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趙望卿握緊了拳頭,目光陰鸷,一張臉鐵青。他跟齊洺桓一向不和,齊家跟趙家多年前就有來往,倆人很早就有過交集,由于互相看不順眼,脾氣又類似,這倆人從小到大沒少明争暗鬥,也為諸如此類的事情翻臉過。

趙望卿不排除齊洺桓有故意要激他的可能性,可是看到齊洺桓幹這種事情說這種話,趙望卿的內心仍是尤為不爽。

蕭盛瑄站在一旁,坐也不敢坐下,聽他們“這個人”來,“這個人”去,總覺萬分無奈。他看出了這倆人之間的不和睦,自己所當的“這個人”,不過是他們刺激對方的利器。

齊洺桓的助理不是第一次見到他們的修羅場,曾經還看見他倆差點打起來過。依目前這架勢,待會其中一人突然掀桌摔椅,也不是不可能。然而這是在公司,若是不小心被人目睹那樣的場面,必會惹來大麻煩。

為了防止事情愈演愈劇烈,他早已發了消息給目前身在上海的齊茗雲,等着這位調和劑出來救場。

齊茗雲收到消息時正和她那位還沒過保質期的女友喝咖啡,一見這事,眉頭蹙起,罵了句髒。她怕齊洺桓看見自己一身男性打扮,前去救場之前,忙換了身衣服,化回了平時的妝。

趙望卿跟齊洺桓的對峙正處于白熱化階段,齊茗雲就踩着高跟鞋扭着腰出現了。

本來她一個人來就算了,沒想到身後還跟了她的記者朋友。這下,趙望卿和齊洺桓倆人,就不得不收斂起各自的戾氣。

“親愛的,你怎麽到這裏來找我了?我哥他在忙,這件事情咱們回家了再讨論,走吧走吧。”齊茗雲強行擠出燦爛的笑容,上去推着趙望卿要走。

站在齊茗雲身後的記者立馬拿起紙和筆,開啓職業八卦模式:“趙先生是來讨論婚事的嗎?聽說你大哥的這一關可比您父親那裏還難過,所以趙先生就先來找齊總了是嗎?”

這個記者是齊茗雲認識的朋友,剛才在Laz附近碰上随意打了個招呼,沒留意就讓她跟了進來。前臺見她是跟着齊茗雲的,以為又是齊茗雲哪個閨蜜,也沒及時攔住。

不過跟來也正好,依眼前這兩個男人的脾氣,什麽事情都愛犟到底,唯有在顧及家族顏面的時候,才會選擇退讓。

齊茗雲害羞地笑了一下,順着她的話說:“你們記者呀,真是腦袋最靈光的生物。”

記者朋友認為自己說對了,笑着想去看趙望卿有什麽反應,卻見趙望卿眼睛一動不動地盯着蕭盛瑄看,蕭盛瑄則是低着頭,右手抓着左手手臂,有點不知所措。

記者像是發現了一點什麽不對勁,臉上的笑容變得有點尴尬。

齊洺桓提醒一樣地開口說道:“趙望卿,我們的事情等以後再談,現在不是時候。以後還有得是時間。”最後那句話,他故意加重了聲音,語氣滿滿的都是挑釁。

趙望卿瞥了齊洺桓一眼,眼神像在說“走着瞧”。

蕭盛瑄移開視線,躲避了趙望卿臨走前看他的那一眼。

其實他不是很能理解,趙望卿為什麽還要來找他,為什麽還會對他說那樣的話。以前的趙望卿,永遠在告訴別人他很灑脫,一個人走不走,留不留,對他來說,根本沒什麽要緊的。蕭盛瑄想,除非他愛上了一個人。

可是趙望卿會愛他嗎?顯然不可能。如果愛他,就不會一次又一次的折磨他。他認為趙望卿是個不懂愛的人,又或許,趙望卿懂愛,但這份愛永遠不會落在他身上。

蕭盛瑄一個早上的工作都沒法集中注意力。許是環境較為密封,總覺胸口沉悶,連帶心髒也是疼的。

中午午飯時間,他走到一扇窗戶邊呼吸新鮮空氣,辦公室裏一個年輕的同事突然唱起:“往事不會說謊別跟他為難……”然後忘詞,哼了半晌又來了句,“學會放好以前的渴望……”又忘詞,開始哼。

蕭盛瑄覺得這兩句詞唱得十分襯他心意,低頭笑了笑,呼吸順暢了很多。

傍晚下班,蕭盛瑄收拾好東西準備回家。

齊洺桓來找他,“你不會忘記晚上要去我家吃飯的事情了吧?”

