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這處宅子是荒廢的老宅,輕易沒人過來,連城中的乞丐寧願在城牆根靠着也不願進來歇息。就連熱鬧的街市叫賣聲也傳不進來。
傳聞是座鬼宅,不分白天黑夜的鬧鬼,這家人都搬走後便無人靠近。
如常點頭,是有些鬼宅的氣氛,陰氣重重,連她的眼睛都舒服很多。
但是那日的兔精已不見,大柳樹靜靜在陽光下随風搖動。只有一個白羅裙站在院子裏和周縣令說話,她身上絲毫沒有鬼氣。
老宅也很幹靜。
衛蒙皺眉看着對面的周縣令,完全看不見他在和誰說話。他出生便是陰陽眼,若他都看不到,那便是實力遠在他之上,輕易動不得的東西。
衛蒙拉着如常後退一步,如常正認真聽着外面的對話,措不及防被他扯,氣嘟嘟地回頭瞪他。
“你能看到?”衛蒙看她分外認真的樣子,不由小聲發問。
“怎麽你看不到?”如常湊到他耳邊,“要不拜我做師父得了。”
香香甜甜的香味鑽到鼻尖,衛蒙臉移開:“死開,不可能的徒弟弟。”
“他們在說什麽。”
問出這句時衛蒙面目表情,十分凝重,如常差點就信他是這麽一本正經的人了。
“那個女人說,還差一貼藥,公子就可大愈了,讓周縣令快些。周縣令說他暫時找不到落單的,他兒子跑出來查少女失蹤一案了,他不能此時露馬腳。”
衛蒙痞笑,頭抵在如常肩上笑彎了腰,他這詞用的好,竟然罵自己露馬腳。
有這麽好笑嗎,衛蒙的笑點格外離譜,如常抖肩再要去看,眼前一面銀光閃過,血煞的刀直直射過來。
兩人急急撤一步,常年無人的老宅地上枯枝敗葉聚集,發出咔擦聲響。
糟了!
被發現了。
雖不知那看不清的女子實力深淺,有所忌憚,但是,縣裏的捕快是不懼的。衛蒙完全可以一腳一個小捕快。
可問題在于周縣令。
逃開、出去,都免不了被他發現。如今他們又是偷偷跟着他出來,他出去一拳一個小捕快揍得開心了,撞破周縣令的事兒,他小舅子是知府,衛蒙的棺材鋪子就別在這一片混了。
衛蒙,慫。
他窮,還有一個傻徒弟養。
□□捏在手裏就要扔出去,便察覺一陣香風吹來,天空中灑下層層潔白花瓣,如常腰間一緊,憑空中出現一個美人影。
一提一抱,場景就換了。
眼前額貼花钿,肩披薄紗的女子,輕柔地站在他們身前,比清早多了幾分出塵的氣息,削弱了為人的真實感。
這一切都在說明,她不是人。
“姜華,你想要什麽?”雖不知她突然現身救他們是為何,可周縣令是她公公,她就不怕被發現後再難在周家自處。
她有什麽企圖?
衛蒙猛一落地便抽出一張符夾在指尖,護在身前,他将如常擋在身後,警惕地看向好友妻子。
雖他當時可以脫身,卻要惹些麻煩,姜華不惜顯露真身救她們他臉色緊繃,如常卻一臉沉思,她昨晚那一剎并未看錯,那姜華便是花妖。
如常扯了扯衛蒙衣袖,讓他放自己出去與姜華交談。她即冒着風險救人便不會輕易殺人。
“我不會傷害你們,我救你們是有求于常姑娘。”她将手置于腹下交疊,謙遜有禮,一如往常:“我想求姑娘救救我夫君。”
“周公子?”如常從衛蒙身後探出頭來,“周公子怎麽了。”
周坊不是在他們棺材鋪嗎?
