頸處和手上的都是雪白色。她的黑黑的頭發通常披着,剛過肩頭,偶爾有發絲貼在了臉頰處,看了也讓人不禁心動。她就是這樣一個看起來乖巧如洋娃娃的女孩子。心裏藏着如水晶般淨澈的小秘密。

上課鈴響的時候,她的兩個手掌大小的雪人也堆好了。她在雪人下面分別寫了“馬小繹”和“顧尤佳”,然後又把他們用一個心型圖案圈起來。

“都要上課了,你蹲在這裏做什麽。”夕夕跑過來,從背後摟住佳佳。她的手輕輕搭在佳佳的肩上,頭往前伸着。

“沒什麽,堆着玩的。”

“我看看,馬小……哦,你喜歡馬小繹。”佳佳慌忙去消滅字跡,但還是被夕夕看到了。

“你別亂說。”佳佳去捂夕夕的嘴。

“怕什麽,我又不會去告你狀,說你早戀。”

“那你保證不告訴別人?”佳佳不想通過別人讓馬小繹知道她喜歡他,她要在高考過後自己告訴他。

“我保證。”夕夕豎起帶着白色手套的手笑嘻嘻地道:“走吧,要上課了。”然後倆人手拉手朝教學樓走去。

“馬小繹知道你喜歡他嗎。”

“他呆萌呆萌的,整天光顧着學習,可不關心我喜不喜歡他。”

“哎,原來你喜歡馬小繹這種呆萌型的斯文小男生,我還以為你喜歡5班紀宇澤那種類型的呢。”

“啊,你怎麽會以為我喜歡那種殺馬特類型的,也太沒品了吧。”

“人家不是殺馬特好吧,人家只是稍帶那麽一丢丢殺馬特的氣質,他是年級公認的帥哥呢,尤其是他最近染了銀白色的頭發,更加像《戀空》裏的那個男主角了,每天都有好多女生向他表白呢。”夕夕邊說邊做着誇張的動作。而《戀空》是她和佳佳一起看的日本愛情電影,當時她們一起被電影裏的情節感動得稀裏嘩啦的。

“那麽誇張,不會那些女生都想争着做美嘉吧。”美嘉是電影《戀空》裏的女主角。

“是的,見他染了銀白色的頭發後,那些女生都換成了美嘉的發型呢,我最近也在考慮……”夕夕突然不說了,是因為她和佳佳談論的紀宇澤就在走廊的盡頭,一個女孩子低着頭雙手向他遞禮物,而他接過禮物笑着拍拍那個女孩子的肩膀,然後那個女孩子害羞地跑開了。夕夕停了下來,想走過去跟他打聲招呼,佳佳看見她花癡的樣子,就無奈地搖搖頭,使勁地拉着夕夕上樓:“走了,要上課了。”同時看到紀宇澤把那禮物扔到了旁邊的垃圾桶,朝這邊走來。佳佳見狀對他更反感了。心想,殺馬特就是殺馬特。奇了怪了,他今天把頭發染成黃色,明天染成紫色,還穿奇奇怪怪的衣服,學校怎麽沒人管呢,看他朝自己走來,她趕緊拉着夕夕轉身走了。

“站住,顧尤佳,我看上你了。”紀宇澤在後面道。

佳佳心裏一驚,想他怎麽知道我的名字?也沒管,拽着夕夕就跑上了樓。走到教室門口分開的地方,夕夕眼裏有失落,因為剛才紀宇澤說他看上了佳佳。但是佳佳對他好像不感冒,于是就很認真地對佳佳道:你果真不喜歡他?

