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金蟬兒問道:“閣下所說是何人?”
炎涼要來了筆墨和紙張,用不了半刻鐘便将沐清眠的小像繪畫了出來,交給了金蟬兒。
金蟬兒自然應下,可是這七成利潤硬生生變成了兩個半成,加起來也不過就是一成,金蟬兒覺得實在不足以報答炎涼的恩情。
炎涼:“……”
行吧。
最終,炎涼又提了兩個要求,其一是要丹霞宮與彙和商行盡力護持沐清眠,确保沐清眠的安全,其二則是要了一只通人性、擅長隐匿送信的鴿子。
雖說如今的彙和商行還未真正發展起來,所擁有的奇珍異寶還不算多,但是金蟬兒略作思忖,便馬上吩咐自己的丫鬟去将丹霞宮山腳下鎮子上的商行門店裏那只鳥籠取過來,很巧,正好能夠滿足炎涼的需要。
只不過不是鴿子。而是一只山雀。
山雀很快便被送了過來,金蟬兒手裏提着一只小巧精致的籠子,炎涼一看,這只山雀身形非常嬌小,比她現在這十歲孩童的手都大不了多少,還渾身都是毛茸茸的,又通體雪白,像是個圓滾滾的雪團子。
炎涼的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這麽小一點,能送信?怕是路程稍微長一些就受不住了吧?
“閣下放心,”金蟬兒微笑着将小籠子雙手遞給了炎涼,“這只雀兒旁的不說,單說通人性和擅長——”
金蟬兒的話還沒有說完,那之前一直蹲成一只雪團子呆在籠子裏的小山雀在發現自己似乎是要被送到炎涼手裏之後,渾身的毛都炸開了,發出了相當凄厲的一聲“啾——!”,便撲騰着小翅膀慌慌張張地往金蟬兒這邊飛過去。
不過很可惜,這籠子統共就那麽小一點的空間,小山雀就算再怎麽想要逃離炎涼,最終能夠做到的也不過就是縮到了那個離金蟬兒最近、又離炎涼最遠的角落裏罷了。
金蟬兒:“……?”
她沒記錯的話,這只小雀兒平時是很乖巧親人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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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雀用一雙黑溜溜的小眼睛可憐巴巴地瞅着金蟬兒,嘴裏哀哀切切地“啾啾啾”了幾聲,看起來像是要哭出來了一樣。
炎涼見狀,倒是“噗”地輕笑出了聲來。
“果真是個極通人性的。”炎涼伸手,從金蟬兒手裏接過了這只小籠子,“這只山雀我收下了,多謝金行主和端木少主。”
畢竟只不過才見了一面,這只小山雀就知道她炎涼是個萬萬不可接近的可怕人物。
小山雀:“……”
小山雀連啾都啾不出來了,毛茸茸的身子往後一仰,徹底心如死灰了。
直到炎涼将這只小籠子一路帶回了黑岩縣,小山雀都還是一動不動,偶爾才會因為外界的颠簸咕嚕嚕滾一下,仿佛一顆喪失了三魂七魄的絨球。
炎涼也懶得管它,這只小山雀要怎麽喂養與訓練,金蟬兒都已經事無巨細地告知給了炎涼,炎涼的标準是還會喘氣兒就行。臨近黑岩縣的時候,炎涼便打開了籠子,将籠子一傾斜,一顆沒有靈魂的絨球就這麽順着籠子傾斜的方向滾向了籠子的出口。
然而還沒等炎涼把這顆絨球倒出來,它就在半途中猛地驚醒了過來,意識到了自己要是就這麽滾出去那就會沒有任何阻礙地落到外面的大魔女手中了。
絨球在一瞬間三魂七魄全數歸位:“啾!”
電光火石之間,小山雀伸出了自己的一雙小爪子,死死扒緊了籠門旁邊的框欄,拼命把自己圓滾滾的小身體往籠子裏面夠。
籠子好歹是個屏障!能給啾一點安全感!
炎涼盯了它三個呼吸的時間。
小山雀渾身的絨毛都開始顫抖了起來。
然後,炎涼發出了一聲微不可聞的輕笑,将手裏的小籠子直接扔到了路邊山崖岩壁旁邊的巨石上,幹脆利落地轉身離去。
籠子穩穩當當地落在了山崖岩壁與路邊巨石的縫隙之中,是一個極其不容易引人注意、安全又足夠小山雀自如活動的地方。
炎涼的聲音也随着風飄進了小山雀的耳中:“等我叫你。”
之前一直随身帶着小籠子,是擔心這小東西害怕得緊了,沖動之下不管不顧地就要逃走,不過據炎涼這一路的觀察來看,應當是不太可能了。
原因無他,就是一個字——慫。
這只小山雀在她面前,根本就沒有膽子。
與其讓它繼續在自己手上生無可戀地躺屍,還不如先把這小東西放走,讓它自己休整覓食。等到需要它過來的時候,再叫它也不遲。
.莊府。
炎涼才一回來,莊府的奶娘臉上就笑開了花,一邊對着炎涼噓寒問暖一邊給炎涼手裏塞點心吃。
奶娘這些日子可是對這個與自己外孫女同齡、卻比自己外孫女乖順貼心得多的小姑娘喜歡極了,就像所有疼愛孫輩的老人家一樣,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好東西都給炎涼。奶娘也知道炎涼最在意的是什麽,表達了一番自己的關愛之情後,二話不說便将炎涼引去了沐清眠那裏。
沐清眠正在莊府為她準備出來的客房內安安靜靜地讀着一本醫書,畢竟是在自己算不上多熟悉的地方,沐清眠對于外界的動靜倒是比較敏感,可是沐清眠也只來得及扭頭看到門外出現了一個小小的人影,就直接被炎涼撲了個滿懷。
“眠姐姐!”炎涼抱着沐清眠的腰,聲音要多甜軟有多甜軟,“涼兒好想眠姐姐!”