“我夫君他不見了。”言及此,姜華低頭看着指尖翩飛的蝴蝶,蝴蝶輕啄着她手指,無聲地安慰。
她放飛的那只伴生蝶,突然回來了,帶回來的音訊是,周坊被敲暈被一團黑霧帶走,她跟着飛出去,卻被突起的濃霧迷了方向。
跌跌撞撞飛出來,就再也見不着周坊的蹤跡。
“那你可知他去哪兒了,一點懷疑的都沒有嗎?”如常撓頭,而且,“我要怎麽幫你。”
原來主意打在如常身上,衛蒙将她探出的腦袋塞回去,抄着手打量面前的花妖道:“你先說,你是誰,不要說周坊家室,我知道。”
他眯着眼,聲音帶着威脅道:“你為何這般在意周坊,他的失蹤和你有什麽幹系,與周縣令有什麽幹系。”
姜華也沒想瞞他們,伸手幻化出一座風雨亭,招呼他們座下。
原來世間妖神鬼怪強大的這麽強大,随手一揮便是人力不及的東西。
衛蒙更加警惕地看着她。
“不過是障眼法,幻術而已。”姜華微微俯身一拜,沖着如常柔聲道:“常姑娘只會比我更厲害。”
衛蒙無意識地昂起下巴,當然,他的徒弟,當然厲害,最厲害!
三人圍着風雨亭中石桌而坐,姜華指尖蝴蝶化成白衣面紗少女,将瓜果茶點奉上,如常拿花糕的手被衛蒙打掉。
他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紙包,裏面是四四方方的桂花糕。
“吃這個。”
姜華好笑地看着他們,并不生氣被防範,反而嘆息地看着天際雙雙對對的小鳥,開始講述她的身世。
她本是宅院裏一株姜花,有着碧翠的枝葉柔白的花苞。因生性喜陰濕,主人将她買回後,便栽種在大柳樹下,大柳樹靠井,它便是天然的傘蓬。
小姐們最喜愛在她身邊玩耍,捉迷蝴蝶,後來有一天,最小的小姐不見了。府中仆人四處尋找卻找不見。
小姐們越來越少,來姜花邊玩耍的也越來越少,漸漸的沒人再來了。
在一個夜晚,府中奴仆出來倒水,感覺院子裏有人在看着自己,擡頭一看,卻誰也沒有。一開始,只以為自己感覺了。後來,出現這種感覺的人原來越多。
直到一天房門被突然敲響,有幼弱的女聲在哭。府中漸漸亂了套,一入夜就忌憚害怕。
主人為了安撫人心,便決定搬出去,自此,宅子就荒廢下來。
因院中有井,她便不渴水,又沒了人與她玩耍,只能日夜修煉,終練得人身。
一日,她偷偷溜出府去,看見一個溫柔多情的公子,手中抱着書帽,将一串糖葫蘆遞給牆邊流着青涕的孩子。
“那是周公子嗎?”如常嚼着花糕,接過衛蒙遞過來的水袋。
“是的。”姜華微微一笑,“那時他身體不好,我躲在柱子後面偷看他,他看到了我。”
“他傻傻的,後來我說我是采藥女,他就信了,我自薦去他府上當醫女,其實我是喜歡他,他還以為,我是記惦他家的藏書。”
姜華陷入回憶裏,嘴邊是未察覺的輕笑。
“那周縣令為何叫你妖婦,他知道你的身份了嗎,你暴露了?”如常想到早上周縣令的大罵。
“是的。”
不知縣令從哪弄的藥方,周坊已經吃了幾年,漸漸好轉,但有一日,卻突然咳血,心髒碰碰直跳,直呼難受,急壞了家裏。
他像瘋魔一樣,見人就抓咬,見血方止。周縣令又給他加大了藥量,他暴起的次數逐漸加深。
直到,
姜華來到他身邊,但凡她離得近,周坊便安穩許多。
徹底穩定,是她周身疼痛從周坊床上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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