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初會周民
(更加扯淡,夢話。)
望洋興嘆,每次登臨海上的感受都不相同。
水天一色,沙鷗翔集,風起波興,仿若憑棹而臨平湖。天昏海暗,飓風橫行,巨浪滔滔,仿若倒置于天地之間。
更細致的感受張正卻實在無法用語言形容。雖然讀到關于大海、江河、風雨的詩歌散文時總會心馳神往,覺得文字仿佛具有靈性,文本之內另有奇異空間,自己是在為讀書而讀書,但張正卻無法使自己更多地體會這些文字構造出的瑰麗。
他似乎可以體會王四的那種混亂。一個民族原有價值體系被摧毀,或者,潛存于每個人的內心深處而不為人所知,科技先進國家自珍其高科技而傳播其“科學”文化,沾染日久,只知所謂逞理智、理性以求索而不知悲天憫人為何物,企圖通達中西卻內外皆失,沒有絲毫信心丁點勇氣以自強,非狂非狷卻不合時宜,悲哉!
在他看來,這是杞人憂天。他也困惑,但他不為外物所羁絆。假若他站在王四的立場和角度,他只會将芸芸衆生劃分為幾類不同功用的存在。
他不會為那些在人生戰場上失利的人感到遺憾,他們遲早會化為灰燼,他們的作用只是做別人的墊腳石,以自己的卑微落魄襯托他人的尊貴榮耀,但他們必将走完自己的一生,無論臨終時是失意還是得意,他們維持了社會的運轉,這就足夠了。他不會為那些飛揚跋扈趾高氣揚的人感到欣喜,他們遲早化為灰燼,他們的作用只是供人朝拜,供人追逐效仿,他們以空間有限的腸胃和軀殼占據并消耗數十倍乃至千萬倍于他人的生存資源,但他們的所作所為只是遵照社會賦予他們的規則,他們可能最終什麽也不曾真正擁有。
每當一個民族或族群遇到外來的侵擾時,某種維持民族或族群系統的力量就會迸發,即便這種力量究竟為何物并不為人所知。而最神秘的民族或族群當然要首推華夏龍族。信息通訊技術的發展使華夏龍族的負面消息廣為人知,但惡事傳千裏,真正為龍族騰飛而兢兢業業努力的人反而不為人知,或者,不為人所信。不值得憂慮現狀。
人無定性百事不成。不知道王四定性以後會給自己帶來什麽。若不是高人引薦,自己最不屑見到的就是這種期期艾艾的人——雖然自己與他有着諸多相似之處。
存在虛無,歷史終結,科學終結,文本解構,都是廢話居多。他竟然會陷入泥坑無法自拔,實在可恥。寫網絡小說,沒有宏大敘事的氣概,沒有精編細織的柔情,雖然不太粗俗卻雜亂無趣,早就該太監卻不肯揮刀“自宮”,這方面倒是值得佩服。一旦找到認為該做的事情便會不辭勞苦,這是他當初能夠超拔而出的主要原因吧?希望他能夠勝任科研組織及公司管理的任務。
思來想去,張正無法入睡。離開并不等于忘記,相反,挂念更深。即便以張正的千年修行也無法将這些情緒從頭腦裏清除,所以他再次走到甲板上極目觀望。
對于普通人來說,天地間的景色未曾有大的變化,仍舊是水天茫茫一望無際。但對于張正來說,數十海裏外海島上的景致歷歷在目,熱帶特有的風情使他明白,艦船已經是在赤道附近航行。沒有什麽值得注意的事情,熱帶飓風還不至于對這艘艦船産生影響。
這艘艦船其實是一艘商船,內有乾坤而已。如此巨大堪稱豪華的輪船卻由一名枯瘦如柴的幹癟老頭指揮,是唯一讓人覺得不尋常的地方。
“你看,那是什麽?”幹癟老頭李九公對張正喊道。
一座海島在大洋上漂行!
“從側面繞到海島附近。”不用張正吩咐,李九公已經下達命令。
根據目測,這是一座方圓三十平方公裏大小的海島。海島上山巒起伏林木蔥蔥,不時有鳥兒飛起又落下,看不到大規模人類活動的痕跡。
待到離得近些,依稀可以見到廟宇一類飛檐雕棟、塗朱染金的建築掩映在林木之間。海島是向南漂移的,速度比張正所乘船只慢上一倍。
這不是蜃景,但張正懷疑人類的衛星是否能夠觀測到這座海島。因為這不是礁岩島嶼,上面有樹林和建築,若是人類可以觀測到它的存在,觀測到它的運行,不說別國,單單M國就不會放過追蹤調查的機會,說不定會派航母艦隊尾随其後呢。
靠的再近些,張正發現這座海島入水只有十多米深,而露出海面部分的高度卻在三十至五十米左右。這顯然有悖于物理學中的浮力原理。李九公早已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動,大聲嚷道:“我們遇到傳說中的海外仙山了!這不是蓬萊、瀛洲,不可能是員峤、岱輿,這,這應該是方壺(即方丈)山!”
