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蕭瀾身旁空氣冷飕飕地宛如冰山貼過來, 跟路長聲說話沒帶稱呼, 有了幾分距離感, “我們結婚半年了。”

路長聲穿着警服站得筆直, 下意識想伸手在蕭瀾肩上拍一下,表達個警民友好的意思,餘光見陸亭北面色不善, 手轉了個彎, 扶了下警帽。

“忙了大半宿, 回去休息吧,”路長聲對蕭瀾說,“陸先生此時應該需要安靜,開庭審理的時候會通知你們的。”

陸亭北沖他一點頭。

蕭瀾張了張嘴, 看向陸亭北, “你先去我車上休息,我想跟朱瑛說幾句話。”

陸亭北看了她一會, 接過她的車鑰匙往外走。

蕭瀾輕舒一口氣, 對路長聲說, “路哥, 帶個路吧。”

陸亭北聽到這聲“路哥”, 眉間不禁一沉,他一頓,然後才打開監控室的門走了出去。

朱瑛方才一直處于一種奇異的興奮裏,長時間的審訊讓她精神恍惚産生了幻覺,她好像看到了一封封的感謝信寄到她手中。

可過了一會, 那些畫面都消失了。

她猛然清醒——

怎麽回事?她剛才竟然把一切都說出來了?都是這些警察騙她誤導她,朱瑛站起來就往外沖,被還在旁邊整理筆錄的小警員一把按了回去,拿手铐铐上了。

朱瑛低頭盯着自己那雙手,這是一雙寫過無數能引導風向的理論的手,居然困在了鐐铐中。

“路警官呢?”朱瑛忽然尖聲叫起來,“路警官?路警官!我剛才說錯了,不是我讓人綁架陸亭北的,是許尋香幹的,一切都是她幹的!所以她這麽多年才給那兩個綁匪打錢!路警官?路——”

朱瑛的叫聲戛然而止,因為審訊室的門被人打開了,走進來一個臉色清冷的年輕女人。朱瑛當然記得她是誰,盡管她們只在視頻電話裏見過一次面。

路長聲對裏頭的年輕警員一個眼神示意,對方反應過來,看了兩個女人一眼,帶上桌上的東西麻溜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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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瀾則在朱瑛對面坐了下來。

“你來做什麽?”

蕭瀾露齒一笑,“我報警抓的你,抓到了不得親自看幾眼麽。”

朱瑛仿佛頓悟了什麽,“我明白了,是你們合夥算計我,從韓見義他們忽然出門開始,你們就計劃好了,一步步地引我上鈎。是不是許尋香對你說是我讓人去綁架陸亭北?你被她騙了,其實是她做的,她想把陸家的一切都搶過去給她那個資質蠢笨只好笨鳥先飛的兒子!”

“她為她兒子搶東西,你呢?”蕭瀾淡淡問。

“我是被她陷害的!”

蕭瀾搖了搖頭,“警察現在有證據能給你定罪,你對我說這些絲毫用處都沒有。對了,還有一點你說錯了,韓見義他們出門并非計劃的開頭,桑喃的漫畫才是。你看到裏面那個女教授所作所為,不覺得跟自己行過的不義一模一樣嗎?那幾天看到熱搜的感覺怎麽樣,是不是很害怕自己也被人發現,所以才忍不住對韓見義他們動了手?”

“原來是你!”朱瑛吼道。她如今風度全無,哪還有半點當初那個慈眉善目女教授的影子。

“當然是我。”蕭瀾一字字道,“為人母,你不慈不賢冷血自私,兩個兒子都被你當成追求名望的工具,為人師,你無德無術傲慢自負,企圖用你扭曲的控制欲為所有人重塑三觀,心思可怖至極。除了替婷婷出一口惡氣,我也是在為民除害。”

“亭亭?”朱瑛一愣之後笑了起來,“你把他當小孩嗎?每天照顧他的情緒累不累?”

“他一切的情緒波動都是為了我,還有比這更能滿足一個人的虛榮心的嗎?他在乎我、關注我的一舉一動、身邊離不開我,我照顧一下他難道不是應該的?”

朱瑛卻篤定地說,“你們會吵架的,你們已經吵過架了。”

“那又怎麽樣呢,我知道我會一直愛他就夠了。”蕭瀾自然地說出了這句話,說完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監控室裏,路長聲咳了一下,假裝掏了掏耳朵,“快把聲音關了,你們怎麽這麽八卦?”

朱瑛頓時像聽到了什麽笑話一樣,可又笑不出來,只好擠出一個冷笑,“你愛他?我都不愛他,你為什麽會愛他,他有什麽值得你愛?”

“他很可愛,但我覺得你不配聽。”

“可愛?你用這個詞形容一個二十八歲的男人,是不是說明他很幼稚沒有擔當?”

