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得遇知己
張正走出廟宇之後猛然覺得腳下一空,一個跟頭栽了下去。下面竟不是土地、山陵,也不是灏淼大海,只是一片黑暗,暗得無邊無際,黑得一片光亮。黑怎麽會黑出光亮?黑怎麽不會黑出光亮?需要理由嗎?不需要嗎?……
無厘頭的想法劃過腦際,張正嘿然而樂,繼而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就醒了過來,原來不過一場怪異的夢,自己正在打坐。
可是,李九公呢?略加搜索便可知道,整個船上沒有他的蹤跡。剛剛認為自己從虛無怪妄中走出的張正又驚出一身冷汗,假若僵屍真的可以出冷汗的話。
難道不是夢?不然李九公怎麽會不見了呢?可是,哪裏會有談空島空談和尚呢?又哪裏會有黑得發出光亮的黑暗呢?
啊,這又錯了!作為修行人怎麽能夠相信古人話本小說裏将莊子夢中化蝶解釋為老子點化莊子告訴她前生乃是太古洪荒以異種蝴蝶的說法呢?
錯!作為修行人,這種說法難道不是更加合理嗎?
宇宙輻射背景溫度為3開爾文,黑洞溫度遠高于這個值,這說明黑洞也在不斷向外輻射,最“黑”(一般認為連光線都被吞噬的至今不出的黑心守財奴)的黑洞尚且向外輻射,黑卻發出光亮也不是不可能吧?
齊物變化之術張正還沒有領悟,模模糊糊地感到這個夢大有深意,甚至聯系到了莊子夢蝶的典故,但終究無法在修行上做出突破,可惜。又或者,他是被人類的科學所毒害,自己都快忘記自己是一個修行人了?
“報告!”一個高大漢子甕聲甕氣地在門外叫道。
“進來。”
船上的水手多是一些化妖時間很短的小妖怪,無法藏身于人群之中才一直在海上漂泊,這個大漢就是一頭黑熊妖。黑熊是怕水的,黑熊妖當然也怕水,但是,随着時代發展,妖類也創造了自己的知識系統,自然有許多行之有效的克服心理恐懼的辦法。
“報告司令,前面有一個航海圖上未曾标注的島嶼,請您下達指示。”
黑熊妖一聲司令将張正逗樂了,問道:“誰讓你這麽稱呼我的?”
“這個,我,電影裏那些人經常這麽稱呼地位高的人,所以……”
張正心中暗嘆,命令道:“把船停靠在島嶼附近,你們原地待命,我自己上去看一看。”
“怎麽?我稱呼錯了嗎?”黑熊妖不安地問,“是不是應該稱呼,長官或者‘舌’?”
張正擺擺手,說道:“這些并不重要,随便你們怎麽稱呼好了。如果你願意,你可以叫我一聲張大哥。”
“啊?”大漢像一個第一次見到糖果的小朋友那樣激動,看上去很是滑稽,“真的可以嗎?我可以叫你大哥?”
“當然,我們都是兄弟。”
“椰絲,大哥!我這就去執行命令。”大漢轉身就走,興高采烈之下忘記自己比門要高出一頭多,砰的一聲将鐵皮門楣撞出一個坑,自己也跌倒在地。不好意思地傻笑幾聲,爬起身興沖沖去執行命令了。
海上大霧,近島極目觀看,依稀可見小島輪廓,方圓數裏而已,且島上似乎地勢平坦僅有一百米高石山恍惚可辨。
張正縱身登上小島。這次沒有人出來相迎。沒有鳥鳴蟲叫,也沒有海嘯風吼之聲,島上似乎一片寂靜,張正縱聲長嘯,仍然沒有任何聲音。張正擊掌發聲,仍然聽不到任何聲音。怪哉!難道我仍在夢中?用力掐(不用力不行)自己臉上的肉,疼。又或者,我變成了聾子?荒唐!張正搖頭嘆氣,自己怎麽可能變聾呢,這不是不相信老天爺給妖怪的能力設定嗎?
嘆氣聲。自嘲性質的嘆氣聲。
這是怎麽回事?張正長長地“哎”了一聲。
竟然真的聽到一聲長長的“哎”聲。
可是,不對呀,聲音似乎不像是自己的!
