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
陶晚出了酒店,還有點恍惚。
她覺得自己大概是熬了個通宵用腦過度,此刻管理情緒的地方停機了,不知道是開心還是難過。
上了公交車,搖搖晃晃地到了家,才突然反應上來自己兩手空空。
落荒而逃得太匆忙,她抱了一路的書全扔在了酒店裏。
開了門癱在了沙發上,陶晚盯着牆思考,程鶴樓那樣的舉動,到底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呢?想了不知道有多久,她突然從沙發上彈了起來。
“啊——”陶晚抱着腦袋大叫了一聲。
白癡啊!你連名字都沒告訴人家啊!人家知道你是誰啊!你沒有留聯系方式啊白癡!重!點!是!程鶴樓也沒有問……
陶晚的情緒終于複蘇了,她感受到無可抑制的悲傷,就好像耍了自己一整晚的猴,到頭來一分錢都沒有拿到。
随便煮了碗泡面吃了,陶晚躺在床上很久也沒能睡着。太陽穴一陣陣的抽痛,身體已經十分疲累,大腦卻不肯休憩。
有很多個瞬間她想拉開床頭櫃的抽屜,翻出藥來吃兩顆,都硬生生地忍住了。
當時間意識變得很淺薄的時候,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來,吓得陶晚一個顫栗。看到屏幕上顯示的備注是“陳二”,心髒才慢慢地平複了下來。
“喂。”接起電話時,聲音有點啞。
陳二在那邊咋咋呼呼:“這是得多激烈,你昨晚喝了多少酒?”
“沒多少,我又喝不醉。”陶晚盯着天花板,“有什麽事嗎?”
“我想吃學校後門的生煎包了。”
陳二和陶晚是并不熟悉的大學同學,她說的學校自然是她們的c大,只是c大在城郊,從陶晚住的地方坐車過去,少說得一個半小時。
陶晚看了眼窗外的日頭,正是熱的時候。
“現在?”
“明早。”陳二在那邊唠叨着,“現在過去哪還有啊,你忘了嗎,那家店生意可好了,早晨過了九點屁都吃不着,再說了你一晚沒睡多累啊,我能拉着你這會浪……”
“那明天八點半到?”陶晚的太陽穴還在疼,趕緊打斷了她的話。
“好的呀。你住在哪裏,我過去接你。”
“不用了,拜,明天c大校門見。”陶晚挂了電話。
手機屏幕滅下去後,她混沌的腦子突然清明了起來。就像在黑暗裏又覓得了一處光線,陶晚立馬給陳二回撥了過去。
“你剛才說什麽?”那邊一接通,陶晚便急匆匆地問。
“我說明早去吃學校後門的生煎啊,你答應了的。”
“不不不,後面的。”陶晚敲了敲腦袋,“你說我一晚沒睡?你怎麽知道我一晚沒睡。”
“嘿嘿嘿……”
“好好說話!”
“兇什麽嘛!我有和程鶴樓打電話啊。”
“她有跟你提起我?”
“我跟她提。”
“她怎麽說?”
