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26.

“咿——呀——”小郭奕吃飽喝足後精神得不得了,纏着郭嘉咿咿呀呀,弄得郭嘉即便想撒手也放不下了。

宴席散後,他們一家三口搭了卞罂的順風車回去。說來也巧,卞罂的夫婿為她安排的住處,就在他們家附近。那是一處空置已久的民居,竟然也是她夫家的産業。

曹操本來也準備了車,就是接他們來的那一輛,卻被卞罂的三兩句話輕飄飄地回絕了。

被她拒絕的曹操不過是面色如常地應了一句:“罷了。”

說完,他便起身先一步離席,不久即召了醫生來,似是頭風犯了。他離去時也是撐着頭走的。

卞罂将這一切都看在眼裏,無怒無喜。待她轉身時,瞥見卞夫人發沉的臉色,才勾了勾笑,柔聲對郭嘉夫婦說道:“我們也走吧。”

她走時,權當卞夫人這個當家主母為透明人,目不斜視地揚長而去。

在曹操府上如此高調如她,比郭嘉還要個性上幾分。

在座的諸位只有荀彧沒見過卞罂,但他看她的目光絕談不上是欣賞。陳群第一次見卞罂時,還是在長安,彼時她僞裝成郭嘉的姬妾,這回又以另一種身份高姿态地出現,不得不讓陳群在離去時別有深意地看了郭嘉一眼。

司馬黎知曉其中曲折,略有尴尬地輕咳了一聲。郭嘉也記起了那段舊事,也不戳破,只抱着孩子好脾氣地笑着。

小郭奕似乎感覺到親爹被一股不知名的惡意包圍了,皺起鼻子就要哭。

“唉,我們離長文叔叔遠一點。”郭嘉抱着小郭奕悠悠遠去,懷裏的小東西這才歡快地“咿咿呀呀”起來。

陳群:“……”

荀彧走在後面,亦目睹了這一全過程,走上前來拍了拍陳群的肩,也攜着自家夫人離去了。

“你總欺負長文,”司馬黎跟上前來數落了郭嘉一句:“也虧他不與你計較。”

郭嘉好不容易趁兒子醒着,與他逗着玩,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他還險些把奕兒吓哭了,我也沒與他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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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黎瞪他一眼,真是兩個小學生。

卞罂早已先一步上了車。

她的車子規格與荀彧那輛相似,皆是用了上好的木材與紗帷,拿香熏過,內部裝飾也極為精致寬敞。

他們三口上了車,也不覺得擁擠。

“這次在許都停留多久?”司馬黎也想知道她這幾年是如何在漠北度過的,也想問她怎麽突然嫁了人,話到了嘴邊一轉,又問起了尋常事。

“十天半月,我不過是為了看看你們幾位故友。”卞罂笑了笑,她在這裏沒有牽挂,此次來還是應了司馬黎與她當年的約定,若是回來了,就來許都。正好趕上郭嘉喜得一子,定要湊湊這熱鬧。

見她現在嫁得好,她的夫婿也不似個會拘束她的男人,也應很寵愛她,看起來沒什麽不如意的。

司馬黎這麽一想,也就不再多問了,只是在臨別時邀她改天來家中做客。

這一路上,郭嘉都鮮少開口,任由兩個女子在一旁聊着。待到回家後,他才嘆息一聲。

司馬黎看着他将小郭奕輕放到床上,蓋好被子,惑道:“你嘆氣是何故?”

“明君回來的事……你早就知道了?”她又狐疑地問了一句。

郭嘉搖搖頭,走過來拉着她在一旁坐下,怕吵着才睡去的兒子。他道:“前一日才知道的。是從主公那裏聽來的,他說明君也會來奕兒的滿月席,我才知道她從北方回來了。”

他停頓了一下,又道:“或是早就回來了,其中的經過,我也不甚明了,只知她嫁去了兖州。”

“兖州?”兖州離許都說近不近,說遠不遠,而卞罂理應與兖州沒有任何交集。

“唔,”郭嘉颔首,道:“她的夫家是當地望族,只是不清楚是哪一家罷了。”

兖州一代的簪纓世族不勝枚舉,譬如李氏、崔氏、王氏、羊氏……

郭嘉與司馬黎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想到了同一點。

“你說……明君的夫家,與那把匕首有關系?”司馬黎試探着問了一句。

扶霜用來自裁的那把匕首上,正是刻了一個“羊”字,郭嘉也道這個字多半是指姓氏。

“或許,”郭嘉含糊不清地點點頭,別有深意地道:“這事主公定然清楚,你我不便多言。”