“我叫做張正。”
這次張正聽清楚了,是從小島正中央的石山下面傳來的聲音。
竟然有人冒充自己?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這點距離對于張正來說不算什麽,略一活動就到了石山腳下。
原來這是一座似塔非塔的石質建築,聲音就是這裏傳出來的。
“我叫周民。”
還是那個聲音。
怪哉!
“怪哉不是蟲子,東方朔說謊。”
啊?難道這個聲音的主人是我肚子裏的蟲子不成?張正啞然失笑。
推開石門進入這個奇怪的建築,張正看到這樣一副景象:九個怪物蹲坐在一個長發極地的怪人的身邊,仿佛九尊眉開眼笑的泥雕一樣一動不動,而那個怪人則不時冒出一些奇怪的言論。
張正問道:“我冒昧地問一句,這裏是什麽地方?”
“這裏是克裏特島,這裏的人都說實話。”長發怪人答道。
九個怪物的位置沒有變化卻迅速擴大包圍圈将張正也圈在了裏面。張正估摸了一下它們的實力,自己還真的難以同時對付九個!
“我不是來找周民的。”張正如是說道。
怪物們繼續眉開眼笑。怪人則一臉驚詫,差點問“你認識周民”,話到嘴邊強行忍住,變成了“你是來找我的”?
話畢,怪人與張正相對一笑,同時向怪物出手攻擊!拳打腳踢。
九個怪物的位置很奇特,似乎是某種陣勢,對于張正和怪人的攻擊,它們根本無動于衷,只是張了張嘴巴,就輕易化解了兩人聯手的攻勢!拳打在虛空,腳踢在烏有。再看怪人,嘴角淌血,已經受了內傷。
沒有任何聲音傳出卻破解了淩厲的攻勢,這屬于什麽樣的法術?魔法嗎?張正感到困惑不解。
“它們喜歡聽實話,它們最講道理了,絕對不會無緣無故把你困在這裏的。”怪人又大聲說道,他又回到自己原來所在的位置。
張正忍不住在心中來了句國罵,心想:時時刻刻要講謊話,講道理也沒辦法講啊!
不講道理,實話,聲音,張正腦中一念閃過,對怪人道:“我可不會它們這種音波攻,你最好不要堵住耳朵。”
然後,張正毫無道理、沒有任何征兆地全力施展出震天吼。
九個怪物一起張大了嘴巴,拼命吸取音波。它們的身體迅速漲大,後來竟然漂浮起來,位置也發生了變化。
怪人将塞住耳朵的毛發扯開,苦笑道:“你也不用這麽大聲吧?我耳朵都震出血來了。”
“說實話的感覺真好!啊,啊!我自由啦!啊哈哈!”怪人不等張正說話,又大叫大笑地說起話來,“我被困在這裏十年了啊!暗無天日啊!提心吊膽不敢說一句實話,換個意志力薄弱的人早就瘋掉了!”
擡頭看了看九個無可奈何的怪物,張正笑道:“你還是從頭到尾詳細給我解釋一遍的好,我這個人很笨的。”
怪人指着張正正色道:“我不喜歡你,你這個人喜歡說謊。”
說完之後,怪人與張正一起哈哈大笑。
怪人從九個怪物蹲坐的地方各取出一個鼎狀物,對張正說道:“我就是為了這九鼎才會被這九個怪物困住的。”
“九鼎?華夏九鼎嗎?”
“不錯。”
(讀聊齋《聶小倩》看到寧采臣自稱“平生無二色”,很慚愧。古文有“二毛”一詞,指的是頭發斑白之人,“二色”者該是喜怒之謂也。“無二色”者即“小範老子”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嗎?非如此何以自诩?範仲淹胸中自有十萬兵甲,西夏人聞之色變;慶歷新政中大筆一揮删去無數貪渎無能之輩,謂之曰:一家人哭強似一路人哭;卻因為君子自诩不肯避嫌與朋黨被仁宗遠放于江湖,才有了這兩句千古流傳的名句。無二色,難矣哉!竊為文字無人識而悲,竊為零星幾票欣喜,一己之悲喜可使萬物色變,哪裏有資格談“為國為民”?由己推之,忘我為公者鮮矣!或竟曰:何必為公?不亦悲乎!
轉念思之,此即為庸人自擾操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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