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捉蟲)

天狗食日漸漸過去,如常一張小臉在天地第一縷光輝中顯露出來,她眸色血紅空洞,虛虛盯着眼前打鬥的兩妖。

柔軟的發絲在翻滾中散開,衛蒙不會梳女子的發式,只學着師父給自己紮的樣式捏着她頭發绾成兩個松松的道童小啾啾。

小啾啾沒用一簪一繩,全靠如常自己的發量纏着,此刻風一吹,全在身後飛舞。

她手指扣住腰間的陰陽環,半截小臂伸出衣袖,将陰陽環甩出去。

神歸心上,紅唇輕啓道:“萬神朝禮,馭使雷霆。鬼妖喪膽,精怪亡形。”

衛蒙持着桃木劍護在她身後,只見四周樹葉簌簌作響,兩個妖怪被吹得人仰馬翻,陰陽環牢牢頂在它們頭上,慢慢變大困住兩妖。

天際雲層翻滾聚起一道拇指粗細的小雷,如常抵着額角低低叫出一聲,拼着全身的力道五指張開,用力下壓:“破!”

拇指粗細的小雷順着她的指引,游龍似地下來,最後直直劈在兩妖頭頂。

“啊——”兩個妖被陰陽環束縛跪在地上挨雷劈,每劈一下,身形就漸小,最後只平常花草大小在泥地上翻滾。

岳家宅子中的煞氣和陰怨被雷霆披散,陽光一照,全都湮滅。

柳樹正中心的一縷黑氣咻地逃散。

全身心護在如常身後的衛蒙并未看見,而如常力氣耗盡,自顧不暇。腦袋裏針紮一樣攪得她豆大的汗滴落下來。

“好疼。”她雙手按着頭,用力甩了甩,猛地腦袋裏響起一陣聲音:“謝謝您,這是我付的報酬。”

已經飄到柳絮腳邊的媚娘手掌交握,低眉俯身。

白白的螢火亮光從她眉間湧出,在如常頰邊輕蹭,漸漸湧入她眉心,腦中鈍痛銳減,一陣清涼溫柔拂過。

如常睜眼便看見世界在她眼裏格外清晰,樹梢花間站立的小小的帶翅膀的精靈,還有它們本體上帶着紅點的生長元,幻體上的妖丹。

柳樹精本體上挂着的灰灰薄薄的幾十個灰影子。

姜華之類,被她打怕了,縮在地上發抖,小小一團花瓣枝葉落了一地。之前泛黑的妖丹被雷霆清洗一空。

她還不大适應看得如此分明的眼睛,身體就搖搖地,一墜往身後倒去,只來得及說出一句。

“罰,姜花、柳精、柳絮行大善百件,遞減罪過,每日受剜心沸煮之苦,清心反悟方可再次修行。”

世間修行不易,神仙與天同壽只活一次,在一次次劫難中歷練,人雖只一次生命,卻能在輪回中實現永生。

最難修行的便是世間普通的動植物,不入輪回,卻只活一次,沒有人受天道鐘愛,也沒有神與天同壽的能力。

生命短暫,修行不易。卻要遭受來自各界的威脅和毀滅,所以,從深山挖走又被倒賣至岳家的姜花怒了,報複了人類将屍體丟入水井,将剛有意識的柳樹精和柳絮引入歧途。

她真心喜歡過周坊,可周坊也不過是個俗人,從他讓她做妾她就恨透了他,不過沒關系,她最終會吃掉他的心。

她也真心喜歡柳絮的天真,找心,雖然有自己的私心,可也真的為了柳絮好。可柳絮卻喜歡上一個人類女人。

姜華深覺自己被背叛,即便能重新修行又如何,體會過捷徑的快.感,又如何能舍下,她永遠不會妥協,便永遠活在無妖力和剜心的痛苦中。

她深深看了和媚娘倚在一起的柳絮一眼,僅留的妖力緩緩催動,暴喝一聲,掌心拍在心口。

嗤笑着往地上倒去。

媚娘腳尖惦着,飄到柳絮身邊,柳絮還留在母體柳樹上,說話時一面是她的嗓音,一面是柳精童稚的嗓音。

它伸出粗糙的樹幹想撫摸媚娘的鬼身:“媚娘,對不起。”

