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警察局內，韓春乖乖坐好。
“姓名。”
“韓春。”
“年齡。”
“二十四。”
“性別？”
“……男。”
警察低着頭，做了點記錄，接着問：“什麽時候來S市的？”
“六年前。”韓春想了想，說道。
警察道：“十八歲就來了？”
韓春笑了笑，道：“嗯，考上了這裏的大學，但是學習成績不好，後來也沒讀書。”
“那有點可惜啊。”警察叔叔随口道，“之後呢？做什麽工作？”
韓春回憶道：“有很多……送過一段時間的外賣，修過手機，哦……對了，還在老街那裏做過理發店的學徒，後來因為我和店長在音樂品味上有所沖突，于是就辭職不幹了……”
警察：“……”
“後來呢？”對面的警察年紀也不是很大，饒有興趣地看了看韓春左手上的刀疤，“手是怎麽搞的？”
“這個啊……”韓春笑了笑，“見義勇為吧。會所裏面有人鬧事，我給顧客擋了一下。”
警察用筆敲了敲桌面，說道：“行，你先等着吧，暫時不能放你走。”
韓春也不急，甚至可以說是非常有禮貌，他道：“警察同志，我是無辜的。”
警察頭也不擡，對他說道：“每個來這裏的人都說自己是無辜的。”
“我真不知道。”韓春道，“這只是個意外，我是半路幫忙的。”
“在一切沒查清楚之前，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嫌疑人。”
韓春無奈了，說：“我沒作案動機啊。”
警察道：“有沒有動機不是你說的算。”
……聽起來也有點道理。
韓春沒法子了，又不能像電影裏面演的一樣直接打暈警察，直接沖出去。不對……自己根本沒犯法啊，打什麽警察！
“去那坐一會兒吧。”警察給他指了指。
“嗯。”韓春點點頭。
拘留所裏不止他一個人，韓春走過去，找了個不算顯眼的地方坐了下來，旁邊一個花臂大哥擡頭看了他一眼，身上的酒氣韓春大老遠的就聞見了。
離他遠一點吧，韓春在會所裏見多了酒鬼，對這些人一點兒好感也沒有。
“喂。”花臂大哥還是沒放過韓春，醉醺醺地和他搭話，“小兄弟。”
韓春：“……嗯？”
花臂大哥努力朝韓春露出了一個笑來，應該是想要表達一種親切的感覺，但是這個笑着實有點滲人。韓春看見他有幾顆牙黑了，肯定是抽煙不好好刷牙。
“我說你……犯啥事啦？”花臂大哥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問道。
韓春也小聲道：“我……是無辜的。”
花臂大哥了然，點點頭，說：“我懂，我懂。”
“不，你不懂……”韓春哭笑不得。
花臂大哥繼續說：“哎，我今天也是倒了血黴，路上就遇到二狗子那坑貨，前幾天帶着兄弟們砸了他的攤子，今天一個人，給他逮着機會……嘶……那孫子下手真他媽的狠。我今天吃了這個苦……我大哥是不會放過他的！”
花臂大哥十分氣憤，講着講着嗓門都不自覺地大了起來。
一旁的女警敲了敲桌子，道：“怎麽回事？！安靜！我說向凱，你老實一點！”
向凱就是那花臂大哥，估計也不是第一次來了，讨好地笑道：“是是是，您說的對，我閉嘴，我閉嘴。”
韓春坐在裏面不自覺地發呆，看到牆上懸挂的鐘，居然已經淩晨三點了……等天亮了自己要給何老板打個電話。正在此時，韓春聽見隔壁好像有人在喊自己，他仔細聽了聽，認出是下午的外賣小哥李鴻哲。
李鴻哲聲音悶悶的，像是快哭了，他道：“哥，哥你在嗎？對不起，我……我真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還連累你了。”
