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這個時候還要搞特殊。”有人這麽說道。
因着一開始傅衍和顧聞聲早早的進了教室,知道鐘時間快了半個小時也沒說的緣故,教室裏十幾個被遲到的人對他們都頗有怨念。
在他們的面前,畫和照片的界限很模糊。
這樣的畫面怎麽可能是真實存在的,不管從哪裏想他們都堅定的認為這是一幅畫。
但對于掌握着标準答案的傅衍二人來說是畫還是照片根本沒有任何懸念。
兩個“搞特殊”的人壓根就沒理睬說話那人。
傅衍重申了一遍自己的答案,而搶答的顧聞聲積極好學的姿态做的足,白發男人根本找不到錯處,唯獨那個開口之人因為擾亂課堂紀律又挨了一教鞭。
同樣的問題被抛給了傅衍身後的女孩,女孩咬了咬牙,站在了傅衍他們一邊。
白發男人黑着一張臉冷聲道:“你們三個,都扣三分!”
小姑娘臉色一白,身體搖搖欲墜,很是驚慌。
像她一樣的還有兩人,都硬着頭皮被扣了三分。
課程繼續進行,白發男人又問了好幾個問題,比如“這幅畫的名字是什麽?”、“你在這畫裏看到了什麽?”、“有什麽感覺?”等等,短短十多分鐘他們加了幾分,卻又被扣了二十多分。
在這段時間裏,那些人看着傅衍和顧聞聲兩人的眼神越發的怪異,就好像在他們身上看到了不屬于正常人的部分。
就好像在白發男人問他們對這幅畫有什麽感覺的時候,許多人說的都是害怕、恐怖,但是顧聞聲就施施然的站了起來面無表情的說了個“藝術”,其神色之自然像極了一個變态。
白發男人的臉上是徹底的恨鐵不成鋼,他的學生中有幾個人辜負了他的期待,讓他心懷怒火。
“告訴我,你覺得她死的時候應該在想什麽?”白發男人站在顧聞聲的桌前,眼睛死死的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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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因為早就從自己的兄弟那裏聽說過顧聞聲的事情,心中不由自主湧上的憤懑讓他開始針對顧聞聲,幾乎每一個問題都能點到他。
顧聞聲的視線從傅衍身上挪開,但是他的手心還包裹着傅衍的手指,幾分鐘前他看到傅衍左手小指微微抽動,下意識的抓住了他的手。
照片還放在那裏,顧聞聲看了眼那個小女孩漆黑的眼睛,直視着白發男人淡淡道:“她應該在想,能在這樣的雨夜死去,是一件值得稱贊的事情。”
傅衍知道他是睜着眼睛說瞎話,但是其他人并不知道。
面無表情的說出這樣的話的顧聞聲頂着一張精致的小臉,看起來卻比白發男人更危險。
從開始到現在,傅衍和顧聞聲的回答都與其他人截然不同,幾個一開始就跟在他們走的人也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選擇,卻也有人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教室裏的氛圍一時之間變得極為古怪。
不得不說,顧聞聲的話正是白發男人的心聲。
他知道面前的小男孩不簡單,但是這種所有的計劃,所有的步驟都被洞悉的感覺實在太難受了。
難怪他那個向來都不安分的弟弟怨念如此深重。
小男孩絲毫沒有在意他的眼神,完全沒把他當一回事,也不害怕他,除了在回答問題的時候面子上過得去,語氣也沒半點敬意。
白發男人習慣了這樣的對待,一批批想要通關的人控制情緒,分明怕他怕的要死,卻又裝作若無其事,又帶點讨好。
這個小孩不一樣,他就是不在乎。
現在他更多關注的還是他身邊那個男人,看對方是不是不舒服,現在有沒有好點兒。
白發男人沒準備對這個小孩動手,他有些不知緣由的煩躁,這樣做可能會出現讓他頭疼的事。
在這種預感出現的時候,他從來不會做他不該做的事情。
但是他心底也氤氲着一腔怒火,如果不做點什麽,他那弟弟恐怕也要和他生氣。
白發男人視線落在了顧聞聲的身邊,傅衍的身上,在一瞬間充斥着惡意的目光就讓傅衍身上發寒。
“你呢?告訴老師你的回答是什麽。”白發男人問道。
傅衍擡起頭來,他現在好了很多,就算再看也不至于像之前一樣失态。
他給出了一個和顧聞聲相同的回答。
在之前,這樣的回答是可行的,但是這一回,白發男人搖了搖頭,他臉上帶了點興奮,所有人都看出了搞事的苗頭。
“你該有自己的想法,不要一味的學別人,說出你的心裏話。”他說道。
他執意要傅衍說出自己的想法,或者說這是一種另類的找麻煩,這一次沒有這麽好打發。
看到這一幕的顧聞聲眉頭微皺。
還沒等傅衍回答,白發男人就擺了擺手,毫不猶豫的開口:“一個好學生不能總是學別人的,既然你不知道的話,那麽就再看一看,然後告訴我這個問題的答案行嗎?”
