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王曲将字收好了放在一邊,本來也就是寫着玩的,現下沒有印章也就作罷。
其實王曲和魏君灏兩個人小時候都是王冠秋教着寫字的,所以兩人寫字時的姿勢甚至都有些像。王曲不好意思在魏君灏面前顯擺,于是就将毛筆遞給了魏君灏,意思是讓他寫。
魏君灏也不扭捏,想了想之後開始起筆。
王曲小時候不喜歡練字卻喜歡硯墨的過程,此時魏君灏在一旁寫,她在一旁磨。這場景,叫遠處的傭人看了,都覺得無限溫暖。
“想不到你字寫的那樣好看。”王曲感嘆,都說看人看字,瞧魏君灏那些字如此大氣,可這個人為什麽那麽別扭?
魏君灏沒有答話,只是燒紅的耳朵似乎出賣了他。
王曲見魏君灏如此寫字潇灑,随口問了問他最喜歡誰的字。
魏君灏說倒也沒有特別喜歡的。
“總有一個特別喜歡的吧?”王曲歪着腦袋。
魏君灏頓住筆想了想,“張旭或者懷素吧。”
魏君灏是真的沒有特別喜歡的書法家,他小時候也不是特別情願寫字,後來練着練着倒成了一種習慣。幾乎所有書法家的字他都有練過,從秦漢的李斯到民國的董作賓。如今王冠秋的字也被魏君灏甩出了幾條街外。
魏君灏寫字也不圖什麽,從小纂到狂草,他只寫自己覺得感興趣的字。如今真要論起來的話,他應該是最喜歡狂草的,卻從來沒有寫出一幅自己滿意的作品。王冠秋說魏君灏的字繼承颠張醉素的書風,引入蔡邕的飛白,将狂草的橫無行、縱有列演變為橫無行、縱無列,大膽利用散鋒創造飛白效果。現在真要去書法家協會的話,魏君灏首席的位置是高枕無憂的。
不過書法也算作魏君灏的“餘事”了,一張白紙,在他眼中,常常被看成是地下王國的全局,而他書寫狂草時章法的行與列,字體的大與小,用墨的濃與淡,就成了調控的不同方式。
王曲似乎能從魏君灏的字裏面看到他對待事物的不同方式,認真地注視他寫字,看他提筆,點墨。
兩人面對面,墨香都掩蓋不了魏君灏身上的男人氣息。說不上是什麽味道,但是非常好聞。王曲忍不住擡起頭,看了看魏君灏剛毅的側臉,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我臉上有東西?”
“沒有!”王曲差點嗆到。
魏君灏淡淡嗯了一聲後停筆,他已經寫好一幅字:
煮豆持作羹,漉豉以為汁
萁在釜下然,豆在釜中泣
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王曲皺皺眉看了看魏君灏,這莫非是他現在的內心獨白?
魏君灏卻不以為意,仿佛這只是一幅簡單的詩句。末了想起什麽似得開口道:“我這裏有一幅《臨唐懷素聖母帖》和《中秋帖子詞卷》,你感興趣的話可以看看。”
王曲自然是說好的,甚至有些激動。幾年前還在讀書的時候聽說這幾幅作品被人高價拍走,那時心裏隐隐覺得有些不值得,總覺得好的東西應該放在博物館裏供人分享才是。
魏君灏的想法卻不是如此,他認為有些東西不需要與別人分享,任何人都不要。
《臨唐懷素聖母帖》和《中秋帖子詞卷》這兩幅作品他是花了高一倍的價格從別人手中所得,輾轉到手之後卻也只放書房,并沒有與人知道。
王曲仿佛感覺自己是在做夢,她對書畫做的研究不多,頂多是業餘愛好,當初見人天價拍走這幅作品的時候有些惋惜,也曾幻想過自己得到時将會是怎樣。
“沒想到被你得去了,”王曲睜着大眼看着魏君灏說:“我記得自己以前也想過,如果我能收藏這些作品的話,一定要将它挂在自己眼前,然後天天供着它。”
魏君灏笑問是如何供着的?王曲答說開玩笑罷了。
一副長卷作品,要說将它挂在自己眼前天天看着,也叫人嫌棄的。
“天,這真是乾隆皇帝的印玺啊?”王曲看着看着,心想着這可是多少年前的作品啊!還留着皇帝的印記,穿越也不過如此。
她臉上難得如此雀躍,魏君灏見着,心裏只感覺麻麻的。當初他得知她羨慕別人高價得到真跡,于是費盡心思弄到這兩樣東西,過程是繁瑣了一些,中間還不免傷了些人。這一晃,這東西扔在書房那麽些年,久到他都要忘了。
“我見你這書房裏的東西也都是非常難得的,可是這樣好的東西就這樣放在畫桶裏,稍顯可惜了。”不論是否是花高價所得的東西,或許是別人覺得如此珍貴的畫作,卻只是将它扔在不顯眼的一角,王曲心裏覺得有些異樣。
可不是,桌上的筆墨紙硯,稍微懂一點的都知道價值不菲,而放在畫桶裏的兩幅作品更是價值連城。魏君灏當然不是一個随便就将心愛之物扔在角落裏的人,他喜歡的東西非得貼着身,放在自己跟前,怎麽看都不會生厭。
《臨唐懷素聖母帖》和《中秋帖子詞卷》這兩幅作品他也算喜愛,見王曲如此喜歡,他更是喜歡。得手之後想着讓王冠秋交給她,誰知她卻在和另外一個男子在作畫。一氣之下撕碎了的心都有,卻也不忍,一直扔在角落裏了。
想起這段往事魏君灏忍不住凝眉。
魏君灏臉上的神情叫王曲看了心生猜忌,以為是自己說錯話了,便住了嘴。
這中式的書房寧靜沉穩,心浮氣躁也煙消雲散。書房很大,幾乎是客廳的兩倍,書桌上兩臺電腦的現代裝備與中式氛圍的房間形成時空的穿越,說不上突兀,在米黃色中式暗花壁紙襯托下,營造出了充滿書香氣息的空間氣氛。
王曲見書桌上的兩盞古韻十足的臺燈如此活色生香,以前倒沒有注意,于是湊近看了看,“我還以為是紙做的。”
輕巧、秀麗,若隐若現,披光含霧,居然是一盞陶瓷燈!