司馬黎回憶起曹操與卞夫人今日的反應,點點頭。

她本欲将此事抛之腦後,與卞罂約定好來家中做客。司馬黎準備了幾樣從許都城中買來的糕點,兩人坐在廊下,賞着院中春景盎然閑聊。

郭嘉白日裏去了司空署,并不在家,因此便宜了她們兩個霸占了小郭奕,時不時地逗弄着他。

“我聽城中的人說……曹操又要出征了?”卞罂還側頭垂目看着懷中安然熟睡過去的小郭奕,柔和地陽光灑在她白皙的脖頸上,線條優美而瑩潤,比少女的姿态還要美好。

司馬黎擡目,正對上她衣領之上精致的绛紫繡線,聽她直呼曹操其名,也并未驚訝,語氣不變地說道:“既然城內都流傳開來了,那就是真的了吧。”

這幾日,郭嘉锲而不舍地追着曹操分析開戰的利處與回避的弊處,他那三寸不爛之舌可謂是物盡其用,直說到曹操一錘定音:打!

這下荀彧等人也不得不認命閉嘴,紛紛奔走,為戰事準備。

他們不得不嘆,曹操與郭嘉當真是一條船上的。待主公發令之後,衆人也都回過味兒來了:曹操本就有一顆蠢蠢欲動的心,郭嘉正是看準了這一點,才曉之以理煽之以情,解析局勢,好往曹操那顆心上猛踹一腳,使其若離弦之箭般“嗖”地沖向袁紹。

他們就不該費那麽多唾沫主和,當真是自作多情了。

就是看郭嘉那翹辮子的嘚瑟勁,心裏暗自不爽罷了。

殊不知,郭嘉的嘚瑟,多半是因為他那寶貝兒子,他恨不得每日上工也兜個小包背着,逢人就說:“這是我兒子啊,像我嗎?”

雖說以上皆出自司馬黎的腦補,茶餘飯後用來揶揄他的,可郭嘉對小郭奕的父愛之心确實一日比一日濃厚。

原因無他,只因他不日即要随曹操出征,至少有好幾個月都見不到小郭奕對他咿咿呀呀了。

卞罂笑了笑,也想到這一點,唏噓道:“奉孝這個狠心的父親,小奕兒才剛生下來沒幾天就見不到他了。”

她說着說着,也不再提起曹操了。

司馬黎本是笑着,聽卞罂說完,不由得怔了一下。

她沒由來地想起分娩那晚做過的夢。夢裏那個小孩子一身素缟,讓她記起年少時喪父的郭嘉。

可那個孩子比郭嘉當年還要幼小些,孤苦伶仃的模樣令她看了,心如刀割。

她還記得自己叫了他一聲“奕兒”,随即從夢中轉醒,開始陣痛。

這個夢境令她不敢回想,其中出現的巧合更是令人心驚。

“阿黎?”卞罂見她面色不好,出言喚了一聲。

“是不是奉孝這幾日冷落你了?”卞罂蹙了蹙眉,又問了問。

司馬黎那般反應,倒是容易教人聯想到怨婦。

她聞之搖首,轉而粲然一笑:“你說什麽呢?”

聽她話裏有些許嬌羞和嗔怪,卞罂才舒了口氣,語氣裏帶了些豔羨,卻是她不自知的:“你們夫婦兩個過了這般久還如同新婚似的,真教人眼紅。”

“莫非你家夫君待你不好?”司馬黎玩笑着反問了一句,全然是出自無意的,誰知卞罂竟認認真真地答了:“好啊,怎麽不好。這世上大概沒有比他待我更好的男人了。”

她說這話時,擡手拈起一塊豆沙酥,說完後輕咬了一小口,似是将相思吃進了肚裏。

司馬黎潛意識認為,她這話後面理應還有一句,只是她不願說出來。

“郭夫人——”相對罷無言見,門外響起一陣叩門聲,還有一道略微熟悉的嗓音喚了一聲,不急不躁。

司馬黎穿過院子,又聽那人站在門外道:“婢子是司空府上的,此番是來替卞夫人送請帖。”

這個小侍倒是時常來替曹操傳話給郭嘉,司馬黎并不陌生。她打開門接了帖子,心中卻是疑惑不已。

她與卞夫人不過見了滿月席那一次,她被邀請的原因,大概只有可能是郭嘉極受曹操青睐這一點了。

卞罂走到她身後,瞥了眼那請帖,說得随意:“若是不想去,便推了吧。”

司馬黎搖搖頭,雖不知卞罂與卞夫人姊妹兩人有何宿怨,也不敢去猜,但她為了郭嘉,也是無法拒絕了這種邀約的。

“那,我陪你去。”卞罂側了側頭,背光而立的她,笑容因陰影添上些許令人尋味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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