“嘿嘿嘿……”
“……”
“她說,很滿意。”陳二笑得十分猥瑣,“非常滿意。”
陶晚覺得自己的情緒跟坐過山車一樣,到了現在,失而複得到想要哭出來:“謝謝,謝謝你。”
“哎呀這個事情……”
“明天見。”陶晚挂了電話。
睡意排山倒海,比加強版的安眠|藥還管用。陶晚終于陷入了深沉的夢中。
這一覺一直睡到了天黑,陶晚起床時,眼睛有點腫,精神頭卻十分好。
下樓吃了頓飯,她買了水果和一點零食去了趟醫院,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天氣沒那麽熱了,便慢跑着回了家。
出了一身的汗,舒舒服服沖了個澡,然後盯着鏡子裏自己赤|裸的身體看了很久。
有很長的時間了,她無暇顧及自己的體态和外貌,滿腦子都是缺錢缺錢缺錢,現在的她,依舊十分缺錢,但似乎有了解決這個問題的途徑了。
陶晚翻出盒快過期的睡眠面膜,糊了自己一身。
第二天,她準時赴約,到學校的時候,老遠就看見陳二的車停在路邊,陶晚對車沒什麽研究,和陳二見面的次數也非常少,但擋不住她的車實在太顯眼了。
穿着邋遢的人從粉紅色寶馬上下來,看多少次都有些辣眼睛。
陳二趿着拖鞋,邊走邊扔着手裏的車鑰匙:“走咯。”
陶晚跟在她身後,想将手裏的遮陽傘湊過去一些,最終還是放棄了。
後巷的早餐店裏有不少學生,老板娘還是原來那位,白白胖胖五官标致。
陶晚還能追憶下似水年華,陳二熟門熟路地點了餐。
“玉米甜粥,對吧,你喜歡吃的。”
“嗯?”陶晚有點愣神,“是的。”
“別用那種眼神看我,”陳二笑起來,“我們好歹玩過一段時間,社團經常組織聚餐你忘了嗎?”
“沒想到你還記得。”陶晚将長發撩到身後用發圈綁住,“這是你幫我的原因嗎?”
“我沒幫你,我幫我自己,圈裏需要真正有才華的人。”陳二将老板娘端過來的粥推到了陶晚面前,自己一口塞了一個生煎包,“還記得我們代表社團參加的那次征文比賽嗎?”
陶晚小口喝着粥,點了點頭。
“你第一,我第二。”陳二咧着嘴,“我當時挺不服的。後來畢業了,偶爾有一次,我又看到了你的那篇小說。我得承認,你确實比我寫得好。”
陳二低頭吃得很香,過了一會又重複了一句:“比我好得多。”
陶晚不知道該回些什麽,現在坐在她面前的是位年輕有為的知名編劇,正在熱播的古風偶像劇就是她的作品,c大的風雲人物,和她是完全不同的人生。
她沒有想到交集不深的大學同學會在她走投無路的時候突然冒出來,更沒有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原因。
陳二在詢問了她狀況後的第二天,便打了五十萬到她的賬戶。陶晚這半年來過得戰戰兢兢,知道天上沒有掉餡餅的事,但當時醫院催得太急,她顧不了太多。
她想過很多種餡餅之後的陷阱,實際上,到現在,她都不能完全相信,陳二是單純地想要幫她。
“你別害怕,”陳二把涼菜盤子往她面前推了推,“只要有程鶴樓罩着你,以後你就在圈子裏橫着走吧。”
陶晚笑了笑,道:“希望吧。”
陳二舉起自己的粥碗在陶晚的碗邊上碰了碰:“慶祝你一擊即中,旗開得勝。”
“我們還什麽都沒發生……”
“你害羞我知道。”
“程鶴樓不是那麽容易拿下的人。”
“當然了,她什麽樣的美女沒見過,這說明你有魅力。”
“你知道她接下來要拍的是什麽類型的片子嗎?”
“不知道,她那個瘋子。”
“她今天的行程圖呢?”
