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衛蒙眼皮子半耷拉,随意甩了甩腦袋,管他的什麽關系,既然晚上要來找他,那就晚上再說。

他迅速弄好新鮮的靈芝和山菌,靈芝煮湯,山菌碳烤,加一撮鹽,鮮掉舌頭。

如常捧着新木碗小口小口喝湯,木碗邊緣被衛蒙磨得光滑滑的,沒有一根小木刺。

吃過朝食,衛蒙将木屋牆上的弓箭和箭筒取下背身上,握着如常的手準備去轉悠村寨。

村寨像個圓形,被高高低低的城牆圍起來,四角建着高高望臺,一面斧劈下來的山壁将村寨包合,陽光通過一線天照進來。

一日中大部分是在黑暗中渡過,只有陽光照射過一線天村寨裏才是白天,難怪他們在外面是清晨到參村卻是黑夜。

清晨正是勞作時,如常好奇地看着小人們。

村寨裏的人慢慢開始活動起來,大多是手上挽着韌性足的藤蔓,将表面一層皮剝掉,淺淡黃色的莖一點點搓開,絲絲的像麻繩一樣。

浸在看不出質地和出處的油裏,再用木棍攪和好撬出來。

一股血腥氣鋪面而來,如常不自覺捂着鼻子鑽進衛蒙懷裏。

“嘿,”衛蒙扯扯嘴角,不懷好意地問她:“要師父抱抱啊。”

如常默默嘆氣:就不該給他臉。

她強忍着嘔吐感,再看了一眼大綱裏的東西,總覺得再看一會兒她就能知道些什麽,可攪拌大綱的人察覺她的目光看過來。

如常不動聲色地移開腦袋,裝作看不見的樣子,突然她腳步一僵,突然意識到什麽,錯愕地看着衛蒙。

“我剛剛能看到了。”她踮着腳,小心趴在衛蒙胸膛前,貼耳小聲道。

她偷偷指指四周走動的小人們。

看到什麽不言而喻。

衛蒙不得不正視如常突然能看到小人們的事:“你從什麽時候能看到的?”

如常低頭回想,其實從出門後就能看見了,只是還未反應過來她在這兒是看不見的,等反應過來已經看了好一會兒了。

衛蒙拍拍她後背,突然想到什麽道:“再等我确認一下是不是我想的那樣。”

兩人走了一會兒,發現山壁和每戶人家屋前都罩着一面麻繩網,暗紅的油脂浸進繩裏,大門和窗口都被網蓋住。

“你說這網和昨晚那個白骨有關系嗎?”衛蒙偷偷摸過去,用手搓了搓,一股難聞的味道湧進鼻尖。

有沒有關系如常不知道,但她指着衛蒙手指道:“你要不要先看看手上有什麽。”

“有什麽。”衛蒙低頭,好大一團頭發,黏糊糊帶着黑紅的油脂和頭皮碎肉,是從未幹的網上蹭下來的。

衛蒙:“……”

衛蒙艱難地挪開眼睛,這手,他怎麽就這麽賤,讓你摸這兒摸那兒。他嘗試将手伸到如常面前求安慰。

如常退後一步:“你還是先淨手吧,不然你晚上別睡我旁邊。”

她抿着嘴退後一步,用一根樹枝将他戳走:“好髒。”

衛蒙受傷地被戳開,好無情,徒弟弟好無情QAQ。

如常打定主意不要他近身,他只能找一處水源先洗手。

村寨裏活水是一條小溪,從山澗裏洩下來,大大的水車被水流帶動,向每一家水渠送水,衛蒙在一處破舊的廟前洗了手。

衛蒙剛搓淨手,放鼻下嗅了嗅,高挺的鼻梁在陽光下發出瑩白的光,他咧嘴一笑遙遙向如常招手。

突然感覺周圍有異,衛蒙嘴邊放肆的笑收斂,只勾着一點點,眼神制止了如常過來。

他旋身靠近柱子後,撩起一點布簾往裏看。

破廟裏已經很久沒人祭拜過,屋頂破了幾個大洞,房梁半橫在地上,此時裏面靠着一個男人,胸前破了一個大洞,傳出腐敗的死亡氣息。

蔣佐官正拿着水袋給他喂水,大半的水已經喂不進去,他身後的幾個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受傷。

他們說話很小聲,即便破廟裏很安靜,衛蒙能聽清他們說話也聽不到說話內容。

只看見躺着那人突然伸手捉住蔣佐官的手,臉憋得通紅,另一個人站起來摔了水袋。

他們內讧了?

衛蒙還要再靠近一點,卻被角落裏的斥候發現,老舊的屋子裏潮濕肮髒的水汽讓人心情煩躁,因為昨夜被不知名的東西襲擊,一時不知是什麽,現下都心裏存着氣。

還有一個兄弟危在旦夕,隊伍中的人都将火氣按在那個小道士身上,若沒有小道士,就不會闖進這個一個活人也沒的死城裏。

所以,斥候發現有人靠近時,一把滾進濕暗的陰影裏,借瓦石木棍的遮擋,貓着腰悄無聲息靠近。

竟然是那個道士!

