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 = =

魏君灏缜密的心思一下子察覺到懷裏的僵硬,他轉過頭朝着聲音的方向道:“你是什麽東西?”

他的轉頭讓王曲清楚明白看到那個人,亦如那個人清楚明白看到她。

是的,的确是他,程坤。

今天的她像是一個神經病一般自導自演在墓碑前足足等了這個人四個多小時。

原有的希望變成了奢望,他沒有出現,沒有如郵件裏承諾般。

王曲看着程坤的眼神中有不解、憤怒、無奈,但他對她的眼神毫不在意。他公事公辦、不溫不火地調侃魏君灏:“幹嘛火氣那麽大?”

此刻的程坤顯然是那群便衣警察裏的領頭羊,他看起來大膽無畏,至少對比他身邊默不出聲并且神色難看的警察來說他絕對鎮定。

他給人的感覺其實一直是這樣的,有些懶散,又透漏着些認真。

魏君灏抱着王曲站在原地不動,他懶得說話,如果他的後腦勺有表情的話一定會讓那群警察識相地離開,不過他的背影也足矣。他身後的人紛紛挺直了胸膛,圈起了拳頭,那是标準的防禦姿态。

王冠秋很快從山上下來,他攔在程坤面前一并阻擋了王曲的視線。

魏君灏終于邁開雙腿。

王曲只聽到後頭陌生人嘈雜的聲音,卻沒有聽到程坤的聲音。可王曲知道,一定會有一雙眸緊緊地注視她。他或許會有些內疚?或許當真是秉公辦事?或許根本就是在利用她?他在郵件裏說得那樣清楚,只要她想辦法在今天出來,他一定有辦法帶她走。

可悲。

如果魏君灏一直參與“偷窺”王曲的生活,那麽他一定清楚知道程坤這個人。這個青少年時期的初戀,根本來不及道出來便被掐斷的感情,王曲曾倔強地認為自己永遠忘不了這個人。

“哼。不過一個叛徒。值得你等待?”魏君灏張狂地笑,他筆直看着前方,說出來的話讓身後的人聽得清楚。

叛徒,是在說誰?不可能是程坤。他從來沒有騙過她,怎麽可能是叛徒。

= = =

王冠秋善後完畢一切事宜回到魏宅已經晚上十一點鐘,他和很多時候一樣會先到大廳坐坐,運氣好碰到個暴脾氣打發打發心情,運氣不好碰上個冷臉來磨煉磨煉自個兒。

王冠秋十九歲來到魏家,那時候魏君灏已經六歲。按照王家的說法,他只是代替哥哥的位置來“照顧”魏齊的兒子魏君灏。

王家世代為魏家做事,這話說得太過憋屈,但的的确确如此。

王冠秋從小的思想裏魏家人都是神聖的,他們雖然表親關系,但是在王家人心目中魏家人都是高不可攀的,不可複制的。他們接受魏家介紹的生意,跟魏家東奔西跑,到最後幹幹脆脆直接幫魏家打工賣命。

雖然當時的王家已經在日本站穩腳跟,但是王家當家的還是對魏家言聽計從。仿佛永遠都是仆人的姿态。

魏家還未交給魏齊的時候王雨夏一直是魏齊最好的助手,因為深得魏齊的信任,連帶幾乎成了在魏家難得可以說得上話的幾個人之一。而後剛滿三周歲的魏君灏交由王雨夏照顧,這中間又大大增加了他在魏家的地位。

作為王雨夏沒有血緣的弟弟,很大程度上王冠秋都是暗淡無光的,但也的确他尚年紀輕輕。

王雨夏去世的消息不僅讓王家痛心,王冠秋更加。人人都覺得魏齊應該在争權的鬥争中一敗塗地。那時魏家動蕩,魏整和魏齊兩個兄弟争權的事情幾乎人盡皆知。不僅魏家,早就舉家遷去了日本的王家也是紛争不斷。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一直到現在,王雨夏的死亡的原因也是衆說紛纭。到底是魏整陷害?還是王雪冬殺害?

王冠秋一直堅信自己是一顆無人挖掘的鑽石,雖然他并非王家真正血脈,但是高智商讓他做什麽事情都得心應手。王家推薦王冠秋到魏家的時候他萬分自豪,殊不知他只是一顆被王家踢出去的皮球。這個天大的笑話王冠秋還沒來得及消化,便得知王雨夏的妻子即将生産。

十一月的D市已經進入冬天的狀态,魏家更如深冬。

王家沒有一個人知道有章子茜這樣一個人存在,連王冠秋也驚訝于這個女人居然接近臨盆。而這一切都是他無意間發現,并且都是由一個六歲的孩子透漏他。

這是那個拼死反抗家族聯姻的王雨夏的妻子章子茜?王冠秋隔着栅欄遠遠打量那個大腹便便的女子,他熱淚盈眶。

少年老成的魏君灏很大程度上一直在冷眼這個世界,而王冠秋還未出口的提議已經被他看透,他更是一口否決。那時候魏君灏才六歲,是王冠秋怎麽逗弄都不肯開口說一句話的六歲孩子。王冠秋好奇魏君灏居然一眼望穿他的心思,但也無心探究更多。

在章子茜的事情上面魏君灏開始展露自己的領導才能,他開口讓王冠秋保守秘密。

王冠秋盯着王曲的後腦勺發了會呆,這麽些年魏君灏将她當寶似的供着,她卻渾然不知。如若這個小丫頭的行蹤被王雪冬知道,真該是必死無疑了。于是這麽多年,王曲一直是一個沒有任何标簽的“陌生人”。

行事殘忍如王雪冬,如果當年王雨夏沒有遭到襲擊,今天的大局又将是怎樣?