魏君灏站在王曲身後,聞言解釋,“這是薄胎瓷,聽我父親說是始于北宋的影青瓷,出現于明代永樂年間,盛于成化的景德鎮傳統瓷器品種。王冠秋倒是有做過研究,不過這兩盞燈是我父親贈予的。”
王曲點點頭,小心翼翼地看着,總覺得眼前的燈那樣美不勝收,令人陶醉。
魏君灏幾乎很少提起他的父親,就連他手上......他的父親也沒有露面。
空餘時間魏君灏呆在書房的時間最多,即便待在國內的時間不多,還是将自己的大部分時間揮霍在這裏。算是難得的閑暇、自主的時間。
而此時的王曲像是一個好奇寶寶,她在探索一切魏君灏了如指掌的東西,恐怕下一秒她就要探究的到他的內心。
魏君灏轉身坐在椅子上,他打開抽屜,那裏靜躺着一只手镯。只記得她喜歡罂粟,于是在某個街頭看到這地攤貨的時候竟然駐足。
這镯子裏的花紋像及了罂粟。
只可惜現在已經不算完整,用銀鑲着修補倒也不算浮誇。
魏君灏看着這只手镯,想起兩人當時的嘶聲力竭,卻沒注意到王曲正緊緊盯着他。
= = =
王曲看着眼前的魏君灏,窗戶外面的一縷光剛好打在他身上,而他就這樣坐在椅子上看着一只手镯,仿佛他的發梢指尖都散發着迷人光芒。
魏君灏擡起頭見到的就是一臉無害的王曲,她的雙目與他的對焦。
用我三生煙火,換你一世迷離,是誰說的?怎麽那麽像此時的場景。
魏君灏起身靠近王曲,然後拉起她的手将镯子放在她掌心。
他說過他送出去的東西從來沒有收回來的道理。
王曲忍不住擡起頭瞪了魏君灏一眼,“早知道要花時間修補,當初為什麽把它摔碎?”
可不是,破壞之後重新修補多麽麻煩,為何當初不好好思量?他做事情從來不是這樣,卻為她一再失了分寸。
魏君灏不說話。
王曲的手上染了一些墨汁,指尖的黑記與手上的镯子顯得格格不入。
魏君灏将王曲的手握在掌心,他沒有覺得任何不妥。
王曲雖然不好意思,但還是壯着膽子和魏君灏親密。剎那間想起昨晚的點滴,王曲的心中更是羞澀。
轉移注意力最好的東西莫過于挂在牆角的一幅不起眼畫作,很稚嫩的畫,作畫的人應該不超過10歲。王曲好奇地問魏君灏這是誰畫的?
魏君灏說是魏君瀚。
很簡單的畫作,畫上面有三個男孩,他們手牽着手。
“嚴格算起來,我有兩個血脈兄弟。”魏君灏說。
“魏曾悠?”王曲下意識出口。
魏君灏看了王曲一眼,“魏曾悠是我的堂哥,魏君瀚是我的親弟。”
王曲點了點頭。
“父輩的恩恩怨怨我不願留到自己這一輩,”魏君灏頓了頓,然後惋惜般道:“我不能控制的東西很多,包括他們,包括你。”
王曲聞言低下了頭。
多好的午後,魏君灏仿佛終于不再像是一個飄渺的人,他會面露為難地談論自己的弟弟,好像也不過是世間的俗人一枚。
王曲低頭看着手上的镯子,純屬緊張的舉動卻叫魏君灏覺得這份美好。他本就是平庸的人,這輩子茍活于世,生死難測,不敢讓她受難卻不敢放手。
難得的靜谧卻因為王曲打了一個哈欠而告終。
昨晚睡下已經很遲,早上雖然懶覺到九點多鐘,但到底是夏日的午後。
魏君灏:“去休息吧。”
王曲點點頭,其實還真是有點乏意。
到房間後第一件事情是把手上的镯子小心放好,雖然修補過,可是看着卻比之前美麗了些,不知是否因禍得福。這本來應該算是廉價的琥珀,現在在她手中卻是無價。
“魏君灏,我收下你的美意了。”王曲看着镯子淡淡道。
作者有話要說:轉眼又是生日,記得去年生日的時候剛好是光棍節,
今年似乎也不例外,小光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