媚娘輕輕搖頭捧着那截醜醜的樹幹,柔聲安慰它:“不關你事的,你不必自責,我一開始就知道你與我不同,凡人如何會有如此風姿。”

說罷她有些害羞地低下腦袋:“是我貪慕你的美色,我在紅塵中滾一遭,哪裏學不會看人的眼力,像我這樣的,看人,看物便是再清楚不過。”

“都是我願意。”

柳絮被她表白的聲音弄得不好意思,扣扣搜搜地搖着葉間的柳絮,鼓足勇氣道:“那我,那我用心修行,常做善事,你以後,能不能再來找我。或者等我來找你!”

媚娘等着她這句話,笑得合不攏嘴:“我等着,等着你認出我。你可別讓我等太久。”

說着,她身後被如常暈過去前招來的鬼差出現,青天白日黃泉門大開。

“你是淪落紅塵卻自強不息的善人,閻王爺破許你在陰間教鬼育鬼,跟我來吧。”手持千魂引的鬼差将鎖鏈遞到她手上。

媚娘再看了柳絮一眼,跟着鬼差而去,而柳絮幡然悔悟,姜花身死魂滅,陰陽環自動回到如常身邊。

“就這樣沒有了嗎?”如常在衛蒙背上問他,“難道我就沒有得到些別的嗎,我為何不覺得自己看得更清楚了啊。”

“為什麽我每次都會頭疼暈倒呀,媚娘說給了我報酬,那上次我能看見妖怪也是紅鯉給我的報酬嗎?”

“還有哦,咱們就這樣走了嗎?我的棺材不帶走嗎?周坊你不去看看他嗎……”

後山的山林裏響起小姑娘嬌嬌俏俏的聲音,背着他的少年手長腿直,俊逸非凡,半點不嫌她叽叽喳喳的鬧耳煩躁。

“果然,徒弟還是活潑些好啊。”衛蒙心下細細想着,如常從前面突然倒下來,他跑過去接懷裏時還以為她有受傷。

一張臉慘白的,皺着眉叫好疼。

小腦袋抵在他心口上,來來回回地亂動,低低地綴淚。

現在好了,全好了。

“現在是逃命啊!”他歡喜小徒弟又活蹦亂跳了,還能一口氣說這麽多話,頭不疼身不酸,衛蒙從大石上一蹿而下。

如常在他背上一抖,差點被吓到昏厥:“衛蒙你吓死人啦!啊啊啊——”

“快跑啊!追兵來捉如常啦,哈哈哈哈哈哈。”

他故意将如常在背上抖來抖去取,惹得她一會兒驚叫一會兒笑鬧。

直到日頭偏西,橘紅色的夕陽灑滿天際,如常鬧累了,軟綿綿在他肩頭上睡覺。

衛蒙擡頭看了看一望無際的山頭和高高矮矮的絲茅草叢,抖了抖肩:“天要黑了,是上山住破廟還是就地睡墳地。”

如常:??

“我睡夠棺材了,要不,破廟吧?”她手指頭撓撓耳朵,“只有這兩個選擇嗎?”

也不是,衛蒙看了看黑漆漆的密林,擡頭密不見天的高大樹杈。

“搭個木床,咱們還可以睡樹上。”

如常眼前一亮,大大的眼睛期待地看着衛蒙:“好哇好哇,這個好哇~”

衛蒙低頭痞笑,這麽好養啊,以後不知道便宜哪家小夥子,這樣想,娘的!超氣!一定要努力掙錢,千嬌百寵将她養好了,輕易不被別的哄騙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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