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待身邊的少年呼吸漸漸均勻,趙尋才悄悄起身,而後幫少年掖了掖被角,生怕對方半夜踢被子着了涼。
趙尋最終還是輕手輕腳的到了矮榻上躺下。李越可以不顧及,他卻不能不替李越顧忌。若是一早伺候的宮人看到他躺在李越的床上,事情就會變得複雜。
說白了,他不在意旁人将他視作李越的“男寵”,事實上他甚至不排斥這個身份。可躺在李越的床上與對方同榻而眠,卻是截然不同的性質。
他希望在別人的眼裏,他是可有可無的。只有這樣,他才不會為李越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李越早早的便醒了,睜開眼後下意識的摸了摸身側,發覺并沒有趙尋的身影。他有些失望的四下看了看,伺候他的內侍見狀忙過來幫他更衣。
“三王爺呢?”李越問道。
“回陛下,三王爺正在殿外活動筋骨呢。”一旁的福喜忙道。
李越聞言面上不禁浮起了幾分笑意,倒也沒再追問,任由宮人伺候他洗漱好,只是過程中一直忍不住看向門外,似乎是想出去看看。
福喜畢竟是宮裏的老人,對主子的心思還是比較了解的。他從昨日看到現在,豈會不知這小祖宗與那三王爺是什麽關系?
按理說這小祖宗早到了該有人伺候的年紀了,偏偏此事旁人不提他一個內侍即便是總管也不該多操心,于是李越房中才一直這麽空着。
如今他見李越對趙尋似乎有旁的心思,心裏還是十分高興的。甭管男的女的,這小祖宗總算是開了竅了。
男人嘛,只要是開了竅,往後屋裏人少不了。這小祖宗又是皇帝,後宮将來添人還不是分分鐘的事兒?念及此,福喜心裏又動起了心思。
“陛下,三王爺的住處尚未安排,您看……”福喜故意将話說了一半,等着李越接茬。
“你看着辦吧,別離朕的寝宮太遠。”李越道。
這意思很明确了,雖說沒要求住一塊,但不能離得太遠就很能說明問題所在。福喜當即在腦子裏過了一圈,心中有了章程。
“長寧宮後頭的翰月宮倒是合适,如今一直空着,奴才着人去打理一下讓三王爺居住。不過這打掃尚需些時日,這三王爺……”福喜話說了一半,猶猶豫豫看向李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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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越果真接茬道:“朕寝宮的偏殿不是空着嗎?讓他在那裏将就幾日吧。”
這倒是意料之中的事。宮中雖然宮殿衆多,但大部分的主殿都是空着的,除了耳房中住的內侍和宮女,其他地方都沒有主人。
所以要安置趙尋,一時之間李越的偏殿最合适不過了。既然李越發了話,那一切便都好辦了,福喜當即便着人去修繕翰月宮了。
早膳的時候,李越着人去找了趙尋一圈,自然是想和對方一同用膳。然而趙尋來了之後卻站在一旁伺候,沒有打算要坐下的意思。
福喜在一旁看着,對這敵國的三王爺倒是莫名多了幾分好感。一個寄人籬下的質子,明明能恃寵而驕,卻一直進退有度,倒是給足了李越面子。
昨晚在宮宴上的事情,他一直看在眼裏,原本便對趙尋頗有好感,這會兒越發覺得此人留在小祖宗身邊當真是妙哉。
不顧李越可不這麽想,他最煩趙尋跟自己見外了。
昨夜宮宴的事,他原本已經痛快了,沒想到這會兒趙尋又來這一出,當真是氣的他不知道如何是好。這個趙尋,看來在外人面前是要和自己見外到底了!
用過了早膳,李越也沒心思和趙尋置氣,穿了朝服便去上朝了,趙尋則被福喜帶着安置到了長寧宮的偏殿。
“這長寧宮是陛下的寝宮吧?我一個敵國質子,怎麽能住這裏?”趙尋頗有些驚訝的道。
“三王爺,依着陛下的意思,您暫時住在長寧宮的偏殿,待翰月宮修繕妥了,您再遷到翰月宮。”福喜解釋道:“也實在是宮裏沒有其他合适的地方了。”
話雖是這麽說,可趙尋依舊覺得此事不妥。只是福喜應是做不了主的,他只能等李越回來,與對方談。
福喜面上閃過一絲猶豫,而後道:“陛下自長成以來,從未嘗過人事,三王爺既得陛下青眼,老奴先恭喜三王爺了。”
趙尋聞言有些驚訝,沒想到福喜竟然如此直白的便點破了這層窗戶紙。是李越叮囑過對方什麽,還是福喜作為奴才自己揣摩了上意?
