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蕭瀾這晚自然是又氣憤又極不情願地被陸亭北載回了家。爺爺早早地吃了飯, 一見二人一起回來, 什麽都沒問, 打着哈欠上樓休息去了。蕭瀾推了陸亭北一把, 既然一切都是由他提的,當然得由他跟爺爺說清楚。

“你什麽時候回家我就什麽時候回家,”蕭瀾拍了拍他肩膀, “你去對爺爺說吧。”

陸亭北看了她一會, 還真的上了樓, 也不知道跟爺爺說了什麽,五分鐘就下來了,蕭瀾在客廳故意等了會,見他下來才走向主卧, 進去以後甩上了門。

這天開始, 兩人正式開始了夜不歸宿的生活。

一個是主動不歸宿,另一個是扭着一股勁兒跟他死磕到底。

周五晚上, 蕭瀾甚至真的約了杜若和幾個朋友一塊去了當初遇見陸亭北的那家酒吧。再過來竟恍如隔世, 想她之前還是準備先玩個幾年、慢慢挑夫婿的未婚女性, 現在不僅結了婚, 還已經到了各“玩”各的的地步。

音樂聲喧鬧, 杜若湊到她耳邊問,“跟你老公怎麽了?”

蕭瀾趴到她肩上說,“我們比賽呢,看誰夜不歸宿時間長。”

杜若很震驚,一下就知道蕭瀾看起來情緒這麽低迷是什麽原因了, 她問蕭瀾,“他晚上不回家睡啊?”

“嗯。”蕭瀾端起酒杯喝酒。

“你不是說就喜歡夜不歸宿的嗎?”杜若開她玩笑。

蕭瀾想了一會,“我說過嗎……好像是說過,但那時未經歷不懂事,結了婚才知道,兩個人還是得遵守約定俗成的一些規矩,談戀愛任性胡鬧可以,結婚後——”

杜若忽然打斷她,“你愛上他了對吧?”

雖然蕭瀾迷迷糊糊記得自己對陸亭北說過這話,但被杜若這麽一問,她的心髒還是忽然懸空了一下,猛地一滞,蕭瀾回過神道,“是啊,他是我丈夫,我不愛他要愛誰?”

他們這桌有的姑娘被別桌的男士送了酒,拿着酒去對面找人去了,杜若看了一會,正色道,“既然你心裏也清楚,為何還要跟他像幼兒園小朋友一樣在這件事上争來争去的?”

“你以為我想啊,是他說他會長時間不回家,說我可以跟婚前一樣,約朋友外宿泡吧,他都那麽說了我能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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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肯定知道他不回家的原因吧?看你現在這樣,那應該還是個正當理由?”

蕭瀾笑了一聲,“你真聰明。不過我只知道一半,另一半他死活不肯開口,所以我也在調查一些事情,具體的我現在沒辦法告訴你,但這事真是越調查越離奇了。”

“跟他有關?”

“嗯。”

“需要我幫忙嗎?或者沈同可以幫得上忙嗎?”

蕭瀾搖搖頭,“有些關乎他的隐私,認識的人越少人知道越好,不是不相信你跟沈哥,我是怕陸亭北介意。”

“你怕他呀?”

“我怕他幹嘛,”蕭瀾挺直腰杆喝着酒,“我是保護他,畢竟我們家這個跟別人不一樣,跟三歲小朋友似的,你得捧在手心裏,要不然就哭給你看。”

杜若頓時肅然起敬,“我以為你是撒嬌耍無賴的那個,沒想到你還對養孩子感興趣?”

蕭瀾嘆着氣,“唉,世事難料。”

“你們倆說什麽呢?來酒吧說悄悄話啊?”有人忽然問道。

蕭瀾掀起眼皮看了對方一眼,記起這姑娘好像叫明明,捅了捅身邊貼着她坐的杜若,蕭瀾胳膊肘全是骨頭,杜若誇張地“嘶”一聲,揉着手臂道,“好久不見她了,怎麽了,大家想玩什麽?”

“這裏就你們倆是已婚人士,玩什麽當然要看你們咯。”

“那不行,我跟蕭瀾只會拉低平均線,你們都無牽無挂的,大家放開玩,我們盡力奉陪。”

“行,那就還是老規矩,”明明笑了笑,“不過先說好啊,蕭瀾姐這個酒量我們是比不過,次次都喝酒的話那可就沒意思了啊。”

蕭瀾比了個“OK”的手勢。

“不過如果實在是家裏管得嚴,不碰嘴巴,親臉頰也行。”明明道。

要換了之前,蕭瀾一定不肯認這個被“管得嚴”,這會兒倒有些感激這為了她忽然放寬的規矩。她一笑,對明明說謝謝。

在場的人一看蕭瀾這反應,頓時你看我我看你,這還是之前那個玩游戲浪得沒邊兒的蕭瀾嗎?