佳佳不以未然地點點頭,誰會喜歡他呀。

那我喜歡他,我會想盡辦法和他在一起,你也會支持我吧。

佳佳本想說,夕夕,你還是不要喜歡那個殺馬特了吧,但看到夕夕認真的樣子,就點了點頭。

佳佳一進來坐下,小繹就聞到了一股冰涼的帶着檸檬味的氣息,他擡起頭對她笑了一下,她也笑嘻嘻地看着他,嘴裏小聲說着“好冷呀。”同時想道,還是馬小繹看着順眼呀。

小繹見她頭上還粘有雪花,就輕聲道,你頭上還有雪花,趕緊擦下吧,免得感冒了。

佳佳最讨厭頭上濕濕的,就慌忙地在頭上亂摸一氣,小繹見了,輕輕扶着她的肩膀,幫她摘了雪花,她擡起頭笑嘻嘻地對他說了謝謝,他笑着扭過頭去看書了。只聽後面兩個男生在那裏小聲議論:

“他們兩個整天歪歪膩膩的,怎麽沒人舉報他們早戀呢。”好像是故意說給小繹他們聽的似的,邊說還邊笑着。

佳佳轉過身,眯着眼睛,露出兇狠的眼神,雙手手指微卷,做出貓爪狀,要往他們臉上撓去:喵——你們說什麽——我是貓妖,最愛抓吃喜歡胡說八道的人的眼珠,啊啊額額。

那兩男生趕緊笑着拿書本去擋了臉。佳佳笑着仍然要去撓。然後她感到有人在拽她的衣服,她扭頭見馬小繹在往她使眼色,不用看也知道是上課的老師來了,然後她朝小繹吐了下舌頭,趕緊扭過去用書擋着臉,假裝認真地看起書來了。

後面的兩個男生還在嘀咕:

“真是可愛呀。”

“是呀,簡直是活寶。”

佳佳聽了心想這還差不多。

而在小繹家裏,村裏有人辦喪事,馬鐵去幫忙了。詠蓮和小絡正圍着火盆在烤火,詠蓮做針線活,小絡看電視,火盆裏還烤着紅薯。聞着紅薯的香氣,看着外面紛紛飄落的雪花,小絡突然想道:林遠一那家夥此刻在這裏,一定會拉着自己去打雪仗或者堆雪人吧。

遠一此時正搖搖地踏着雪朝一個叫“碧閣”的茶樓走去。

101.第二卷-你的幸福

這天晚飯過後,雅韻來到林常的書房,對他道:“明天什麽時候,我想和遠一見上一面。”林常也沒說什麽,只是笑着點點頭。從沙發上起來,然後随意拿起書桌上的一張紙,把遠一的聯系方式寫給她。雅韻接過紙,對他說了謝謝。

“我去是處理我和遠一之間的事。”雅韻又對林常坦誠地道。

林常坐在沙發上,把翻開的書又合上了,他望着雅韻,臉上是平靜的表情,對她道:“不要太為難了。”然後又低下頭去看書了。

“恩”雅韻回了一聲。然後輕輕出去了。

“碧閣”茶樓有兩層,第一層是中式的茶館,第二層是和式茶道館。而雅韻和遠一見面的地點選在了二層木門隔斷的榻榻米房間裏,裏面寧靜,彌漫着茶的氣息,還有雅韻身上的淡雅香氣,窗戶是木格子的,有精致的木板支起,因為是冬天,窗戶也關上了,靠窗的一個沉香木茶幾上放着一個白瓷花瓶,上面有簡單的日式山水圖案,還有某著名日本繪畫大師的提筆。花瓶裏是永不凋謝的日本櫻花。靠拉門的這面牆上是一副日本古代仕女圖。對面的牆上是一副布幔,上面繡着白色“茶”字。中間的空地上有一個方形的低矮桌幾,上面擺着精致的茶道器具。雅韻在對着拉門的棕色蒲團上坐着,正慢慢地煮着茶。而她今天穿着粉白羊毛衫,下面是茶色絨裙,一直到腳脖子的位置,裏面是厚厚的棕色褲襪,腳上是純白的棉襪,而茶色的外套、茶色圍巾和白色的名牌包包就放在身旁。她的頭發用玉石簪子随意挽着,所有裝扮倒和房間相得益彰。

茶道,在日本成為了一種境界,和他們文化裏的“靜”的精神追求相一致,所以雅韻把見面的地方選在這裏,她希望他們能夠平靜地面對過去。

遠一去和藍臻告假,藍臻擔心他身體受不了,就說:“你昨天才進行過化療,如果不是什麽急事的話,再靜養幾天出去也不遲。”

遠一道:“是一個許久不見的老朋友約我見面,如果今天拒絕,以後可能沒機會見了。”