韓春覺得他真的被吓壞了，下午的時候中暑，晚上還出了這種事，就安慰道：“沒關系，等警察查清楚了就好。”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麽情況，顧孟沒吃那盒炒飯吧？真的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雖然韓春告訴自己最好不要在這裏睡覺，但是他眼睛盯着鐘，頭靠在牆上，後來也慢慢地失去了意識。韓春以前坐公交車上學的時候也是，經常這樣睡覺，頭總是磕在玻璃上。有時候，司機一個急剎車，韓春就被撞醒了。
他好像還短暫地做了一個夢，夢裏面自己又回到了幾年前，張賢東在上學，韓春還在送外賣。夏天的風吹過韓春的臉頰，讓他覺得有點口幹舌燥。
“韓春。”
有人在喊他，誰呢？
“韓春……韓春！”
他一下子從夢裏驚醒了過來，條件反射性地說：“啊？在！”
之前的那個警察叔叔對他招了招手，說道：“出來吧，你沒事了，可以走了。”
韓春站了起來，剛睡醒還有點暈頭轉向，說：“什麽，這就可以走了……？”
“不想走啊？”警察笑了笑。
韓春一臉迷茫，問：“不是……案子破了嗎？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警察看了看他，說道：“那這個就無可奉告了嘛。不過不是你，走吧。”
“……哦。”
韓春剛走出去，就看見一個穿着黑色職業裝的姑娘，還有一個律師打扮的男人正在和警察說話。顧孟沒精打采地坐在椅子上，旁邊還有一個冷着臉的男人站在他旁邊。
顧孟一下子就看見韓春了，卻還是第一次沒有對韓春露出笑容，只是稍微對他點了點頭。韓春瞄了一眼他旁邊那個冷着臉的男人，覺得他應該是顧孟的家裏人。
不過……也無所謂了。他跟顧孟本來就不太熟，幾次照面也都是巧合，連朋友也算不上。
韓春走出警察局，天色大亮，這都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七點半，世界剛剛醒過來不久，離早高峰還有一點點時間，但是也很熱鬧。韓春在警察局門口被夏日的陽光刺了一眼，這才覺得自己的眼睛幹澀的難受。
正巧這時候他手機響了，韓春看了一眼是何老板。
何老板上來就問：“你怎麽回事？要不要我去撈你？”
韓春哭笑不得，連忙道：“沒事沒事，何老板，我已經出來了……就是不知道怎麽搞得被卷進去了，其實也不關我的事。”
“嗯。”何老板在那邊道。
“那就好。”何老板又說，“不要惹事就行。”
韓春保證道：“您放心。”
挂了電話，韓春用手抓了抓頭發，覺得一下子不知道做什麽好。昨天晚上他來的匆忙，身上也沒帶公交卡，正好警察局門口有個早攤點，韓春跑過去排隊，打算買個雞蛋灌餅吃。
過了一會兒，韓春買好了餅，剛低頭咬了一口，就聽見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韓……韓春？”
“嗯？”韓春驚訝地擡起頭，看見之前那個穿着黑色職業裝的姑娘對他笑了一下。
“你好。”姑娘走過來，高跟鞋足足有十多公分。
韓春看着她，不太确定地指了指自己：“你剛剛在喊我？”
“對。”姑娘道，“如果你是叫韓春的話。”
“是我啊。”韓春道。
姑娘看了看他，臉上的表情其實有點微妙，但是那表情只是轉瞬即逝，她瞬間換上了公式化的完美笑容，道：“給，這……這是我們小顧總的名片。順便自我介紹一下，我是他的助理，唐滿。”
韓春：“……？”
韓春一手拿着雞蛋餅，一手接過唐滿手裏的“名片”。上面顧孟正燦爛地沖着鏡頭微笑，看上去比現在的年紀還要小上一些，一旁還寫了學號和姓名。
韓春一頭黑線，道：“……這是飯卡，不是名片吧？”
唐滿還是持續微笑，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這是小顧總的名片。”