“還沒過來呢……你好急哦,嘿嘿嘿……”
大概因為環境太過親切,或者面前的人實在太油嘴滑舌,這頓早餐陶晚吃得很舒心。吃完飯,陳二非要開着她那輛騷|包車去學校裏招搖過市,陶晚強力反對,最後兩人各退一步,陳二放棄了開車,陶晚放棄了立刻回家。
兩人在學校裏游蕩,走過很多熟悉的地方,說說當年的大事件小緋聞,好像老友一般。
待溫度爬上來,陶晚臉上冒了汗,陳二說她要回去了,但陶晚最好留下來。
“為什麽?”陶晚原本以為可以蹭個車回市區。
陳二掏出手機搗鼓,然後努努嘴:“看你微信咯。”
陶晚打開,看到了一張白底黑字的圖,依然是那個有些醜的字跡:六月十七日下午兩點,c大汪教授電影賞析。
陶晚實在沒想到,以程鶴樓的名氣,居然還會來學校聽課。
“她可真閑。”陶晚感嘆了一句。
“她可不是對着誰都閑的。”陳二朝她揮揮手,自己溜了。
離上課時間還早,陶晚幹脆泡在了學校門口的書店裏。午飯随便填了填,待到上課前,看了半本的《劇本創作原理》。
理論充足的一本書,陶晚結了賬将書放進包裏,特意在店裏又買了本子和筆。
上課,總要有點上課的樣子嘛。
雖然她是去課堂上逮人的。
陶晚進教室的時候,裏面空蕩蕩的還沒什麽人。她選了中間稍微偏後的位置,拿出書繼續看,待到教室裏陸陸續續進來的人多了起來,視線便開始在教室裏游蕩。
盡管是完全不同的地點和氛圍,這樣的場景相似性還是太高了。陶晚甚至心裏有些期待,今天的程鶴樓會穿什麽樣的衣服。
肯定不會太正式,但肯定也不會像去夜店那般随意。
只是情況再一次重合了,直到汪教授上了講臺,陶晚也沒瞅見程鶴樓。
目之所及的範圍裏沒有,腦袋背後的不知道有沒有半中央溜進來的。畢竟程鶴樓好像不太喜歡走正門。
于是,一堂電影鑒賞課,陶晚上得賊眉鼠眼東張西望。
“休息十分鐘。”汪教授講完了上半節,擰開杯子喝了口水。
同學們散了開來,陶晚趕緊齊齊地瞅了一遍,的确沒有程鶴樓。
情報有誤?還是陳二故意整她?陶晚正想着,講臺上的汪教授突然叫了一聲:“這位同學。”
條件反射,不少同學擡起了頭。
汪教授的目光方向明确,直指陶晚:“對,就是藍色衣服的這位同學。”
陶晚趕緊心虛地點了點頭,洗耳恭聽。
“你在找什麽?”汪教授笑得很溫和,他端着水杯從講臺上走了下來,“找了四十多分鐘了,還沒找到嗎?”
陶晚十分不好意思,臉唰得紅了半邊:“抱歉,汪教授,我下節會認真聽課的。”
汪教授點了點頭,不甚在意的模樣:“你不是我的學生,但既然來了,就……”他突然停了下來。
接下來,毫無征兆地冒出一句話:“你是來找程鶴樓的?”
“啊?啊……”陶晚實在震驚,又實在尴尬。她的臉紅透了,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沒事沒事,”汪教授一副了然的模樣,“只要鶴樓來蹭我的課,總有人要等着她的。”
說完,教授樂呵呵地回到了講臺,陶晚站在原地,腦海裏不可抑制地跑過很多種猜想。就跟過電影似的,全是些色調清新的青春片。
她讀書時,對于諸如此類校園風雲人物只是遠遠觀望的那一撥,現在,青春的尾巴都抓不住了,這情節反而搞得跟自己是女主角似的。
陶晚低下頭,忍不住笑起來。
待到學生們自覺地結束了課間回到教室,陶晚看到了跟在三三兩兩人群後的程鶴樓。
居然依舊是亂糟糟的頭發和破着洞的T恤,只是沒了多餘的帽子和口罩,整個人少了些陰郁的氣質,就像是剛睡醒趕來上課的大學生。
陶晚等到現在,又被教授拆穿,這會終于見了真主,有些不自禁的興奮。她揚起手剛要打招呼,就看見程鶴樓一轉身坐到了前排的空位上。
陶晚支棱在半空的手十分尴尬,她匆匆看了眼臺上的汪教授,發現教授果然在看她,還對她咧出一個笑。
看教授的架勢,喝完這口水就要繼續上課了,陶晚沒有太多的考慮時間。
程鶴樓既然是來蹭課,很可能是蹭完就走的,陶晚可不保證,自己這次還能有本事跟着她。
成大事者就要豁得出臉皮,陶晚抱起桌上的東西,一溜煙跑到了前排,對霸占了靠邊位置的程鶴樓道:“同學,讓一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