沐清眠:“……”
沐清眠發現,比起炎涼的聲音,自己居然是更先一步通過炎涼與自己的肢體接觸來判斷出對方身份的。
……炎涼這幾個月的時間裏實在是沒有少在沐清眠懷裏撒嬌,沐清眠對此已經熟悉到習慣了。
說起來,不過就是兩三天沒有見面罷了,炎涼離開的時候沐清眠倒是沒有什麽感覺,可是現在炎涼又出現在了她的面前,沐清眠居然有一種久別重逢的淡淡喜悅感。
不由自主地,沐清眠的手就在炎涼的頭頂上輕輕揉了揉。
奶娘一臉慈愛地退下,留給炎涼與沐清眠單獨相處。炎涼從沐清眠的懷裏仰起頭,一雙墨葡萄似的眼睛眨呀眨的:“眠姐姐今天心情很好嗎?”
沐清眠愣了一下,轉而露出了一絲笑意:“嗯。”
不過是非常淺淡且一閃而逝的笑容罷了,可是放在沐清眠的臉上,映在炎涼的眼中,那就是天下再無人能與其比拟的驚豔。
炎涼看得呆了。
今生今世,炎涼還是第一次看見沐清眠笑。
沐清眠向來是萬般的情緒都只隐藏在自己心裏,面上絲毫不顯,炎涼就算因為與她糾纏兩世的緣分而比其他人更有經驗也更敏銳,能夠看出來沐清眠在情緒上細微的不同,卻也極少能夠見到沐清眠如此外露的情感。
炎涼現在滿心滿眼的都是一個念頭。
——她的眠姐姐,笑起來真是世上最好看的。
沐清眠一如既往地沒有發現炎涼有任何異樣,她的眼裏浮現出幾絲溫柔又喜悅的光,道:“我打聽到七公主殿下的确切消息了。”
炎涼:“……?”
嗯?
炎涼的臉上是絲毫不摻加任何雜質的無辜與好奇:“眠姐姐知道什麽了呀?”
“殿下一切平安。”沐清眠的語氣中不無欣慰與安心,“跟你之前說的差不多,殿下已經從皇陵順利回宮了,還有幸得到了先太後托夢所傳的丹方,讓聖上青眼有加,如今頗為受寵。”
炎涼認認真真地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太好了。”
她本人親自認證,消息全部屬實。
“眠姐姐是遇上京城來的人了嗎,”炎涼歪了歪腦袋,“他們告訴眠姐姐這些的?”
炎涼能理解,自己如今不過是個孩童的面貌,就算通過這些時日的相處,沐清眠知道她的身份能力都不簡單,可是到底先入為主的印象在那裏,沐清眠又對七公主的事情格外上心與在意,只憑炎涼的幾句話,沐清眠也不可能就這麽全然相信了。
但是炎涼得弄清楚這些消息究竟是從哪裏傳到她的眠姐姐這裏的。怎麽就能這麽巧,剛剛好趕在她暫時離開沐清眠這兩三天裏被沐清眠知曉,又怎麽就能這麽詳細得恰如其分,前因後果一個不少,卻連一分多餘的關鍵信息都沒有,讓沐清眠以為七公主現在仍舊在深宮之中過得得寵安穩的日子。
炎涼垂了垂眼睑,遮擋住了自己眼中滑過的一絲森寒。
這背後之人,究竟懷揣着什麽目的接近的眠姐姐?
沐清眠不疑有他,搖了搖頭:“不算是京城來的人。”
百道樓到底算是哪裏的勢力,至今也沒有個定論。古聘婷在與沐清眠告別前特意向沐清眠叮囑過的,讓沐清眠不要透露自己的消息。
沐清眠不是會說謊言的人,所以她選擇一個字都不說出去。
炎涼也看出來了她的眠姐姐無意繼續談論此事,乖乖地任由沐清眠把上她的脈門,檢查她的身體情況。
沐清眠根據炎涼的脈象又調整了幾次藥方,最終在三日後的傍晚将一份完善的藥方交到了炎涼的手裏,告知清楚了炎涼要如何服用。
沐清眠道:“明日一早,我便要啓程離開了。”
這是告別的意思。
沐清眠從古聘婷那裏得到的不僅是關于七公主的消息,還有一些相關的事情。這些沒有必要跟炎涼說,但是沐清眠心中有了定數,想要盡快動身,為早日能夠見到七公主做準備。
和沐清眠預料中的一樣,她說完這一句話之後,炎涼整個人都變得有點蔫巴巴的,滿臉的不舍與黯然:“明天一早眠姐姐就要離開了啊……”
沐清眠有點看不得她這樣,“嗯”了一聲,便轉身回自己的那間客房了。
明早還要趕路,沐清眠早早就熄燈歇下了。可是在床上閉着眼睛靜躺了許久,沐清眠仍舊沒有多少睡意。
……總是會忍不住回想起來炎涼那滿臉不舍與黯然的表情。
“咚。咚。咚。”
連續三下有節奏的輕輕敲門聲響起。
“眠姐姐,”炎涼的聲音維持在一個沐清眠如果睡着了就不會聽到,如果醒着就剛好能夠聽到的音量上,“涼兒可以進來嗎?”
沐清眠:“……”
沐清眠從床榻上下來,打開了門。
炎涼正披散着頭發,穿着一身中衣,懷裏抱着一個枕頭,眼巴巴地站在門口。
“眠姐姐……”炎涼仰起頭看向沐清眠,帶着一點鼻音,委委屈屈又小心翼翼地道,“涼兒今天一個人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