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公主殿下，夜深了，明天再來玩偶屋吧。”慈祥的老管家拿着一盞蠟燭敲開了玩偶屋的大門，看着傅衍柔聲說到。
傅衍試圖留在這裏：“您先回去休息吧，今天我想在這裏多呆一會。”
玩偶的變化已經非常明顯。
它們身上都已經有了兩道或者三道的裂縫，裂縫的邊緣發白露出灰色的內裏，除了體型大小沒變，模樣已經和傅衍記憶中的顧聞聲有了一定的差別——他們在長大。
傅衍想看看這些玩偶接下去的變化，更重要的是他希望在夜晚十二點的時候再觀察一下那座擺鐘裏的小玩偶。
除了正午的時候這座擺鐘會響，其餘的時候一直都沒有動靜，按十二點來算的話午夜的時候說不定還會再響一次。
鏡子給出第一個線索的時候也正是鐘聲響起之後，傅衍對那個擺鐘裏的那個小玩偶也看過一眼，的确符合第一個線索。
“公主殿下，玩偶雖然重要，但還是要保重您的身體。”老管家又說道，像是在看着淘氣的晚輩。
“我實在很想再留一會，過一會我就會回房間休息的，不會讓您擔心。”傅衍笑笑，再次懇求道。
他的表情誠懇，因為希冀而面上染上幾分紅暈，柔軟的黑發在燭火的照耀下為他添上幾分脆弱，沒有人能拒絕這樣一位美麗的公主的請求，傅衍看得出來這位管家已經心軟了。
只是事情并沒有如他所願。
“公主殿下，夜深了，明天再來玩偶屋吧。”老管家如是說道。
“我——”傅衍正要說話的時候再次被打斷了。
“公主殿下，夜深了，明天再來玩偶屋吧。”
老管家向傅衍走近了一步，他依舊拿着那盞蠟燭，臉上也依舊是慈祥的笑容，嘴角還維持着之前無奈的弧度，眼睛裏卻沒有光。
就像是□□控的人偶一樣，老管家的身上充斥着不協調感，他重複着一開始說過的話，慢慢的靠近，一股難以言說的威脅讓傅衍頭皮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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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視線正對着傅衍的眼睛，似乎只要他不改變主意就會大難臨頭。
“我是該回去休息了。”傅衍當機立斷，直接改口。
就在下一刻，管家身上那股怪異的感覺就消失了，他眨了眨眼似乎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站在這個位置。
在之前短短的十幾秒中，有什麽完全的操控了管家的身體，并且他自己沒有任何的記憶。
“管家爺爺，我剛剛想了想，我還是回去吧，突然有點困了。”傅衍不好意思的笑笑，在管家開口之前率先說道，免得他提起之前的事情。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公主殿下突然改變了想法，但這本就是管家來此的目的，他只是笑着為他的公主殿下照亮前行的路，盡管這一路從不黑暗。
夜晚的玩偶屋是傅衍不能停留的地方。
他現在的身份是公主，他可以做到很多他想做的事情，所以鏡子只能用一些特別的方法阻止這種情況出現——就像剛剛那樣。
***
顧聞聲盡職盡責的做着一個不能說話不能動的玩偶，玩偶屋中沒有聲音，他将外面兩個人的對話都聽的清楚。
他看不見外面的情況，卻也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那個老者突然重複的語句還有那道帶着傅衍聲線的女聲突然改變了留下的主意，肯定有什麽原因在，傅衍可能受到了威脅。
中午他出來的時候傅衍一直盯着他看，顧聞聲知道傅衍應該已經開始關注他了，只是顧聞聲沒辦法給出回應。
他能出現在傅衍面前的十二秒鐘是那種無形力量的枷鎖最沉重的時候，以至于顧聞聲只能以既定的姿态出現，任何的想法都只能給他帶來千斤重的壓力，連動彈的能力都沒有。
從第四天到來的那一刻開始，他的身上就不斷有裂縫出現，到現在已經有五道了，他感覺到了鏡子給予他的壓力。
這是很危險的狀态，他被迫将自己的安危遞到了別人手中，但是一想到傅衍，顧聞聲就覺得這樣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淩晨一到，擺鐘的鐘聲再次響起，顧聞聲又被送出這個禁閉着他的小房間。
玩偶屋中的玩偶一如既往的活躍起來，在活人看不到的地方這就是它們的天地。
每個玩偶的身上都能看到裂縫，它們和顧聞聲一樣在慢慢的破碎。