難不成真成了夫管嚴?

大家想着想着,游戲也開始了。

蕭瀾今天心情不好,但運氣不錯,玩過幾輪也沒沾上她什麽事,直到有個二十出頭的小男孩轉酒瓶轉到了她。蕭瀾擡眼看去,這個小男孩長得很清秀,仔細看的話跟盛嘉澤還有幾分相像,這要是被他親臉頰,陸亭北要麽把她的頭擰下來要麽把他自己的頭擰下來,想想就怪可怕的。

“你……成年了嗎?”蕭瀾問。

“姐姐,我二十一了。”

杜若戰術後仰,啃着指頭不知道該不該阻止。

“我比你大五歲,我很老了。”蕭瀾誠懇地看着他。

“沒關系姐姐,你看起來還跟十八歲一樣年輕。”

“我化了妝,臉上粉很多的,化妝品有毒。”

小男孩笑了起來,“看來姐姐家裏真的管得很嚴。”

“是啊,”蕭瀾瞬間認慫,“姐姐結了婚就不敢這麽出來玩了,怕回去要吵架,別看他比你大七歲,心理年齡估計還不如你,姐姐是沒辦法,一旦讓他不開心,很難哄的。”

這群人別提多震驚了,出去都不知道說蕭瀾現在人慫膽小好呢還是說自己出來玩平白無故被喂了滿嘴狗糧好。

“那姐姐喝酒吧。”小男孩特別善解人意。

蕭瀾立刻就把杯中的酒一仰而盡。

她坐的位置風水也不知道怎麽了,後來一直被選中,她認慫認得很徹底,因此喝了不少,桌上零食全被她吃了下酒。別人喝酒是借酒澆愁,蕭瀾之前是真沒什麽煩心事,喝酒就是喝酒,所以從沒喝醉過,這次有了沉重的心事,就有些不勝酒力。

散場以後,杜若見她眼神微微迷離,不放心地叫了個代駕,先把蕭瀾送回家。

“晚上去哪?”

蕭瀾說了個地址,過了會又沖前面喊道,“錯了,不去那兒,我回我自己家。”

杜若一聽,忙報上蕭瀾婚前的住處地址。

車子在行駛,蕭瀾靠着杜若的肩膀,從包裏摸出手機,撥出去一個電話。杜若看到她給誰打的,默不吭聲、沒有阻攔。

對面接得很快,“喂?”

“你‘喂’什麽,手機沒有備注的嗎?”

“嗯,蕭瀾。”

“陸亭北。”

“嗯。”

“陸亭北。”

“我在。”

“我以後就這麽連名帶姓地叫你行嗎?”

“……”

“你怎麽不說話了?”

“你是不是喝酒了?”

“喝了,我跟很多人出來喝酒呢,有男有女,你開心嗎?”

陸亭北不跟喝了酒的人一般見識,“杜若在嗎?”

蕭瀾把手機往杜若懷裏一塞,眉間隐隐煩躁,“找你。”

杜若接過這塊燙手山芋,跟陸亭北問好,“我現在正送瀾瀾回家,她沒喝多少,你放心。”

這時代駕小哥開口問了一下路,蕭瀾嬌滴滴地跟他說,“哥哥,在下個路口左轉哦。”

杜若頓時一個頭兩個大,對陸亭北解釋道,“代駕,我叫的代駕,不是別人,我跟她一起坐在後座呢。”

頓了頓,陸亭北擠出一句,“麻煩了。”

不麻煩,就是有點害怕。杜若想。

電話進行到這裏,也到了該結束的時候,她丢開手機,把獨自生悶氣的蕭瀾往身上攬了攬,剛一湊近,杜若聽到蕭瀾罵了一句,“陸亭北就是個王八蛋。”

杜若頓時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低頭一看,陸亭北那邊果然沒挂,他聽到這句,又等了一會,終于把電話挂了。杜若擦了擦額上的汗,心想以後再也不能帶蕭瀾出來了。