蕭瀾笑了起來,覺得朱瑛真是個活着浪費糧食的可憐蟲,跟她說這些話根本毫無意義,朱瑛大概是缺乏正常人類的情感感知,她也絕對不會為之前做的一切懊悔,蕭瀾是一刻都不想呆了,她直接起身往外走。

朱瑛一見她要離開,起身撐住桌子喊道,“我告訴你,他跟他父親一樣,是個婚後也不知道男人該承擔什麽的孬種,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那也比你好。”蕭瀾頭也沒回,繼續往前。

朱瑛忽然說了一句惡毒的話,“他一定會跟他父親一樣英年早逝,不信你就等着看。”

蕭瀾轉過了身,她看向朱瑛的眼中一片冰冷的狠意,緊接着踩着高跟鞋快步走到了朱瑛面前。她緊緊盯着朱瑛,半晌都沒說話,朱瑛一直在等着她反擊,卻只見她雙手插兜,視線透過玻璃在監控室的方向逗留了很久。

路長聲似乎明白了什麽,招呼幾個還在收拾的人過來,“你們看窗外有什麽?啊?是不是兩輛大奔追尾了?”

“哪兒呢哪兒呢?”有人跑到窗邊往下看。

審訊室裏,蕭瀾的視線收回,落在朱瑛耳垂上。

朱瑛戴了一對珍珠耳釘。

蕭瀾忽然伸手将一只耳釘扯了下來,壓在掌心用力按到朱瑛胸口處。耳釘針尖也軟,其實沒什麽殺傷力,但一下子拍過去,朱瑛還是感覺到左胸一陣刺痛,耳垂也後知後覺疼了起來,也不知道出血沒有。

朱瑛又痛又懼,蕭瀾趴到她耳邊說,“我看你對人類感情的感知力似乎存在很大的問題,你一定要記住現在這種感覺,并且好好活着,時刻記住這是這世上沒人愛你、你該有的感受,明白了嗎?”

朱瑛瞪着眼睛,說不出一個字。

蕭瀾撤開身子,把那枚彎了的耳釘重新給她戴了上去。朱瑛微微發着抖,這一刻忽然覺得蕭瀾是個極可怕的女人。

“對了,過幾天開庭會有很多媒體到場的,好好表現,”蕭瀾笑着說,“怎麽辦呢,到時候桑喃那部漫畫也會影視化,你非但不會被許多父母感謝,還會遺臭萬年呢。”

“路哥,謝謝。”蕭瀾出去以後,先對路長聲道謝。

路長聲摸了摸鼻子,“應該的,你快走吧,別讓你先生等着急了,我看他可能有點……”

蕭瀾笑了笑,“應該是吃了點小醋,我去看看。”

“去吧。”

路長聲擺手看她離開,她方才那個笑容跟在審訊室裏完全是兩副模樣,他更加沒想到的是她竟然能對朱瑛做出那樣的舉動,不過他看了也十分解氣就對了。

蕭瀾走到車邊的時候,陸亭北從車裏打開了後座車門,蕭瀾坐進去,先觀察了一番他的臉色,比剛才好多了,但看起來對她愛答不理的。

“你是不是不認識路警官?”蕭瀾率先問。

“不認識。”

“那就是我忘記跟你介紹了,他家之前就在我家隔壁,前幾年剛搬走。”

“是麽,還是鄰居?”說着,陸亭北把手指搭在了蕭瀾脖子上,他也沒做什麽,蕭瀾一瞬間覺得自己被扼住了命運的咽喉,頸子上的動脈一跳一跳的。

“不過不怎麽熟。”蕭瀾說。

“不怎麽熟,你喊‘路哥’?”

要換了之前蕭瀾可能也沒這麽有耐心,但這個當下她還是想寵一寵她的老公,“你不能因為這個姓氏好聽就覺得這中間有什麽暧昧曲折的,這就跟什麽李哥張哥王哥一樣,你再感受一下?”

“‘路’這個姓氏好聽?”

蕭瀾反應極快,“那還不是因為沾了你的姓氏的光?”

陸亭北手往上,捏了捏她的耳垂,又将人往自己肩上輕輕一按,總算揭過這一話題,溫聲說,“休息一會吧。”

難得而短暫的片刻溫馨安寧。

蕭瀾醒來後,兩人又分開,各自趕去了公司。

熱度、輿論、關注人數,天時地利人和,促成了這個案子的網絡庭審直播。開庭那日,她與陸亭北都沒到現場,生活還是要繼續,他們都不想露臉。這個案子從警方通報到開庭,期間引來了無數媒體關注,有的甚至連通稿都寫好了,只等開庭有了照片就發出去。

也有無數網友關注着進展,一邊刷着漫畫中的庭審一邊期待着這場直播。

後來人們才發現,現實中的庭審沒有那麽多唇槍舌戰,看起來甚至沒有漫畫中精彩,但誰都清楚,十年有期徒刑的審判結果是真實的,塵埃落定,正義終會來臨,這個泯滅人性、母性的女人終于得到了她該受的懲罰。

當這天夕陽的餘晖也散去,蕭瀾開車回家,在小區門口看到了一個瘦弱的身影。

第一眼看去,側臉跟陸亭北有幾分神似。

她走上前,對低着頭盯着鞋尖的人打了聲招呼。

“盛嘉澤。”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應該快到尾聲了,十章之內吧

感謝營養液:

讀者“新涼”,灌溉營養液+52020-04-11 15:5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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