藍臻答應了,遠一從未提到過自己的親友,這次竟然在身體還很弱的情況下去見這個人,說明這個人是很重要的親友了。阻止他們見面也不好。

“需不需要人陪你去。”藍臻道。

“不需要,我不會出去很久,見面的地方就在醫院附近。”

“好的,帶着手機吧,有什麽事随時打電話。”遠一點點頭,出了藍臻的辦公室。

遠一走進病房的時候,小美正把一束百合花插放在他病床邊桌子上的玻璃花瓶裏。

“林先生,那天你說你喜歡百合花,我就去花店買了,希望它每天都能給你帶來好心情。”小美轉過身笑道,然後又要去扶他。

他被小美扶着在床邊坐下了,然後俯過身聞了聞那花:“很香,謝謝你。”他擡起頭對小美微微笑道。小美心跳不由加快,然後用帶娃娃腔的聲音對遠一說了不客氣,我也希望你的病快點好起來。

“外面下雪了,這房間裏的空調需不需要開大點?”小美又道。

遠一搖搖頭,道:“小美,下午可以晚點來給我量血壓,我已經跟藍醫生說了,出去一小會兒。”

“可是你昨天才化療過。”

“沒事。”遠一對小美笑道,意思是希望她放心。

然後小美又囑咐他穿厚點。

“小美,你去忙自己的吧,不用擔心我。”他坐在那裏輕輕拍拍小美的胳膊,笑道。

小美點點頭,出去了。

遠一脫下了病號服,換上了黑色毛衣和黑色呢子中長衣,裏面白色襯衣,下面是黑色修身牛仔褲,腳上是黑色系帶靴子,而遠一從化療後就一直戴着馬小絡給他織的帽子,這樣的裝扮黑白分明,使遠一顯得精神了幾分。只是臉上完全沒了血色。

他步行去茶樓,另外,他的車已經在網上賣掉,對方在他指定的地點取了車,又在他指定的地方把錢存在了他指定的銀行賬戶裏。那是張全新的卡,卡的密碼是馬小絡的生日,這張卡,連同房産證,一張以自由女神像為背景的明星片和一封信都放在了馬小絡房間的梳妝臺上,小絡一回來就可以看到。幾天前他回去過,把一切都安排妥當了,包括自己的一些東西,留下一部分在屋裏,另一部分也賣到二手市場了。

一個穿着和服,邁着小碎步的30歲左右的女人把遠一帶到了雅韻所在的204室,裏面靜雅一片。只是遠一看見雅韻的那一刻,他的眉頭是皺着的。那個紮着馬尾辮,素面朝天的雅韻已經不在了。他看到的是一個已經被成功改造了的上流社會的貴婦。她現在是一個靠名牌包裝起來的貴婦,再也不是那個冒着生命危險幫他去撿畫稿的那個雅韻了。他想離開,但是他還是坐下了。

她想起身去迎接他,甚至笑着對他說聲,遠一,來了。但是真實地看到他的時候,她又失去了勇氣,只是擡頭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平靜地煮着茶了,在她眼裏,遠一變了很多,變得成熟了,也多了些塵世的氣息,以前那個令自己牽挂的固執青澀的少年已經長大了。可是他看自己的眼神還是幾年前分手時那樣冰冷。自己看到他的臉帶着病态的蒼白,心還是微微疼着。

“遠一,現在好嗎。”她把煮好的一杯茶遞給他,這才鼓起勇氣看他。只見他正跪坐在那裏,盯着自己看,眉頭緊鎖。他接過茶,還沒品嘗就放下。她繼續泡第二杯。

白皙的脖頸呈現在眼前,她神态平和,動作優雅分明地煮着茶,讓人看了不禁動容,但是在遠一眼裏,她又是另一個林常了,她的言行舉止在他眼裏完全是林常的複制,跟着他時間長了,她也學會了他的優雅和從容,永遠那麽鎮定,臉上帶着別人看不透的笑容或者平靜的表情。他當初是因為她身上有安顏的影子才和她在一起,可是現在他越來越認識到,雅韻和林常其實才是同一類型的人。永遠有自己做事情的理由,哪怕是錯的事情,也能找到對的理由。