王冠秋站在沙發後面看了眼電視上花枝招展的主持人,然後又看了看坐在地毯上的王曲。南側的大廳她沒有來過,也基本上是沒有機會讓她來的,而那麽晚了她的身邊居然也沒有個人。王冠秋揉了揉眉坐在沙發上,他頓時覺得現在這個時分宅子裏也冷清得很。

當年章子茜自殺,他首當其沖要求撫養王曲。這麽些年,他雖然自告奮勇,但大多數時間在外,甚少真正關心這個丫頭。他曾經發誓要将最好的一切給王曲,也不過是空頭支票。

王曲轉頭,應該是早就覺察到他的到來,又或許還被電視上的人物感染,她整個人看起來朝氣蓬勃,絲毫沒有白天時的頹廢。

她說:“王冠秋,我不小心拿槍傷到魏君灏了。”

王曲說完之後王冠秋愣了愣,後反應過來一般,沒坐穩的屁股便重新彈了起來。他飛也似的走了。

巨大的大理石立在大廳裏顯得氣勢磅礴,能工巧匠将這裏的一切布置得精密細致。這個像是宮殿一樣的地方幾乎沒有人逗留。

王曲望着沙發上迅速蓬起的一角,她很想勾起唇角笑,哪怕是皮笑肉不笑地笑笑,但無論如何做不到。她天真地将所有的希望放在程坤身上,可是看到的卻是一張漠然的臉。這個曾近讓她哭過笑過信任過的人在那一瞬間讓她無所适從。

叛徒?程坤是叛徒麽?

= = =

傍晚十分王曲迷迷糊糊在車上睡着,她清楚明白魏君灏給她聞了些東西。那股淡淡的檀香由遠及近靠近她的嗅覺範圍之內,讓她睡得不省人事。

夢中的王曲回到了大馬士革,那個埋藏了千個帝國的骸骨,數千年不曾凋零的地方。王曲喜歡那個地方,縱使那裏戰亂,但是統治者不會荼毒那裏的百姓。大馬士革老城保持着圍牆、城門、城堡、窄巷。多樣的文明在那裏各得其所。曾經埃及人、波斯人、希臘人、羅馬人、阿拉伯人、土耳其人都在這裏建立王朝,在這裏烙印下各種文明。

王曲見到了20多米高的羅馬立柱矗立在清真寺門前,仿佛在述說着2000年前的帝國往事。

可夢境并且都是那樣美好,不知道什麽時候,大馬士革不見。

王曲的夢裏突然出現很多人,看不清臉龐的媽媽,忽遠忽近的王冠秋,眼眸深邃的魏君灏,還有冷臉旁觀的程坤。其實王曲對程坤的樣子是最最熟悉的,不久前他還機場與她道別,那麽驚喜。

程坤是一棵好乘涼的大樹,王曲靠在他的背上小憩,那是十七歲的男孩的脊背,那麽寬闊。可是一覺醒來天翻地覆了,程坤變成的魏君灏,大樹變成枯枝。魏君灏緊緊地掐住她的脖子,他用幾不可聞的聲音告訴她:不要背叛我。

那是灰色的天空,風吹卷起了落葉,世界蕭條鴉雀無聲。

王曲的身子被轉過來,她看到垂死掙紮的程坤,她看到為愛自殺的媽媽,她看到對她淡笑的王冠秋,周圍還有好多好多陌生人。一個個陌生人,一雙雙冷漠的眼。王曲大叫的嗓子發不出任何聲音,她只能拼命掙紮,可是她的力氣實在太小。她的周圍一下子多出好多僵屍,一具一具發青的僵硬屍體。周圍有爆炸聲,有槍聲,有哭聲,有咒罵聲。王曲身穿奇裝異服,她身邊的魏君灏不見了,她終于解脫了。可是周圍突然多了好多陌生人,面目猙獰的陌生人。那些好人準備攻擊她,他們手上的武器工具王曲說不上名字,但是足夠血腥。

王曲逃不掉了,她周圍全是那些企圖拿下她性命的人。她應該是犯下了滔天大罪,她應該是罪不可赦的,不然為什麽有那麽多人要來攻擊她?可是她到底做了什麽?

終于,她看到了人群中的程坤,她拼命叫喚,拼命揮動雙手。可是那雙深潭似的眸讓人那麽看不透,那雙眼睛裏有蔑視,有不屑,有嘲諷。

她此時是孤立無援的,可她還想讓那雙眸看到她的怯懦。但是任她怎麽示意都沒有用,那鋒利的錐子朝她飛躍而來。是他手上的武器,是程坤手上緊緊握着的武器。

王曲蹲下去,她用雙手捂住腦袋,她鴕鳥般以為這樣不會受到傷害。

可意外是她真的沒有受傷。

有人帶着她跳躍出人群,那個人拉着她的手,那手掌溫暖有力。她跟不上他的步伐,但是她依舊拼命追趕。終于,她摔倒了,她重重地跌倒,有人扶着她不至于那麽悲慘。她看到了,那個帶着她狂奔的人是魏君灏,他表情肅穆,他皺着眉頭。可是他真的是魏君灏。

有人在搖晃她的身子,她的手上有一把大馬士革刀,她下意識阻攔朝魏君灏背後偷襲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