“你是不是看到上面的和尚廟所以斷定這是方丈山?”張正半開玩笑地問。
李九公在海上航行數百年,比《鏡花緣》裏的多九公還要博聞廣識,但得遇仙山帶來的興奮卻是如此強烈,使他一反常态地絲毫不在乎張正的玩笑,樂呵呵地解釋道:“傳說中有五座仙山,但岱輿和員峤兩座仙山因為龍伯國一個大人閑來無事釣走了駝山的巨龜最後漂到北極沉沒在洋底了,蓬萊、瀛洲不應該在這裏出現,所以這只能是方丈山。”
張正對此種說法不屑一顧,憑什麽蓬萊和瀛洲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無心與他争論,張正招呼道:“我們上去看一看。”李九公面露難色,三十多米的高度對于他來說有些困難。沒辦法,張正只好拎着他飛到海島上去。
小心翼翼地靠近,卻沒有遇到想象中的屏蔽罩,這使張正有些失望。更令他失望的是,那些建築竟然真的是和尚廟!這下子連李九公都明白這不是什麽海外仙山了。
兩人落在群山之間一處空曠的平地上,張正問:“要不要去廟裏求個簽?”李九公的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不去,不能去。和尚們最虛僞,動不動就斬妖除魔,我可不想與他們扯上關系。”
阿彌陀佛!一聲嘹亮的佛號将李九公的話淹沒了。一個須發皆白的老和尚徐徐走到張李二人面前。老和尚後面跟着一個身着青色長袍頭戴儒生巾的中年人,手中折扇輕徭,搖頭晃腦,一副風騷模樣。
“貧僧空談,這廂有禮了。”老和尚雙手合十鞠了一躬,張正與李九公趕忙還了一禮。
儒生打扮的中年人只是微微點頭示意,顯得非常倨傲,張正也微笑點頭示意,李九公則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不知二位從何處來,又将向何處去,到此處有何見教?”空談和尚低眉順眼地說。
張正呵呵一笑:“我們從來處來,向去處去,暫寄足于此,因佛緣而來。”
“善哉,善哉。施主乃與我佛有緣之人,這邊請!”空談側身讓步指引張正向山脊上的小廟走。
中年人似乎對張正的讨巧行為非常不屑,鼻子都歪了。
廟內落座,空談和尚道:“此乃談空島,島上共計十二座廟宇的住持皆以空字為號。老衲忝居十二法廟的魁首,專門負責招待偶游此地的貴客。談空島每百年現世一次,有緣之人才會在此相聚。不過,此島有一規矩,違逆之處還望施主海涵。”
李九公對這種京劇式的自我剖白不感冒,兩眼四處亂溜,還不時摳鼻孔挖耳朵,一副為老不尊的樣子。
張正拱手道:“但憑指教。”
“善哉,善哉。”空談眼皮一撩雙眼射出淩厲寒光,“談空島所談皆空,凡登臨此島者皆須與貧僧談空之法,能勝貧僧者來去自便,不能勝者則須留居此島。這位施主與貧僧論法三十二日,勝負各半,今日将要進行最後一場論法,恰好二位趕至。依老僧看,不如兩位施主切磋一番,勝出者自可離去,落敗者再與老僧論法。二位可同意否?”
分明是将李九公視為無物,李九公怎能不生氣?幸虧張正及時用眼色制止了他,不然他一定會沖老和尚發飚的。
“談空島可是要一路南行?若不是順路,我們不會在此耽擱時間。”
空談又閉上了眼睛,嘴裏面嘟嘟囔囔不知道說些什麽,以張正的本領竟然也聽不清楚。和尚念經和醫生開處方都很有一套啊!難道是因為一個念梵語,一個寫拉丁文?
儒生打扮的中年人把扇子啪的一聲合上,朗聲道:“子不語怪力亂神,此皆空也。”
這就開始了?張正随口答道:“晉幹寶《搜神記》某卷,夫子遇怪,子路與之搏而未勝,夫子曰:攫其弱。遂勝。乃一魚怪,丈餘長。夫子曰:此乃天遣此物以資吾乎?不語非不知也,不欲人孜孜求之耳。子還曰了:敬鬼神而遠之,何空為?”
暈!胡亂拽文。中年人微笑道:“鬼神非空,則易滅者為空,人生而後速亡,此必短暫空無,為何有好死不如賴活之說?”
小圈套而已,張正哪裏在乎!“鬼神之道非人之道。代代相傳薪火不斷,必傳宗接代而後亡,此賴活之人的生存目的。不可以個體之人論生之意義,應以基因密碼相較于鬼神。人類種族不滅而鬼神泯滅者多矣。”
中西結合,療效好!看你還怎麽說。
中年人啪的一聲打開折扇,緩緩說道:“如此,則鬼神之滅為空。”
“灰灰?”張正笑道:“非也!聖人俱亡或近空,混沌不滅,空無處尋也。”
只有“混沌不滅,空無處尋也”聽懂了,但這一點就沒辦法反駁。誰制造了混沌呢?混沌時雖然萬物未生,但不等于混沌是不存在的啊!
張正看着陷入局促不安狀态的中年人哈哈大笑!起身就走。李九公趕忙跟上。
扯淡!這才是真正的扯淡。
——毛主席號召上山下鄉為的是解決城市青年就業問題。可惜個人魅力太大,響應者太多,而青年又過于無知和沖動,這才是産生悲劇的主要原因。響應號召。更新只能維持眼下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