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還覺得我是王八蛋嗎?”陸亭北又問。
蕭瀾腦子裏“嗡”一聲, 下意識出聲反駁, “我什麽時候說過這話?”
她表現得很詫異, 又好像什麽心事被戳破一樣, 陸亭北頓時了然,“喝醉酒之後的事情不記得了?”
蕭瀾心裏一驚,“我做了什麽?”
陸亭北故弄玄虛, “也沒什麽, 一會有安排嗎?”
“有, 加班。”這話不是假的,這幾天本來工作就很多,王經理老公還在生病沒精力,而她一直操心陸亭北的事情, 部門幾個姑娘根本忙不過來。
陸亭北發動車子, “我送你。”
蕭瀾沒拒絕。
送下她之後,陸亭北開着蕭瀾的車去了宸陸, 也加班去了。
蕭瀾忙到晚上七點鐘, 肚子餓, 于是給部門加班的人都叫了外賣。幾個人湊在一起吃晚飯, 有姑娘問蕭瀾, “小蕭總,你周六加班,你老公就沒表達什麽意見嗎?”
“他也加班。”
“可我聽說他已經升任董事長了,那麽大一個集團都是他說了算,怎麽還要加班?”
“他出國深造多年, 把自己磨成一把鋒利的劍,不是為了讓人束之高閣,是想學有所用,往大了說可能都會令你我覺得牙酸,但他帶領的宸陸的進步關乎我們跟世界最高水平之間的差距。當然,吞達的目标也是一樣,能與宸陸比肩就很好了。”
對方聽完一震,但也忍不住開了句玩笑,“這是你們決策層面的人需要考慮的問題,我們還真沒有那麽遠大的理想。”
蕭瀾笑了笑,“有的人有理想,有的有妄想,還有的什麽都沒有,但得過且過、不給別人添麻煩已經很好了,至少你這輩子走到最後沒招人厭棄。”
雞湯喝完,正經吃完飯,蕭瀾又收了下尾,下樓開着陸亭北司機開回來的車回家,然後将朱瑛雇綁匪綁架陸亭北的細節一一告訴陸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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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桑雖然年紀小,且漫畫僅是業餘愛好,但對于故事架構跟敘述張力的把控力十分厲害,她聽完整個故事,就已經能夠将每句細節貫穿進後續的故事情節中,且隐隐有了畫面在眼前。
一周之後,桑喃的最新更新之中自然而然地引出來“女心理學教授在親生兒子身上做抗壓實驗”的情節。有讀者機警敏銳,已經對案情的真相猜了個差不離,等下一周真相大白,網上對于女教授的罵聲接連而起。
【小時候老師說對這個世界危害最大的是變壞的高級知識分子,當時我以為是老師對高級知識分子有偏見,如今看來是真的。】
【這一話引起不适,讓我想起自己的父母,雖然我已經結婚生子而他們也相繼故去,有些事情憶起來還是惡心至極。偏心、自私、幹涉我的婚姻甚至孩子性別,當父母不需考試,所以有的父母是人是鬼得你經歷才清楚。】
【這都不是最重要的,下一話才是關鍵。我都能想象這個女教授被抓後會在審訊室裏說什麽,肯定要把全人類的幸福都扯上,為幼童心理學研究把自己兒子都舍棄,多麽“無私忘我”啊!】
【是了,想到這些就生氣,明明是因為婚姻不幸福導致心理畸形,在兒子身上發洩私欲,到時不知道要把自己說得多高尚。最令人寒心且無奈的是她一定不會覺得自己有錯,懊悔愧疚也別想跟她聯系在一起。】
等蕭瀾看完這一話更新,再想翻評論時已經翻不到底了,最近追更新的人直線上升,桑喃的粉絲量從之前的十二萬奔着百萬級去了。
她隐隐擔心,會被朱瑛察覺。
擔心之餘,給陸亭北打去電話。
蕭瀾在家,衣服卻穿得好好的,黑色西裝褲搭了件藍棕色襯衣,她倚在卧室窗前等陸亭北接電話。
過了二十來秒,陸亭北的聲音傳過來,“瀾瀾。”
他不喊“蕭瀾”,倒令她不适應了,蕭瀾愣了一會才問,“看過更新了嗎?”
