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盛嘉澤慢慢擡起了頭, 望了望蕭瀾又把臉別開了, 蕭瀾笑了笑, 他轉過頭來張了張嘴, “西……嫂子。”

蕭瀾一愣,明白過來他忽然這麽別扭的原因是什麽了,“沒關系, 你喊我蕭瀾就好。你找我有事?”

“有, ”盛嘉澤臉龐通紅, 低低地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為什麽?”

“因為我媽媽對他做的那些事。”

“那也不應該由你來對我道歉啊。”

“但我覺得他應該不太想見到我。”

蕭瀾毫不猶豫地承認,“以前的确是,但現在說不準, 因為你母親的關系他在接受心理治療, 我們晚上不在一塊,你想找他的話我可以幫你聯系。”

盛嘉澤一聽, 頓時往後退了兩步, 拼命擺手道, “不、不用了, 等……過幾天吧, 我還沒準備好。”

蕭瀾盯着他看了一會,忽然問,“你是不是怕他?”

“有一點。”

“不用怕他,他心很軟的,就是有時候臉色冷了點, ”蕭瀾說,“而且你母親做的那些事情跟你無關,他不會無緣無故遷怒到你身上。”

盛嘉澤有點遲疑地小聲說,“可他好像不喜歡我接近你。”

“這倒是真的,不過跟你關系不大,”蕭瀾想了一會說,“就算我跟一只公貓黏黏糊糊,他也會不開心。”

盛嘉澤笑了起來。

朱瑛的事情爆出來之後,知道朱瑛是他母親的與他親近的人不約而同地對別人守口如瓶,他在學校沒有受到任何人的偏見歧視,而他這個同母異父、僅有幾面之緣的哥哥也是個善良可愛的人,這麽一想,雖然父親為此大受打擊生了病,一切好像也沒那麽糟。有他照顧,父親的病總會好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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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明天可以嗎?我想親口對他說聲抱歉。”

“他要的是你母親的道歉,可惜不會有,你不用包袱這麽重,見了面跟他說說話就好。”

盛嘉澤“嗯”一聲。

“今天吧,我這就給他打電話。”蕭瀾忽然決定道。

話落,她沒等盛嘉澤反應過來就把電話打了出去,陸亭北那邊一接通她就開口道,“盛嘉澤想見你一面,我替你答應了,現在我帶他過去,你方便嗎?”

蕭瀾的話把陸亭北的後路堵死了,他只好嘆了口氣答應下來。

陸亭北說了一個地址,蕭瀾愣了一下,發現既不是爺爺家也不是他們住過的陸亭北的房子。她開車載着盛嘉澤過去,車子在路邊一停,陸亭北穿着一身灰色家居服,雙手插兜越過街道走了過來。

盛嘉澤面對陸亭北時還是滿腦袋壓力,幾乎擡不起頭。

蕭瀾見陸亭北掃了盛嘉澤一眼,一把将他拽到身邊,兩人面朝低着頭的盛嘉澤,就這麽僵持了一會,蕭瀾率先問道,“你們單獨聊?是上樓還是去街角那家咖啡廳?”

“上樓吧。”陸亭北說。

盛嘉澤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蕭瀾,感受到她鼓勵的眼神,往前邁了一步,而陸亭北下一秒就轉身拉着蕭瀾往前走了。盛嘉澤忙跟在二人後頭,一路坐進電梯裏。

電梯門一關,逼仄的空間裏安靜僵硬。

“你怎麽住在這邊?”蕭瀾打破沉默。

“我怕爺爺去我那裏發現我自己住。”

蕭瀾頓了頓,“這裏是新買的房子嗎?”

“娶你之前買的,那時剛剛裝修不能住人。”

“你一個人住我們的婚房?”

“你又不跟我住,我有什麽辦法?”

蕭瀾滿腦門問號,覺得這人有種随時能把鍋甩給她的本事,“難道不是你說晚上不回家的?”

“我還說過很多話,怎麽就這一句你一直記在心裏了?”

這副埋怨的語氣讓蕭瀾都開始自我懷疑,是不是她其實很願意兩人分居才導致現在的狀況。她往身後看去,盛嘉澤頓時尴尬地垂眼,過了會盯着什麽都沒有的電梯壁看。

到了陸亭北按的樓層,他攥着蕭瀾的胳膊把人從電梯裏拽了出來,一路走到一扇門前。

“密碼是你生日。”陸亭北說完,手又插進褲兜,沖蕭瀾揚了揚下巴。

蕭瀾按了六個數字,門一開,陸亭北推她進門,往一個房間領。不是卧室、書房、洗手間,而是一個單獨的游戲室,裏頭收拾得很幹淨,但機器都還包的好好的,沒人拆過。

“臺球桌上有零食和榨好的果汁,你自己待一會。”

蕭瀾點頭。

陸亭北把門帶上,這才回身看向盛嘉澤。

盛嘉澤有點緊張,杵在那兒局促不安地看着他,過了好半天才怯怯地喊了聲,“……哥。”

陸亭北沒應,指了指沙發。

盛嘉澤坐了下來,仰着頭看陸亭北走過來,坐去了他對面。

“找我有事?”陸亭北問道。

“我……我想了很久,本來不想打擾你的,但是那天的庭審直播中,我媽……她沒有忏悔之意,大概永遠也不會開口跟你說一聲‘對不起’,雖然她欠你的不是這三個字就能還清,我還是想替她說——”

在那三個字說出口之前,陸亭北擡手制止,“你憑什麽替她道歉?”