韓春真是，快要被顧孟和這個助理小姐姐給氣笑了。
他道：“行，收下了，你們小顧總想幹什麽？我可沒有名片回贈，我就是一個小老百姓。”
唐滿眨眨眼睛，道：“我們小顧總想跟你說聲抱歉，然後……如果可以的話……加一下微信是再好不過了。如果沒有微信的話，QQ，郵箱，MSN，INS，FB，微博……這些，他都是可以接受的。”
韓春是真笑了，他真覺得顧孟家的助理跟說相聲似的。
“這些我都沒有，不好意思。”
唐滿又道：“那就一起吃頓飯吧。”
韓春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警察局，道：“還是算了吧，看你們小顧總的樣子，好像家裏還有宵禁時間。”
唐滿：“……”
韓春把顧孟的飯卡放進口袋裏，朝着唐滿揮揮手，潇灑道：“走了， 拜拜。”
“哎！”助理妹子也露出了爾康手，但這次韓春是真走了。
他沿着林蔭道往回走，邊走邊把早上買的雞蛋餅給吃了，又從口袋裏掏出顧孟的飯卡來看。韓春忍不住翹起嘴角，對着照片上的顧孟小聲道：“你說你這個人是不是有神經病？”
不過……還是有點可愛的。前兩次見面時韓春本來以為顧孟是那款高冷型的慣撩，後兩次見面時他卻覺得顧孟像是腦子有坑，而且看上去還有點傻……
沒了飯卡，這倒黴孩子怎麽吃飯呢？韓春想到這兒又忍不住在心裏哈哈哈起來。
韓春回到會所，兄弟們全都快急瘋了，顯然是他早上沒去上班，何老板打了電話通知了他們。
趙小武見到韓春，立刻就哭天搶地：“老大！！你沒事吧！！怎麽會被抓進局子裏去了，咱們最近都很遵紀守法，沒道理啊。”
劉宇道：“有事嗎？警察怎麽說？”
“就是啊！老大你沒被條子整吧？”
阿秀在後面喊：“你們這群直男，能不能讓老大歇一會兒，一個個跟機關槍一樣！”
韓春道：“豌豆射手吧，機關槍他們還談不上。”
大家見韓春還能跟他們開玩笑，緊張的氣氛頓時松了些許。劉宇去冰櫃拿了飲料給韓春喝，韓春一大早地從警察局走路回來，還真是走出了一身汗。見到衆人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韓春便把事情給簡單說了一遍。
當然……顧孟他沒怎麽提，反正提了也沒人認識。
趙小武聽完之後整個人都快不好了，一臉惡心地道：“真的假的？外賣裏面怎麽會有死人的手指啊？我擦。”
韓春也很奇怪，道：“我沒見到實物，但是警察叔叔是這麽說的。”
劉宇頭腦還比較清晰，他想了一會兒，推測道：“是昨天下午的那個外賣小哥嗎？還是炒飯店的老板？感覺只有這兩個人能做出這種事情來了吧……”
阿秀說：“會不會中間有人把東西給掉包了？”
“不太可能掉包。”韓春道，“時間太短，我個人傾向于炒飯店老板有問題。”
“真的。”趙小武胃裏還在犯惡心，“求高能預警，我下次點外賣的時候要避開這一家店。”
阿秀皺眉道：“這家店估計不能再開了吧……”
韓春聳聳肩，一揮手：“好了好了，都回去幹活，不要在這裏開茶話會了。”
衆人應了一聲。趙小武走了之後又想起了什麽，跑到韓春的面前來，道：“對了老大跟你說哦，我們的公會已經成立了！”
“真的？”韓春笑了笑，“我還沒上線呢，哎我困死了，得回去睡一會兒。”
趙小武笑道：“那等老大睡醒之後，我再上線帶你練級。”
“嗯。”韓春打了個哈欠，用手機叫了個滴滴，回家補覺。
剛一坐上車，韓春就感覺口袋裏有個卡片硌了一下屁股，摸到手裏才想起這是顧孟的飯卡……韓春拿出來又看了一眼，心想，算了，還是幫他留着吧，說不定還得再見面。
不對，他很期待跟顧孟再次見面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