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捉蟲)

砰!

如常剛起床,穿好衣服去找衛蒙,路過正廳側門時一個茶盞從屋裏面飛出來,擦着如常腳邊裂開。

如常只覺小腿一疼,低頭看,碎瓷劃破了裙面,正廳裏人影一閃,衛蒙立時站起,将她提出去。

被衛蒙提起來時如常還是懵的,她跟着衛蒙走,回頭看姜華跪在一地碎渣裏。

如常擔憂地扯着他寬大袖袍:“姜華怎麽了”

他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周縣令是生氣姜華沒看好周坊,讓周坊半夜翻牆出去,到現在也沒回。

“周坊半夜跑了。”衛蒙将她按在長條凳上坐好,從懷裏摸出一個小瓶子,将她的灰藍道袍腳撩起來一道血口子橫在面前。

如常往後撤腳被他抓住,哼唧一聲繼續道:“那和姜姐姐有什麽關系,姜姐姐又沒和他一個屋。”

她戳了戳蹲在地上給她塗藥的衛蒙,衛蒙剛替她收拾好傷口,就聽見耳邊軟軟的嗓音:“周縣令要問也是問你呀。”

“所以我現在在這兒。”衛蒙痞笑,将她的袍子放下來,扯她的帕子胡亂擦指上的藥膏。

“但我瞧着,不大對勁。”衛蒙剛說了一句,就有人來請他。

他拉着如常,只來得及囑咐一句,一會兒別亂看。

他倆都是能見鬼的,亂看什麽,不言而喻,如常輕輕點頭,跟在衛蒙身後。

她不亂看的。

姜華跪在周縣令腳邊拭淚,周縣令正暴跳如雷,顯得一張周正的臉格外滑稽:“你是故意的!你這個惡婦,妖婦!你故意放縱他出去。”

姜華并未辯解,只哽咽說道:“一直困着他有什麽好呢。”

她說話聲音輕輕揉揉,帶着安撫人心的意味,那是她的丈夫,哪舍得他有危險:“我只盼着他能好,他開心,比什麽都好。”

聽這是什麽蠢婦說話,周縣令舉起仆人新換上的被子,還要再擲。

“衛先生,請。”

家裏仆人請衛蒙進來,他才收斂怒容,緊緊斂着一張臉,可額上青筋出賣了他的氣憤。

“大人方才便誤傷了我徒兒,現在又是要誤傷誰?”衛蒙大步跨進來,便坐了他位置,将如常按在身邊坐下。

長腿大方地擺在案幾上,意思明晃晃,就差告訴他:得治我的人,小爺我,不高興了。

低人一頭,又需人幫忙,周縣令強壓怒火,馬着臉低低道:“是本官急躁,傷了貴徒弟,還請衛先生看在與我兒的情誼上,不計較,救他一命。”

若不是他兒不知蹤跡,哪需要和衛蒙低三下四。他最厭煩的便是這些道士。

衛蒙并不接話:“和周坊的情誼是情誼,與徒弟的情誼更是情誼,兩不相幹。現在說的是大人傷我徒弟的事,與周坊沒關系。”

“是與大人有關系。”

欺人太甚!

“我方才憂子心切,莽撞誤傷了女先生。”周縣令別開了沖如常迅速擡了下手:“勿怪。”

如常微微合眼,嗯了聲。

姜華低着頭,不求也不再說話。

“我徒弟心好,她答應我卻不應,這樣,你與我簽一文書。”衛蒙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微勾的眼睛仿佛是在說,小樣兒,你壞心思多得很。

明着說,老子就是在防着你幹壞事兒。

周縣令臉色難看,他知道道士的厲害,簽文書便等同于結契約,他是再不能打這女娃的主意。

他不能因今日的事報複。

周縣令看了眼姜華:“去取紙筆來。”

姜華低頭,從善如流取來文房四寶,周縣令寫了文書,僵硬道:“現在行了吧,那我兒。”

“他無事。”衛蒙收好那張紙,掐訣,紙面靈光婉轉,周縣令只覺身上下了禁令一般,看如常是百般順眼。

“我在他身上留了符咒,他現在并未有危險。”

“那他去了哪兒,”周縣令一掌拍在桌上,“他難道不知道自己是什麽身子!”

“那就要問大人了。”

“所以周公子到底去何處了?”如常捧着姜華做的糕點,姜香味濃郁,溫中散寒。

她一口一個小糕點吃着,等衛蒙開口解惑。

衛蒙從她手中搶下一塊,竹黃的花糕,入口即化,他手指動動,如常推過來一盞茶水。衛蒙老神在在地抖腿,康康!老子的徒弟,真特麽乖!

吊胃口得差不多,估摸着再吊下去她就該生氣了,衛蒙直身,如常湊過去。

“他哪兒也沒去,就在棺材鋪子裏住着。”昨日睡前姜華給她用了女兒家用的香,今日也沒散,溫香軟玉靠過來,衛蒙僵住。

糟老頭師父那句,女人是老虎這句話又從他腦袋裏冒出來。

小爺我怕什麽怕!