旁的事情可以揣摩,但住處一事定然是李越開口定下的,福喜應該沒有這麽大的膽子擅作主張。李越這是要對外承認自己的存在?
不過他沒有什麽試圖解釋的舉動,畢竟将來他若是真與李越走的近了,不可能瞞着所有人,總該有人知道才是。
而舉目整個皇宮,最瞞不住的人便是福喜。好在福喜是李越的貼身內侍總管,所以忠心是毋庸置疑的。既然如此,還不如早早的便點破,不用遮遮掩掩,大家都省心。
“老奴還有一番話想提醒三王爺。”福喜道。
“公公請講。”趙尋道。
“這話本不該奴才多嘴,但此事隐秘,想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老奴只得鬥膽提醒王爺一句。陛下乃九五之尊,大餘的國運全系于陛下一人,宗正卿張大人正着手給陛下後宮挑選合意之人。”福喜道。
福喜這話乍一聽不知所雲,但趙尋是個聰明人,自然不會領會不到對方話裏的深意。
福喜的意思,第一,他會幫忙遮掩兩人的關系,不至于真讓兩人之間的事傳的沸沸揚揚。第二,李越是皇帝,無論這會兒對趙尋多麽親近,将來都要娶妻生子。
這是勸趙尋也不要想着情啊愛啊之類的,眼下得陛下青眼就好好伺候,将來陛下膩了,也要識趣。
趙尋想明白了其中關竅,倒也并沒有惱意,反倒去安福喜的心,道:“陛下少年心性,凡事圖個新鮮罷了,公公多慮了。”
“有王爺這句話,老奴便安心了。”福喜說罷便告退了。
待福喜走了,趙尋不禁有些自嘲起來。他不得不承認,李越自幼便待他極好,以至于他再次見了對方之後,無論對方有何舉動,他都忍不住想盡力迎合取悅。
如今将自己陷入這樣的境地,也着實是有些狼狽了。但他處境如此,也沒什麽可為李越做的,做個取悅對方的“男寵”,倒也手到擒來。
別的不會,哄人還是很簡單的。
尤其是哄李越,就更沒什麽難度了。
趙尋左右無事,便在偏殿執筆畫了半個晌午的畫,待李越下朝回來的時候,他已經将那畫完成了七七八八。
李越下了朝便直奔偏殿去找他,趙尋聽到少年的聲音,便擱下了筆。
“暫時住在這裏,還習慣吧?”李越一邊讓人幫他将朝服換下來,一邊詢問道。
趙尋立在旁邊看着他更衣,面上帶着幾分笑意道:“整個大餘最好的住處也不過是這長寧宮了,我要是不習慣,那當真該無家可歸了。”
他這句無家可歸,在李越聽來便有幾分莫名的好感。這意思若是深究起來,這裏便算是趙尋的“家”了。
“你要是喜歡,可以不讓他們再去弄翰月宮了,就住在這裏好了。”李越這會兒換完了朝服,走到書案前去看趙尋的畫。
那畫上畫的是秋楓落葉,滿目的赤紅竟未有瘡痍之感,反倒讓人覺得十分熱烈。
“這紅楓倒是看着倒是不錯,你若是喜歡,朕叫人去弄幾株來種在院裏。”李越道:“不過今年已經深秋了,怕是不好種了,待明年讓他們挖幾顆來種下吧。”
趙尋聞言不由失笑:“看你這架勢,倒是把我當成寵妃來養着了?”
李越聞言面上一紅,不禁便又想起了昨夜的事情。他不善表達情意,但經過昨晚一事,心中已默認自己與趙尋的關系。雖然未曾說破,可他覺得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在他看來,既然趙尋已經對他做過那些事說過那些話,差不多也算是坦白了吧?雖然情啊愛的都沒說出來,但大家都是男人,倒也不必像小兒女那般膩膩歪歪。
“那你喜歡我對你好嗎?”李越看着他問道。
趙尋望向他,見少年眼裏帶着幾分期待,于是擡眼看了看屋裏的宮人。福喜倒是有眼色,當即便帶着人出去了。
“我不知道喜不喜歡你對我好,但是我喜歡對你好。”趙尋說着上前幾步,走到李越面前。
少年心中隐隐有幾分初嘗情味的喜悅,伸手拉着趙尋的手與他四目相對,目光中的情意比昨晚更勝了幾分,落到趙尋眼中幾乎有些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