最大的那個玩偶坐在它的椅子上正在喝茶。
小桌上是白天留下的紅茶，還沒有被收拾走。
白瓷茶杯裏搖晃着紅色的茶水，它輕輕的抿了一口吧嗒吧嗒嘴，好像在喝什麽美味，其餘的玩偶都眼巴巴的盯着它，不知道有多羨慕。
玩偶能喝茶嗎？
顧聞聲不知道，但是再怎麽逼真的玩偶也不會把內髒都一一做一遍吧。
下一刻，顧聞聲看着大玩偶一臉陶醉着又喝了幾口，回味完之後從嘴裏掏出了一塊被浸透了的布……
它的确不能喝茶，喝進去的茶水沒有去路，但是這并不妨礙它體驗這個過程。
甚至在注意到顧聞聲的視線以後，大玩偶鎮定自若的當着顧聞聲的面往嘴裏又塞了一塊新的布，然後得意的走到他面前顯擺。
“你沒喝過吧！”它晃了晃手裏的杯子笑道，“那一壺茶現在都是我的！”
顧聞聲沒回答，他已經愣住了。
他看清楚了大玩偶的臉，突然覺得面前的玩偶長得和他有些不像，再一看似乎所有的玩偶都不再像他了。
又過了好一會，顧聞聲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不是玩偶不再像他，而是它們長大了，慢慢的變成了現在的模樣。
“長大？”顧聞聲低聲說道，原來更年長些的他是這個樣子的嗎？
他沒有鏡子，也就看不到自己現在的模樣，也不知道那些玩偶的模樣正是複刻他的臉的。
随着時間的過去，顧聞聲和玩偶身上的裂縫越來越大，數量也越來越多。
顧聞聲有些焦躁，這代表着鏡子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而玩偶們卻好像根本沒有半點擔憂，依舊互相說着玩笑話，四處跑動，就好像沒有看到自己或者朋友身上的裂痕一樣。
“你們要碎了，難道一點都不擔心嗎？”顧聞聲問道。
大玩偶聽到顧聞聲的話終于放下了它青睐的杯子，頗不在意的說：“遲早都是要碎的，為什麽要擔心？”
“就算公主殿下選擇了我，或者我們中的任何一個，最後還是會碎掉的，還不如就享受現在。”另一個玩偶道。
“都會碎的……是什麽意思？”
“你不要假裝不知道，只有你被選中了，你身上的裂縫才不會蔓延開來。”大玩偶嘲諷的看了眼顧聞聲，“我們的話，不管怎麽樣都是會死的，就算是公主殿下的愛也留不住我們。”
這座玩偶屋裏的玩偶從一開始就知道，不管公主有沒有找到她心愛的第一個玩偶，找對了還是錯了，它們都會消亡。
但是它們不在乎。
它們都是為了公主殿下而生的，能給她帶來愉悅就已經讓這些玩偶滿足了，死亡也攔不住它們的腳步。
說這話的時候大玩偶臉上的裂縫正慢慢的變大，它原本漂亮的臉蛋就變得有些可怕。
短短一段時間，在它身上卻走了極漫長的路，它的臉漸漸失去了嬰兒肥，有了幾道分明的棱角，那些裂口落在它臉上，硬生生勾勒出了一個兇狠陰險的人物。
原本充滿了可愛的人形玩偶的玩偶屋，在一個晚上過去之後塞滿了醜陋的，邪惡的傷痕娃娃。
***
第五天，傅衍剛出門就聽到了女仆的哭聲。
循着聲音過去，好幾個女仆和管家都堵在玩偶屋的門口。
“到底是誰這麽殘忍的破壞了公主殿下的玩偶？”管家難得發了火，一張看起來再和藹不過的臉這時候板的死死的，沒有人敢直視他的眼睛。
今天負責打掃玩偶屋的女仆在看到玩偶屋的玩偶時就通報了管家，那些原本都是可愛的孩童模樣的玩偶一個個都裂的不成樣子，看起來滲人極了。
原本滿是童真的玩偶屋現在已經變成了可怕的修羅場。
管家知道發現這件事情的女仆沒有這個膽子破壞公主的收藏，但是她卻也避不開責任。
如果是一個兩個還有辦法彌補，但是整個玩偶屋上萬個玩偶都成了如今這般可怕的樣子，他都不敢想象公主殿下會心痛成什麽樣子。
他正想着的時候，傅衍就到了，只是他嗫嚅着嘴唇到底沒敢說話。
所有人就這麽安靜的看着公主殿下走到玩偶屋的門口，面無表情。
昨天還是十幾歲孩子模樣的玩偶都變成了近二十歲的青年，盡管體型沒有變，但是身材比例什麽的都成了青年的樣子。
這種成長得速度就像是催命符，在它們的身上裂出了無數的斷口，時刻提醒着傅衍再找不到顧聞聲他就要像這些玩偶一樣，終究有一天扛不住了裂開來。
傅衍沒說話，其他的人也不敢作聲。
過了很久傅衍才開口：“你們先走吧，讓我一個人待會。”
管家只道是傅衍心中難過，收藏被弄成這個樣子任是誰都無法接受，卻也沒有什麽可以安慰的，只能聽從傅衍的話，默默地退開了。
這一天，傅衍沒再繼續查看那些玩偶，他只是安靜的坐在那個巨大的擺鐘前面，等待着十二點的到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