他一時暴摸出匕首向衛蒙刺去,衛蒙吃了靈芝王,比以前更耳聰目明,不等他提步上前,身形一飄将他甩在身後。

蔣佐官一行被無形的鬼怪吓破了膽,不敢出廟門。

衛蒙也察覺出這一點,幾次讨打地晃進去,又晃出來站廟前高架上,氣得他們牙癢癢。

蔣佐官制止了斥候浪費體力,他們幹糧并不是很多,這座死城又很詭異,不知那個怪物什麽時候回來,不該在小道士身上浪費時間。

“我們做個交易。”蔣佐官将斥候打發回去,将武器扔在腳邊,向衛蒙示意自己沒有威脅。

他并不是全然扔掉,懷裏還有保命的東西,誰也不知曉。

衛蒙見他挺有誠意,卻也沒從高架下來,抱手遙遙問他:“什麽交易,你說說,小爺聽聽。”

見蔣佐官要說話,他補充道:“說好,小爺就聽聽,不樂意可不管。”

廟裏的人青筋暴起:“小子!欺人太甚。”

“孫子唉,爺爺可沒欺負你,愛說不說,爺還不聽了。”衛蒙痞子一樣吹個口哨,他本就長得帥氣,做出這樣混子的動作卻沒有一點讓人生厭,反而讓人覺得活潑。

他擡腳欲走。

蔣佐官眼睛一眯,擡手攔下手下要出口的怒罵,手指微動,自有人按住他。

佐官好脾氣地笑了笑,站在廟門口看着面前這個身姿修長衣着完好的少年,昨日他們進入村寨裏,卻發現沒有一個活人,村寨保持着最後一次生活的場面,街上還有一個個小攤子,放着瓴琅的絹帕、香包等東西。

他們正搜尋着衛蒙兩人的蹤跡,卻見街道深處影影約約,一股黑色濃霧逐漸從裏面湧出,青天白日慢慢成了黑夜,最後一點天光被黑霧壓制時——

先是斥候聽到了聲音示意警惕,七八個人圍成圈,将蔣佐官圍在裏面。

悉悉索索的聲音像是竹簍子摩擦在地上被人拖着走動,在如常她們屋前被殺的大漢突然抖了抖。

“誰摸我。”

斥候白眼:“tui,又不是大老娘們,誰稀罕摸你。”

這樣一想也是,他們慢慢往隐蔽處挪動一邊防着周圍。

突然,大漢又叫了一聲:“誰他娘的用頭發掃我,惡不惡心。”

後面沒人搭話,他生氣地轉身,一把大刀握在手上:“他娘的——”

他眼睛驟然睜大,死死瞪着後面,身後被中箭的兄弟被無形的力量舉起,胸口掏出一個大洞,血直直流下。

那人嘴裏還在答話:“誰叫我,誰叫我,什麽事。”

幾個人也是戰場殺過人,刀口舔血的人,鬼什麽的,湊到他們面前看到一身血煞也會被吓得亂竄。

難道是什麽厲鬼,卻見那兄弟被丢開,一陣風而過,風裏傳來一句:“肉啊。”

攔在蔣佐官面前的人被活活撕開,身上血肉一點點被啃食掉,那種人身上出現一小口一小口的牙印,最後只剩下骨架和髒器的沖擊,幾個大男人目眦盡裂,兩股戰戰。

大漢突然被一種說不明的目光盯住,他想到自己是這裏面第二壯碩的,只怕下一個是他,一把推開蔣佐官和兄弟就跑。

“他死了。”衛蒙撓了撓頭,想了想還是告訴蔣佐官:“就昨晚死在我們門口,你要去看看嗎?只剩下一個頭了。”

“我把他埋在了,應該還沒有蟲蟻去吃,你是要找他?我可以告訴你地點你們派人挖出來就是。”

蔣佐官卻搖頭,他不在意那個人死在哪兒,死了就死了,活着出去的人替他領一份錢,做個衣冠冢拿着錢給他家人就是。

他問道:“小道士,你可知道這裏的東西是什麽?如何破解。”

原來是這個。

衛蒙踢踢腿,自在屈膝靠在架上:“我為何要告訴你?”

“你可是要追殺我的人,告訴了你們我還能活着出去?我不如讓你們就這樣死在這裏,獨自逃出去還沒人追殺我。”

他似笑非笑地取下弓箭,拉弓搭箭,磨得發光的利箭指着蔣佐官喉頭,衛蒙嘴裏學着弓箭發射的聲音,“咻!”

衛蒙發笑,見蔣佐官冷着臉面無表情,不慌張也不後撤半步,是個漢子。

他正經地收回弓箭,這個人,能和他交易。

“做為條件,出去後,我當你已死,并不洩露你的行蹤給大人。”蔣佐官皺眉,“我知你們道士都有些本事,做出個人頭,不成問題。”

“現成的也有。”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