“因為我是她兒子。”

“我的意思是,”陸亭北一頓,“你不怪她?還要替她道歉?”

“她也是為了我好才對我那麽嚴格。”盛嘉澤小聲辯解了一句。

“不要自我感動,她只是為了訓練你,拿你當實驗的工具,她或許連你的喜好都不清楚,卻知道你心理測試的每一項數據,她讓你好好活着不是因為你是她兒子、她愛你這個兒子,而是不想自己的實驗對象有什麽閃失,她已經生不出來第三個兒子。”

盛嘉澤眼眶一紅,低聲道,“這些我都知道,我只是想騙騙自己,要不往後的日子怎麽過啊?”

陸亭北猛地一怔。朱瑛進去以後,他心裏已經當她死了,不想再跟與她有關系的人有牽扯,所以不想認這個弟弟,但也不想傷害他。陸亭北是看不慣盛嘉澤被朱瑛這樣的母親蒙在鼓裏,分不清善意惡意對他往後的人生不是什麽好事,卻沒想到盛嘉澤心裏十分清楚自己在朱瑛心中是什麽地位。

往別人傷口上撒了一把鹽,陸亭北心裏挺不是滋味,他之前見了盛嘉澤不喜歡,不單單因為他是朱瑛的兒子,而是出于對同類的敏銳和排斥,盛嘉澤就像是一面鏡子,照出了他心底幾乎不外露的情緒和想法,所以那天給盛嘉澤面試之後,他才紅了眼眶差點在她面前哭了。但知道盛嘉澤的遭遇之後,他的心跟着軟了些,畢竟跟盛嘉澤無仇無怨,一直針對人家也不是他的作風。哪怕是怪蕭瀾跟盛嘉澤太接近的理由也不能用兩次。

“但……”陸亭北輕輕說了一個字。

盛嘉澤立刻擡頭看過來,“嗯?”

“她對你跟對我的态度還是不一樣的,她對我沒有溫熱的感情,她不喜歡我,我有時甚至能感覺到她看我的時候帶着恨,好像想我死,但是又無奈将我留下,”陸亭北說,“但她是滿意你的,一直到最後都還在說你是她最好的——”

陸亭北一頓,盛嘉澤好奇地問,“最好的?”

“禮物,說你是最好的禮物。”這次陸亭北痛快地說了出來。

蕭瀾喝了杯果汁,靠在門後就聽到這段話。

她的婷婷怎麽這麽傻啊,拿刀子往自己身上插,卻不忍心對二十歲的盛嘉澤說實話。

後面他們說了什麽,蕭瀾都沒聽進去了,她只想着等盛嘉澤走後,她要好好抱一抱他,親一親他。

很久之後,陸亭北敲門進來,與坐在游戲機前打游戲的女人對上視線。

“你拆了?”

蕭瀾“嗯”一聲,朝他招招手。

陸亭北走過去,坐到她旁邊。

蕭瀾放下游戲手柄,捏住他的下巴,還帶着水果香的嘴巴湊上去吻住了他。

與之前每次接吻不同的是,他們都沒有閉眼睛。

陸亭北沒摘眼鏡,這個吻結束的時候,鏡片上不小心印上了蕭瀾臉上粉底的紋路。

“你怎麽不閉眼?”蕭瀾問。

“你也沒閉眼。”

兩人安靜對視了一會,陸亭北摘掉眼鏡想擦一擦,蕭瀾又吻過去,幾乎将他壓在了地毯上,陸亭北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撐在地毯上,兩個人終于認真又忘情地接了個久違的閉眼吻。

停下來以後,蕭瀾又親了親他鼻子上那顆痣。

蕭瀾自己可能都沒發現,陸亭北卻清楚這是她對某件事的一種暗示。果然,蕭瀾盯着他看了一會,問道,“今晚我能留下來嗎?”

他當然是想的,但是——自從在監控室裏聽到朱瑛說的那些話,他的病情更加不穩定了,陳醫生也停了催眠,讓他在家休息一段時間,再想別的法子。陸亭北的手還搭在她腰窩處,氣氛黏膩,适合做更親密的事情,但他還是努力地恢複一絲理智,用力一撐地,把蕭瀾的身子扶直了。

他看着她說,“不行。”

蕭瀾沒想到他會是這個反應。

竟然被拒絕了。

她臉上頓時不知該擺出什麽表情,所以幹脆沒掙紮,就面無表情地看向陸亭北。過了會,她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你以後別想我再主動一回。”

她起身就走,陸亭北忽然覺得自己要失去什麽似的,想也沒想追了上去,從她身後緊緊把人抱住了。

“瀾瀾,我是怕自己會傷到你,不是不想你留下。”

蕭瀾在這之前隐隐猜到一些。

“你是我丈夫,我待在你身邊,陪你一起挺過這個難關,不行嗎?為什麽你會覺得把我推開,讓我遠遠地看着就是在保護我呢?如果我說我願意被你傷到呢?”

陸亭北已經摸清了蕭瀾的脾氣,立刻避重就輕地說,“我錯了,你如果想的話,今晚就留下。”

“你已經這樣了,我還能想什麽?我想留下是覺得……”他一會大概要獨自舔舐傷口,她留下來陪陪他或許能使這個晚上不那麽難熬,并不是為了跟他發生什麽,那只是她想留下的一個借口而已。

蕭瀾最終還是沒把後面的話說出來,她拉開陸亭北箍住她腰的手,回頭看見他為了看清她的臉而微微眯起的眼睛,在他手上握了一下又松開。

“我走了,以後……我不會再提這樣讓你為難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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