千杯不醉的名聲就在今天毀于一旦,往後還不知道要發生什麽。他們夫妻太可怕了。

蕭瀾睡前腦子還算清醒,等一沾床睡着以後再醒來就把醉酒後的事情忘得一幹二淨。她又成了成熟幹練的職業女性,風不怕雨不怕。

這天風挺大,還下着雪。

蕭瀾中午時接到電話,對方說查到了一些事情,但是太匪夷所思,遲疑着到底該不該說。蕭瀾揉着太陽穴讓他照實說。

“前一陣子陸先生應該是已經調查過了,那個叫嚴東的人招了不少,就目前的調查結果來看,陸先生之所以沒跟他的大伯母算賬,是因為這件事其實與她幹系不大,”對面頓了頓,“說出來我也覺得不可思議,買通綁匪綁架陸先生的不是別人,是他的母親,朱瑛。”

蕭瀾原本靠在窗邊看雪花,聞言一下子站直了身體。

聲音在一瞬間啞了,她問,“你确定?”

“确定。”

“好,晚上七點,我要跟那個嚴東見面。”

再次被找上門時,嚴東已經習慣了,只不過一見對面是個弱不禁風的年輕女人,他還是意外了一下。

“小姑娘,自己來這種地方怕不怕啊?”嚴東坐在地上眯眼瞧着蕭瀾。

蕭瀾蹲下身。

這動作他娘的跟那天來的那個男人一模一樣,嚴東想到那天的事情,瞬間後撤了身子,謹慎道,“你找我做什麽?”

“那天你對他交待了什麽,就對我說什麽,”蕭瀾問道,“你怎麽确定那個女人是他母親?”

嚴東一五一十地交待,包括他自己的猜測也一字不落。

蕭瀾聽完皺着眉頭問,“肉真是從那個女人身上割下來的?”

“我也沒去啊,這我怎麽清楚?”

蕭瀾掰着他手指頭往後折,嚴東慘叫了一聲,“停……聽我那兩個兄弟說當時就是那個女人唬那小孩的,被警察弄走時,屍體完好無損。”

“她為什麽要那麽做?”

“這我真不知道,我一個正常人,怎麽會猜得到一個變态心裏怎麽想?”

蕭瀾從身後拿出一把水果刀,在嚴東面前晃了幾下,“那你猜猜我現在要做什麽?”

“姑奶奶,您快饒了我吧,”嚴東不斷往後爬,最終靠在牆上,哼哼唧唧地說,“我聽說是做什麽實驗……什麽抗壓的……”

“抗壓實驗?”

“對,就是你說的那個!”

“他知道嗎?”

“誰?”

“你說呢?”

嚴東反應了一會道,“這個他沒問,應該是不知道,不過你是誰啊?這事我能不能告訴我那兩個兄弟?”

“你想死得快一點就跟他們說,當初找你們的那個女人連自己的兒子都能拿來做實驗,你們的命她更不會看在眼裏,一旦打草驚蛇,最先死的就是你,明白了嗎?”

嚴東瞪大眼睛,立刻閉上了嘴。

割開綁着嚴東的繩子,蕭瀾往旁邊一站,嚴東正想吓唬吓唬她,從門口進來兩個男人,拿了個黑色袋子往他頭上一套,又把他往前一推,“走,老實點!”

嚴東頓時縮着脖子由着他們架出去了。

看到門關上,蕭瀾給陳醫生打電話。陸亭北在那邊治療,她許多話不便多說,她讓陳醫生在陸亭北離開後給她回個電話。

陳醫生打來電話以後就問道,“你都知道了?”

“對,但有個情況我可能比陸亭北還更清楚。朱瑛當時做那一切不為別的,是要做一個抗壓實驗,我猜她覺得實驗失敗了,所以才另嫁他人。而且不僅僅是綁架這件事本身,她之前對陸亭北所做的一切體罰都可能是那個破實驗的一部分。”

“你不想我告訴他?”

“是。”

“陸太太,他沒有你想得那麽脆弱,而且要比你我聰明得多,你說的這些他雖然沒對我講,但我覺得他已經知道了。”

蕭瀾頓時心口發悶,低聲問道,“他這幾天怎麽樣?”

“細節我不便說,他的一切反應都在預料之中。”

“就是說更嚴重了?”

“不斷的刺激讓他适應習慣,是目前的治療思路。”

“他吃得好嗎?”

陳醫生沒說話,蕭瀾頓時就明白了,她又問,“你覺得他對他母親是什麽态度?是恨嗎?”

陳醫生笑了笑,“你是想問,如果你替他讨回公道,陸先生會不會怪你傷害他母親?從我作為心理醫生的角度分析,我覺得他不會,但他很明顯更想自己親手去做,他擔心把你扯進來會影響你正常的生活。”

“他現在才是影響我正常的生活,”蕭瀾低聲說了一句,舒了口氣道,“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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