“剛看完。”
“還在陳醫生那裏?”
“不在,回家了。”
“你看完有沒有……”蕭瀾踟蹰着,不知如何繼續說。
陸亭北笑了笑,“你是想問我,親歷過的情景以漫畫形式還原對我的情況有沒有影響,對嗎?”
“那有影響嗎?”
“還好,我腦海中的畫面比那些要逼真多了,桑喃的筆觸很溫柔,遠沒有我見過的血腥猙獰。而且我也習慣了。”
蕭瀾心裏頓時很不是滋味,恨不得将時間拉到懲治朱瑛而陸亭北徹底恢複之後。她知道陸亭北不想讓她看見他接受治療的樣子,但她牽腸挂肚,在确定他沒事之前連家居服都不敢換,以備能随時趕到他身邊。
“下半夜要下雪,你明天開車注意。”蕭瀾忽然道。
“嗯。”陸亭北此時靠坐在公司他的休息室床頭,也叮囑她小心。
“早點睡。”
“好。”
挂掉電話後,兩個人懷揣各自心事,守着窗前的月亮發呆。
什麽時候他們才能從同一扇窗看月亮呢?
應該不會太久了吧。
一周之後,女教授的審訊過程更新。跟讀者們預測的差不多,高調承認但絕不認錯,甚至認為自己的所作所為堪為學術界典範。讀者們在更新底下罵了好多天不要臉都不解氣,可畢竟只是一部漫畫而已,還是冷門的刑偵題材,小衆愛好不足以讓這些氣憤破次元壁相遇,至少蕭瀾從沒聽身邊的誰在吃飯時提起有部漫畫裏有個變态女教授拿兒子做實驗。
嚴東沒被朱瑛找上或遇到什麽麻煩,說明朱瑛沒有聽聞此事,嚴東的證詞已經錄了音,陸亭北那邊也派人監視着那兩名綁匪的一舉一動,餘下的就是等待。
等待桑喃的作品能有個春暖花開的時候。
這些事做完,蕭瀾放下了一樁心事,而陸亭北的病情也在逐漸好轉。她有時在想,吞達要不幹脆投資影視算了,等一個不确定的機遇,不如靠自己。
等啊等,在第二年春天的時候終于有人上門聯系桑喃,詢問出售版權的事宜,但對方看上的是已經完結的另外兩部漫畫。
蕭瀾告訴自己不要急。
桑喃那兩部漫畫版權售出敲定主演之後,帶來的熱度空前,更新的劇情再不是小範圍、圈子內的談資,許多只來看一眼的路人被劇情跟人設吸引,加入了看漫畫的大軍。
而由女教授案引發的案情跟社會現實的探讨也在一夜之間竄上熱搜。在對越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要求就越高的大環境之下,許多網友對自己嚴苛的父母有不小的意見,統統借着這次熱搜排解心中不滿。
這樣的話題勢必會引起朱瑛這樣的人注意。
蕭瀾比心中有鬼的朱瑛更緊張,她見朱瑛點贊了某條相關微博,立刻給陸亭北派出去監視并保護那兩個綁匪的人打電話,提醒他們留意綁匪安全。
但還是出事了。
兩個綁匪原本在嚴東的飯店幫忙,這段日子嚴東忽然不讓他們出門了,工資卻照發,他倆雖然挺高興,也耐不住在家待得無趣寂寞,一人提議出門,另一個幾乎從沙發上跳起來,兩人換上幹淨衣服出門了。
三十來歲的老混混,開車能穿街過巷,這麽多年在嚴東死對頭帶着的那幫小弟恐吓之下生活,一出門就下意識往窄巷裏開,以便将跟着來挑事的人甩掉。
陸亭北派出去的人很快就發現把那歪瓜裂棗的兄弟倆跟丢了,跟蕭瀾聯絡慣了,直接就把這事告訴了她。蕭瀾當時在開會,接完電話後心緒一陣不穩,她直覺很不好。
果然,直到深夜也沒見他們回來。
蕭瀾知道後第一反應是跟陸亭北商量,可這個時候她擔心他正休息,陸亭北在接受治療,他休息時自然越少幹擾越好。
在跟許阿姨說好接下來一周不準爺爺見客、上網後,她毫不遲疑地開車去了警局報案。
“銅蔔灣的兩名男性從早晨八點鐘開車出門後一直到現在都沒回家,我懷疑他們出事了。”
眼前的女士衣着整齊,這個時間來報案卻絲毫不見慌張,接警的魏東齡看了她幾眼,遞過去一杯熱水,“喝點水,你跟這兩個人是什麽關系?”
