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拂諾難得和穆桓止一道起床。未然不在跟前伺候,拂諾在領他進屋的那天也跟他上了一課: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所以穿衣洗漱這些事都是穆桓止自己動手完成。好在不是個離了未然伺候就連穿衣都是困難的廢人,除了第一日将衣服穿反外,其他還能對付。每日三餐還是在穆桓止之前住的院子裏,每天兩邊跑,穆桓止頭幾次還喊累,後來拂諾開導他全當鍛煉身體減肥後,他就沒叫過累了,而且自那以後每天兩邊跑的還挺樂呵。

拂諾側卧半睜眼看穆桓止把衣服穿好。動作雖慢了些,好歹沒再次把衣服穿反了。“師傅我走了。”穆桓止洗漱好回到內室招呼拂諾一聲後放下門簾出去了。

拂諾揉揉腰肢,昨夜穆桓止一條腿橫放的舒服穩當,可憐了拂諾一把老腰酸了整夜。早知道穆桓止睡相如此不好,當初就不該開口把人從未然那裏要過來。拂諾算是真真切切體悟到“自作孽,不可活 ”這句話的真谛了。人是自己一時頭熱領進屋的,現在又送回去不得。當真該掬一捧自作自受的辛酸淚。

伺候穆桓止用完朝食,未然簡單收拾一下便去找拂諾會合。他今日穿的是一件淺色長衫,外面罩一件月白色鬥篷,襯的人越發清俊。

拂諾所穿依然是那身張揚的紅,寒風拂面,墨發輕揚,眼角朱砂熠熠生輝,襯的他越發美豔。湯圓則是怎麽暖和怎麽來,裏三層外三層的将自己裹成一個粽子。

因着這份裝扮,他受了拂諾好一頓嘲弄。

“你吃過粽子吧?”拂諾攏了攏大氅,瞧了眼他,眉梢裏都吊着不懷好意的笑。

湯圓聞言拿眼斜睨他,并不作答。

“沒吃過也不要緊,我跟你講啊,你現在就和個粽子一樣。”

湯圓聞言拐了拂諾一肘子,忿忿道:“叫你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未然在一旁克制着不笑出聲來。

拂諾扶了扶腰,道:“走過下面這座土丘我們就用輕功。”又像是想到了什麽似得轉頭對未然說:“你不恐高吧?”

未然不太确定地搖頭,“應該是不恐高的。”

拂諾掴掌,“那就好。”偏頭又嘴賤對湯圓道:“你穿這麽多等會兒別從半空中掉下來。”

湯圓一口氣還沒提上來反駁,又聽的拂諾道:“不對,你等會還指不定能不能飛起來呢!”

“拂諾閉上你的嘴好不啦!!!”湯圓嚷道,接着一拳揮去,因為個頭受限,一拳剛好招呼到拂諾腰上。

拂諾龇牙扶腰,左手戳了戳湯圓腦門,“熊孩子,下手沒個輕重!”

未然上前關切問道:“拂諾公子可還好?”這是他第六次看見拂諾扶腰了。

“無礙無礙,”拂諾擺手,又小聲嘀咕一句:“今晚不能縱着桓兒了。”

穆桓止是湯圓的命穴。但凡旁人所言帶上了“穆桓止”或者“桓兒”這類敏感字眼,湯圓都得打破砂鍋問到底直到自己了解透徹有關于他的雞毛蒜皮。拂諾嘀咕的聲音小,未然不得聽見,他卻是聽出了貓膩,忙湊上前問拂諾,“縱着穆桓止?你剛說那句話什麽意思?”

未然捕捉到“穆桓止”這個關鍵字眼,也忙走到拂諾聲旁,做出洗耳恭聽的樣子。

拂諾促狹一笑,狹長的眸子裏滿是笑黠,而本禿嚕到嘴邊的話又給他咽了回去。既然你們一個個都這麽着急上火穆桓止,那也不妨逗弄逗弄你們,左右行路無聊,解解悶子也好。思及此,拂諾掩面嗔怪:“還不是桓兒壓了我一晚!他啊……”袖擺移開,面上一變,端的一副羞中帶惱,惱而不發的嬌容。

聞言,二人皆是一駭。再看拂諾的樣子,未然驚了一驚,湯圓抖了一抖。如此含羞帶嗔的嬌容,如此暧昧不明的話語,不讓人想歪都難。未然入宮四年,習的一門察言觀色的好本事,看拂諾話只說一半,也明白了深究下去拂諾也不會說出什麽令他滿意的答案,所以驚詫過後,當即斂了神色,不發一言。心裏只想着回去旁敲側擊問問穆桓止。

湯圓卻是顧不了那麽多,揪着拂諾的袖子讓他止步,“你們昨晚幹了什麽?”

拂諾從他手裏抽回袖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說呢?”

湯圓愣了一愣。以他對拂諾的了解,此人臉皮之厚堪比城牆,看他臉紅還不如指望母豬上樹。但如今未見母豬上樹,卻見到了拂諾紅臉。事非尋常,必有貓膩。再以他往日看的那些個春宮豔圖的經驗,聯想到拂諾扶了多次的腰肢,他就能腦補出一幅驚濤駭俗的春宮圖來!偏生主角還是穆桓止!