“我想林夫人找我來不僅僅是為了喝茶吧。”他的眼裏有不屑,雅韻只是在慢慢地品茶,沒有看他,但是她能夠感受到他的敵意。聽了他的話,她的手也只是微微鬥了下,沒看遠一,繼續喝自己的茶了。

“這是這裏最好的普洱茶,你嘗嘗。”她放下自己的茶,擡起頭,對他發出了親切的邀請。她的眼神是柔和的,就像望着一個許久不見的老朋友一樣。

“您要是沒什麽事的話。我先走了。”他準備起身走,雅韻卻微微擡起身體,按住他的手:遠一,你恨我嗎,到現在還恨我嗎。聲音依然平和。

他在心裏冷笑,這才是她找我來的真實目的吧,為了心理上的踏實,為自己曾經做過的事找一個合适的理由。

他突然笑了,把她的手輕輕拿開:我為什麽要恨你呢。

她知道他在嘲笑她。

“我當初離開你也是迫不得已,那個時候,我需要錢。”

他繼續笑着看她,心在冷笑,胃在發痛。

“我今天找你來就是希望為過去離開了你做些彌補。”

“怎麽彌補?”他笑着問她。“重新回到我的身邊嗎。”

“如果你願意。”雅韻望着他,認真地說道。

他突然不笑了,胃痛得厲害。他忍着痛,對她道:“你以為我是玩具嗎,想丢就丢,想撿回來,就撿回來。況且我現在已經有女朋友了。”

“遠一。你說我怎麽辦,我要怎麽做,你才會原諒我,不管是物質還是精神上。我都願意按照你說的去做,只要你不再帶着恨去生活。”她慢慢起身,來到他面前,跪了下來,說完這話時,她的頭慢慢扣在了地上,背部在微微抖動。

他一邊用手捂着自己的胃部,一手擡起她的頭,她的臉上帶着淚痕,呵,她哭了,多麽動人,她竟跪下來哭着求我原諒,我不原諒她是不是就太不近人情了啊。遠一的心裏沒有對雅韻的憐惜,反而對她的做法感到生氣,因為她竟試圖用這種方式輕易抹去背叛自己的事實,讓自己承認自己遭受了背叛也是大不了的事,就像讓他在林常面前承認自己的媽媽因為他失蹤了也是大不了的事一樣,他為他們的自以為是感到生氣。

“原諒?原來你今天來是為了請求我的原諒呀。”他的臉上是平靜的表情,手指指腹摩挲着她的臉頰。“那麽你告訴我你幸福嗎,你現在有錢了,你幸福嗎。”

雅韻忍不住低下頭去,因為她無法回答他。

“告訴我!”他重新擡起她的臉,提高了自己的音調,他的身體在微微顫抖,眼睛裏升起一股霧氣。

“遠一,你可知道,我的父親也曾經這樣跪在這裏,求醫院的醫生給媽媽做手術?你可知道,我的父母親為了給我湊大學的學費,忍受了多少親戚們的白眼,你可知道,從小到大,家境好的表姐們對我說了多少嘲諷的話?所以,從很小的時候,我就發誓長大一定要成為一個有錢有地位的人,不管以什麽方式,都不要再因為貧窮被人看不起。我要不計任何代價趴上去,而不是被人踩在下面。現在我只知道我的目的達到了。你問我幸福嗎,這是我從來沒考慮過的問題。我無法回答你,你也不要逼着我回答這個問題,這個問題對我這樣的人來說也許是毫無意義的。”她慢慢地說着,淚珠慢慢滑下臉頰,又滴在了遠一的手背上,蒼白的手背上。

遠一的手慢慢放開了她,跪坐在那裏,看着她,慢慢地道:

“那麽,你要我原諒你,我也沒辦法回答你,但是我要告訴你的是,因為你的背叛,我可能活着的時候可能不會原諒你,你如果要是不幸福的話,我死後依然不會原諒你,因為為了你的幸福,我選擇了放手,為了你的幸福,我不敢再去信任,為了你的幸福,我再次遠離了人群,接受了孤獨。我曾經是那麽依賴你,可是你卻說離開就離開了,我不知道自己可以再去相信誰。”遠一的雙手都按住了胃部。雅韻卻再次伏在了地上,抽泣着說了“對不起。”她的心因為他的話如被紮上了針,她背棄了遠一,給遠一帶來了如此大的傷害,是她所沒想到的。而遠一卻依然願意用自己所受的傷害換取她的幸福,他依然這麽善良,寧願自己受到傷害,也不願看到別人痛苦,她還有什麽資格求得他的原諒,她現在到寧願遠一一輩子恨自己了。

遠一不想雅韻看到自己生病生得很厲害的樣子,在雅韻還沒擡起頭的時候,就起身拉開門要走了。

她一擡頭,他站在門口,留個清冷的背給她。

“遠一,那天我看見你進了醫院,現在你的臉色又這麽蒼白,你是生病了嗎,有需要我幫忙的嗎。”

“不需要了。”遠一冷冷地說了這句話,就拉上門出去了。

只留下她在那裏良久都不動,茶已經很涼了,她此刻深刻體會到了林常那天見過遠一後那種失落和孤寂的心情。

可是遠一剛出去,搖搖晃晃,沒走幾步,就一頭栽在了雪地裏,一位清潔工人把他送進了醫院。

藍臻便決定不能随随便便再放遠一出去了。

102.第二卷-說媒(上)

詠蓮拎着一個竹籃子朝鎮上走去,籃子上面蓋着紅布,布下面是剛出生不到一星期的小貓崽兒和用紅紙包着的500塊錢,很明顯她不是去趕集的,而是去送禮的。她送禮不是為別的,而是為了小絡。她送禮的人是叫蘇梅,是她少女時代的好姐妹,那時候,她們都還沒出嫁,在同一個生産隊上幹活,互相幫襯不少,就結下了一定的情誼,後來蘇梅嫁到了王家村,她嫁到了桦山村,倆人難得見上一面,偶爾同時在娘家碰了面,倆人還姐姐妹妹地叫,彼此心裏還很熱乎,但是這幾年蘇梅的丈夫王志貴因為當了王家村的村支書,攢了一定的錢,就在鎮上蓋了房,開了個麻将館,從此全家走出了偏僻封閉的小山溝,來到了稍微繁華的地方。按說倆人現在見面也容易了,但是每次詠蓮到鎮上看到蘇梅穿戴像個富太太,悠閑地坐在門口跟人聊天,她都忍不住想繞道走,倒是蘇梅每次都熱情地跟她打招呼或是留她在家裏吃飯,可是她總覺得現在倆人雖然也是姐姐妹妹地叫,但是其中的味道變了,倆人之間好像隔着一層什麽東西,見了彼此心裏也沒以前那麽熱乎了。

可是為了小絡,她卻要硬着頭皮去跟她的這位姐妹套近乎,讓她幫小絡說媒。說媒的對象就是同樣來自王家村,稱呼蘇梅嬸嬸的王沼。也就是那個承包了鎮上的幾畝桦樹林,開辦香菇種植廠的畢業不到一年的大學生。

王沼的香菇廠越來越正規,也慢慢開始盈利,于是上門提親的人就多了起來,有的就親自找到王沼向他表明想招他做女婿的心意,有的就找和王沼來自同一個村子的蘇梅。詠蓮自然就找了蘇梅幫忙。而王沼一方面忙于香菇廠沒心思,另一方面現在還沒走出和大學女友分手的陰影,就半推半就,拒絕了幾個,見了幾個,見了面的幾個都是無果而終,到底是沒成家的心思,不然這麽多,總會有成的,蘇梅就在說媒失敗後對丈夫這樣道。

詠蓮沿着公路往前走,越走,商鋪越密集,來來往往的車輛和人就越多,現在鎮上出現的小轎車也越來越多了,鎮上的一部分人通過一些手段也在慢慢富起來,可是像小絡家窮得到處借債的還是大多數。

來到蘇梅家門口的時候,兩邊的店鋪也才剛剛開門,左邊一家是服裝店,右邊一家是水果店。而蘇梅家一樓是自家住的地方,二樓幾間房就是麻将館,裏面還有衛生間,和免費供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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