蕭瀾說,“我跟他們沒見過面,甚至不知道他們的長相,我之所以會知道他們的行蹤是因為我先生,他派了人保護這兩個人的安全。”
魏東齡問,“這兩個是什麽人?”
“是那一片曾經很有名的混混,現在在藤夜酒店的嚴東嚴經理手底下幫忙,這兩個人一個叫韓見義,另一個叫劉石登,在你們的系統裏應該有案底。二十一年前,他們因為一樁兒童綁架案被捕,我先生是當年的被害人,我們現在掌握了一部分證據,能夠證明當年那兩名綁匪不是為了勒索錢財,而是被人買通。”
魏東齡今年三十歲整,剛剛從區局分到這個派出所任副所長,今天跟他值夜班的還有一個剛來的小夥子于亮。魏東齡跟于亮對視一眼,他問蕭瀾,“同志,你先生是……?”
“陸亭北,宸陸集團的現任董事長。”
魏東齡之前在區局工作時就是管理案卷的,他新參加工作,對事認真且好奇,管理之餘翻過之前的案子。區局接過的綁架案很多,涉及金額從十幾萬到百萬不等。二十一年前的案子,他本不會多注意,但在警校學到的知識曾讓他對那兩個綁匪的作案嫌疑産生過疑問。
韓見義跟劉石登那時候才十多歲,除了打架鬥毆被拘留,沒有其他前科,怎麽會一躍成為綁架犯,綁架的還是宸陸集團陸俞青先生的孫子?他們兩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孩,是怎麽知道那個小孩是陸家人并且成功實施綁架的?在當時的情境之下,随機犯罪更講得通,但據他們招認,他們綁了人就聯系了陸家人,這互相矛盾。
回過神,魏東齡一下子抓住如今的重點問道,“你怎麽确定他們出事了?”
“猜測,但八、九不離十。當年買通他們二人綁架我先生的人你們大概也認識,她叫朱瑛,是一名大學教授,心理學專家,也是我先生的母親。”
于亮不安地在凳子上動了動,“是他母親?”
魏東齡皺起眉,“現在你是懷疑他們被朱瑛弄走了?”
“是,”蕭瀾點了點頭,“朱瑛為了做抗壓實驗,讓人綁架我先生,借用當時一起殺人案的女屍,編造我先生因為饑餓而吃死人肉的謊言,讓他二十一年都被童年的陰影折磨。之前我授權一個微博漫畫師在她的作品中改編當初的綁架細節,就在最近因為那件案子登過熱搜,朱瑛看到話題聯想到自己當初所作所為,一時心虛提前把證人解決,我覺得十分有可能。”
“所以一切只是你的猜測?或許他們只是去了一處令人流連忘返的地方,一時沒有回家。”
“他們的去向不是我的訴求,”蕭瀾從包裏拿出一個牛皮紙袋,“裏面是當時的人證之一的證詞錄音,以及他指認朱瑛花錢雇他們綁架我先生的錄像,如果不夠,我可以把證人叫來,但請你們立即逮捕朱瑛,等她逃到國外,就不好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