又不是真的老虎,真老虎小爺都不怕,怕一個小娃娃?!

“啊?為什麽。”如常扯着他催促,是離家出走麽。

那到不是。衛蒙還是屁.股往外挪了挪。

“你看到他身上的血煞沒,我懷疑,他身邊是有什麽東西。”

“剛巧他也覺得自己有些問題,讓我幫幫他。”衛蒙皺眉回想,總覺得這次見面,周坊和以前很不一樣。

所以昨夜如常走後,周坊摸出自己常吃的藥方給他看。均是常見的藥方,和自小用的無甚差別,不過是這個多幾錢,那樣換一換。

“這是別人獻給我爹的,我吃後好了許多,我讓姜華比着抓給同樣患有心疾的百姓用并持續提供藥材。”

說到這兒,他面色凝重地直視衛蒙。

“結果,并不見好。”

這麽多人只他身體轉好,若說是只對他有效,有些可笑。那只能說有些藥材并沒有寫出來。

有些大夫,為了保護好祖傳方子,簡寫或隐瞞一些藥引子也是有的,拿着藥方去抓藥,自家藥徒看到師傅寫的藥方,便知要抓哪些。

可他觀察一陣,并未有家撲去藥鋪取藥,也沒有藥鋪徒弟送藥來。

最可疑的是,他的脾氣,愈發暴躁。

“我有時會控制不住自己,有時甚至要見血才好些。只有姜華在,我才能好些。”

“所以,他是在懷疑姜姐姐。”如常吃多了糕點,有些膩,拿起茶盞給自己再倒了一杯,慢慢呷着。

衛蒙搖頭,并不是,他不止懷疑姜華。

“別忘了,藥方是周縣令拿出來的。”

周縣令總不會害自己的獨子吧,盡管周坊身體不好,可他青年才俊未來可期。再培育一個孩子,一來花費時間,二來,不一定比得上周坊。

“那是周縣令身邊有什麽,所以,你說“那就要問大人了”是在詐他?”說到這兒,如常頓了頓,她昨晚眼花那一撇,似乎是看到有個白衣長發女子。

總覺得有些眼熟。

衛蒙搖頭,不全是詐。對方修為高深,他看不到,甚至是不是有東西,他都不知道。本以為如常能看到,擔心她看見對方被盯上。所以叮囑她別亂看。

但這丫頭好像除了那晚大顯神通外,近幾日,都正常得很。甚至目力比往常還遲鈍幾分。他拿出本畫冊子翻看,邊想壞主意。

“咱們等着,若是周大人惹了什麽事,就等着他來求咱們,賺他一筆。”若不是“若不是,看在周坊的份上,我也得幫一幫。”說罷,他想到那晚徒弟弟的神通,問道。

“你真不記得那晚的事了?”

什麽事啊…

“衛蒙你別總神神叨叨的,什麽事你說啊!”

如常快氣死了,他已經問了無數次了,又沒個下文。

“若我說,你有時會變身,像判官判案,招來地府陰差捉走妖魂,你信不信。”衛蒙難得一本正經地說話。

“信!你個大頭鬼~”如常哼地丢下糕點和茶盞。回她和姜華的屋子。

行吧,不信算了。

總有一天,會自己求着讓我給你講巾帼英雄事跡的。

真的是周大人嗎?

如常撐着腦袋苦苦思考,卻聽到外面有人說大人招來捕快要巡視地方。

要跟去!幾乎是瞬間就下了決定,如常從姜華的床上坐起來。這件事太撲朔迷離了,周坊懷疑身邊人,他爹和他老婆。

可她實在是很喜歡姜華,半點沒感覺出姜華身上有什麽不對,除了她的香。

那也是安神的香,如常翹着嘴巴,不接受反駁。

“他有問題。”衛蒙從房梁上翻下來,摸了一手灰,毫不在意地拍拍,“跟上去。”

正是一日中最暖和的時候,周縣令卻裹着厚厚的衣裳上了轎子,幾個捕快環繞在他身邊。

捕快刀上具是血煞氣,和周坊身上的一般無二。他們行走在轎邊,冷眼掃視周圍,小轎穿過浮花小巷,在一處破落宅子停下。

衛蒙和如常繞過他們,穿過巷子從背後翻進去。

剛翻進去,只覺涼意加身,枯黃的齊腰野草,落敗的磚瓦牆圩。太冷了,衛蒙抖了抖,看身邊的如常。

如常正細眯着眼看對面,透過枯枝和老牆縫隙,周縣令推門進來。

“柳絮姑娘,打擾了。”

他在和誰說話?

衛蒙跟着看過去,只見周縣令一身藏青袍子,空着手和一面空落落的牆角行李。他的捕快們背對着站在一邊。

院子裏空空如也。

如常看到的,卻是,周縣令身後那個白衣長發姑娘,伸長着脖子,輕輕對着他笑,他面前,是與那個姑娘別無二致的幻影。

她早就擺脫房子的限制跑了出來。

如常擡頭一看這正是初遇衛蒙那晚,與兔精相鬥的宅子後面。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