不妙的預感湧上心頭,傅衍來不及拒絕,也來不及開口,白發男人的教鞭點在桌子上發出一聲輕響,他就什麽都聽不見了。
耳邊是鋪天蓋地的雨聲。
幾乎将整個天地都覆蓋的瓢潑大雨,整個世界就只剩下雨落在地面的聲音,其他什麽都聽不見,一時之間傅衍只覺得耳朵都開始嗡嗡作響。
無數雨點擊打在他的身上,身體隐隐作痛,血肉渺小的溫度在雨水的侵蝕下漸漸冰涼,一直冷到骨子裏,傅衍克制不住的開始發抖。
雨幕太大,他幾乎連眼睛都睜不開,只能勉強用手遮擋着微微睜開一條縫,看見面前的一小塊區域。
這是一塊空地,沒有植被,沒有石頭,完全脫離了他之前呆的教室的模樣,只有被雨水打的稀爛的褐色土壤,混雜出污濁的顏色。
但是傅衍知道,現在他在什麽地方。
他在那張照片裏。
傅衍轉過身,他眯着眼望過去,在狹窄的視野裏看到了一截樹幹。
他之所以出現在這裏恐怕就是白發男人動的手腳。
【在暴風雨中死去的小女孩】這張照片以它給人帶來的極端的惡心感,讓與傅衍一同參與這個游戲世界的人都難以接受。
傅衍和顧聞聲的回答是白發男人不願意見到的,他讓傅衍出現在這裏,是想讓傅衍在這個場景從心理上被擊潰,然後說出他所希冀的那個答案。
傅衍知道擡頭看過去的,但是他慢慢的擡起了頭,本該被雨幕遮擋住的場景無比清晰的展現在他的面前。
年幼的女孩抱着樹幹站立着,被雨水沖刷的腫脹的雙腿一片血肉模糊,所有的鮮血在淌出的那一刻就被暴雨抹去。
她睜着大大的眼睛,卻什麽都看不見。
死亡。
這是傅衍第二次這麽近距離的接觸它。
耳畔的雨聲已經聽不到,傅衍的眼睛裏直直對上了那小女孩的眼睛,畏懼、恐慌、後悔、茫然從那漆黑的眸子中流淌出來,灌進了傅衍的身體。
那雙眼睛的主人已經死去,但是生命最後一刻殘存的意識依舊彙聚在眼眶裏。
傅衍身體冰冷,胸口卻灼燒般的疼,他攥緊了手掌,指甲陷進肉裏都沒有感覺,雨水染上一絲紅色。
***
在白發男人說完那句話的下一秒,傅衍就閉上了眼睛。
顧聞聲第一時間發現了這個情況卻得不到對方的回應。
他知道是白發男人動了手,只是他告訴自己,傅衍并不像他想的那麽脆弱,這點小事難不倒他。
然而下一刻他沒辦法再這麽勸解自己了。
傅衍的身體漸漸變得冰冷,臉色發白,眉宇間染上幾分脆弱,整個身體都開始顫抖。
顧聞聲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他開始擔心。
這個男人與他相處不久,但是他卻不排斥對方的親近,也無法忍受對方陷入危機之中,這種情緒讓他極度煩躁。
各種理由在他腦海裏轉了一圈,最後他想到,或許是因為這個男人毫無原因的對他好吧,他在自己身上看別人的影子,卻也算是各取所需。
顧聞聲擡起來,白發男人這時候本還笑的開心,慢慢的笑意就凝固了,他看着眼前小孩的臉莫名的有些心慌。
顧聞聲開口道:“老師,你對他做了什麽?”
白發男人嘴角抽了抽,有些不自然的說道:“他可能并沒有真正看懂這幅畫,所以我讓他再看一眼。”
傅衍倒在桌上,顧聞聲握着他的手,手上沒有半點溫度,就好像是落在一塊冰上,讓他心涼。
顧聞聲閉了閉眼,白發男人的行為并沒有問題。
不僅僅是他們的行為在鏡子發布的規則限制之下,這些在游戲世界中走動的人同樣收到一定的限制,他能這麽做,就代表着他的行為并沒有問題,只是傅衍運氣不好被選中了而已。
顧聞聲低下頭,兩只手都握了上去。
傅衍的手指修長,本來該是非常好看的,但是現在或許是因為冷的緣故,指尖蒼白沒有血色。
他沒說話,白發男人卻有些心慌。
***
傅衍站在樹下,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個女孩子,根本躲閃不開。
直到他的手掌突然感覺到一絲溫暖,讓他有了一點掙脫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