“你!你可是他師傅!他……他還是個孩子啊!!”湯圓氣急,翻掌就向他劈來。

拂諾往後跳開一步,堪堪躲過,反駁道:“我是他師傅又如何?他還是個孩子又如何?”

湯圓氣急了沖拂諾大吼:“如何?你問我如何?!你個畜生!”

拂諾懂得見好就收,眨眨眼,扮得一臉無害。“你為何罵我?你想到哪兒去了?”

“你……你們沒幹那什麽?”湯圓聽到拂諾這麽說後堪堪站定,呆了一呆,喘氣的動作也變得滞緩。

“幹哪什麽?”拂諾盯着他,不懷好意。

未然立于一旁,握拳掩嘴尴尬地咳了一聲。聽到這裏,饒是他再遲鈍,也聽出了二人對話中的绮昧以及拂諾對湯圓的捉弄之意。

慢半拍的湯圓看一眼未然,再看一眼拂諾意味不明的黠笑,終于反應過來,大喝一聲就往拂諾身上撲去,“拂諾,你耍我!”

拂諾一面躲過他一面還不忘取笑,“若你心中不那麽想,我又如何能耍到你?你……”

“拂諾!你給我閉嘴!”湯圓紅着一張包子臉沖他威脅:“你再多說一句我就咬死你!”

造事者舉起雙手識相的閉嘴了。

過了一會兒。

“你們真沒什麽吧?你的腰到底怎麽回事?他……穆桓止真壓了你一晚?”湯圓還是不放心。

“……”

“喂!”湯圓一腳踢過去,“拂諾,我問你話呢!”

拂諾苦着一張臉,攤手無奈道:“穆大爺,剛剛可是您威脅的我‘你再多說一句我就咬死你’,怎麽,這麽快就給忘啦?”

“……”穆大爺,“我就是有點好奇嘛!”

“……”拂諾再度扶腰,“他腿壓了我一晚。”

湯圓:“哈哈哈哈哈!!!拂諾,這就是報應!!!哈哈哈!!!”湯圓叉腰仰天大笑,拂諾涼涼地看着他,不動聲色的把腳下的石塊踢到他前面,湯圓得意忘形,一着不慎,被石塊拌了一跤,直直向前撲去,摔了個狗啃泥。

……

天理昭昭,報應不爽。

霧宿山勢處北地,常年是極寒的天。在七八月份,才會有作為夏日的自覺,熱上那麽兩個月。然,熱的月份總不會太長,往往人們還來不及感慨晝長夜短,蟬鳴蝈噪,一陣北風便呼嘯着昭示冬天以至。于是人們将本欲呼之欲出的感慨換為縮頸跺腳的罵娘:“媽的!凍死個人!竟又到了冬天!”

“媽的!凍死個人!”兀自抱怨的人朝掌心哈了口氣,又使勁搓了搓臉,跺了跺凍僵的腳,朝落在後面的人喊:“喂!你們幾個!快點跟上,磨磨叽叽跟個婆娘一樣!”

“知道了!喊什麽喊!”落在後面的其中一人不耐地應了聲,跺着步子跟上“媽的!凍死個人!”

餘下幾人也跟上了隊伍,縮了縮脖子,攏着雙手齊齊發聲,如出一轍,還是那句,“媽的!凍死個人!”

世間罵娘千千萬,唯有“媽的!凍死個人!”這句頗得霧宿山山民垂愛,半盞茶功夫不到,竟被臨幸七八次,也算殊寵倍至。

軒墨今日是給穆桓止布置了功課的。功課的內容是穆桓止将一桶水從院子大門提到卧房石階。一去一返算是一個來回,單手提桶,看穆桓止能堅持幾個來回。

桶身約二十寸,合寬約三十寸,為橡木制成,外面刷了一層黃燦燦的漆。不大的桶,裝滿水後不會太重,但對于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穆桓止來說夠嗆。不到一個來回,便氣喘籲籲,只覺累的不行。

軒墨持書卷一冊,只一眼掃過來,無波無瀾,視線落到穆桓止身上,又移目看了看木桶,什麽都沒說,便又埋頭去看書了。然而這一眼卻讓穆桓止心突地一跳,頓時生出一種愧疚感:師叔對我寄予極大厚望,我又怎能喊累辜負他的期望。于是在這種自我心裏暗示下,穆桓止握拳咬牙堅持,奮力提水。

軒墨看他堅持,只微不可見地點點頭表示滿意他這種行為。心裏卻有點納罕:既然提不動了為何不休息?納罕歸納罕,面上卻是不顯,依舊喝茶看書。只想着穆桓止覺着累了自己就會休息的。

兩個所想天差地別的人繼續各幹各的,互不相擾。于是穆桓止本着自己所想賣力提水,軒墨也本着自己所想埋頭看書。

……

而事實上軒墨掃過來的那一眼表達的意思僅是:穆桓止居然只比木桶高了一條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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