他看了一下日期,才發現今天就是周六。

早上才發生那樣的事情,蕭盛瑄面對齊洺桓,有些不自然。但齊洺桓明顯不在意那點小事,這封發出去的邀請函,一點也沒有收回來的意思。

在路上,還是不可避免的要提到早上這件事情。蕭盛瑄對自己惹來的這個麻煩而表示抱歉。

齊洺桓讓他不必道歉,“他那個人,性子就是這樣,小時候跟我們三兄妹都打過架。和洺榛打過兩次,和茗雲打過一次,和我打得最多。蠻不講理,像個孩子。我要是總讓着他,他真要以為地球圍着他轉了。”

蕭盛瑄覺得齊洺桓的這番描述很貼切,趙望卿就是這樣的人。從不講道理,為所欲為。

可這樣的一個人,他為什麽偏偏會喜歡上?是誰都好,為什麽偏偏是他?哪怕是男人,喜歡其它的男人,都比喜歡他來得好。

他非要眼瞎一回,要在這荊棘叢裏走一遭,落得一身是傷,鮮血淋漓。蕭盛瑄再次對自己說了句活該。

他忽地想起了中午那位同事唱的歌,他想,也許他該學會放好以前的渴望。他早該放好了的,而不是現在。

蕭盛瑄以前一直等着趙望卿能真正的對他好,等着等着,終于不再等了。他不怪趙望卿,自己想的不說,對方又怎麽會知道。

他總不能說,我們忘掉過去,重新開始。

他總不能說,你別結婚,和我在一起。

他總不能說,你說句你愛我,那我也會愛你。

這些話他沒資格說出口,又憑什麽要他說出口。

現在真的是放下了,再也不想了。在他離開的前一晚上,彈最後一首鋼琴曲的時候,趙望卿沒出現,他就告訴自己,不能再想了。心痛至極,人是會死的。

齊洺桓開車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別墅,趙望卿的車停在他家門口,人靠在車上等着。

看到蕭盛瑄和齊洺桓同時出現,趙望卿臉色一變,從微微的驚訝,轉變為隐隐的憤怒。

看樣子他是想等着跟齊洺桓談判,沒想到卻一同等來了蕭盛瑄。

倆人從車上下來,齊洺桓讓保安幫他把車開進車庫。再次看到趙望卿,蕭盛瑄沒表現得很意外了。只是眉頭微蹙,覺得又要有一場麻煩。

趙望卿眸光一寒,不快地問道:“你們怎麽會在一起?”

“很意外?”齊洺桓微揚了一下下巴,“我請朋友來家裏吃飯,難不成也得問過你的同意?”

趙望卿一把抓起齊洺桓的領子,逼近他,壓低聲音:“你故意的?”

“Kingsley,別這麽不友好,”齊洺桓揚唇笑着,聲音低而張揚,“你要是和我在這裏打起來,我保證,你的心上人絕不會幫你,甚至關心都不會關心你一下,你何必給自己找不痛快?”

“你……”趙望卿想反駁他一些什麽,可當他望向蕭盛瑄,看到蕭盛瑄那一臉無關緊要的神情時,他無話了。

蕭盛瑄這種淡漠的神情,是他未曾見過的。既沒有愛,也沒有恨,比起早上的模樣,更加決然。他不得不承認的是,蕭盛瑄這種決然的表現,并非刻意,而是真實。

趙望卿胸口一窒,将齊洺桓的領子抓得更緊,像是恨不得把內心的怨憤都發洩在這個人身上。

突然,一陣極速的剎車聲打破了他們即将爆發的戰争,車鳴聲瘋狂地嘀嘀響。

蕭盛瑄循聲望去,從黑色瑪莎拉蒂上下來一個成熟的女人和兩個保镖模樣的男人。

女人穿着一身幹練的ol西服,細長的眉毛倒豎,怒氣沖沖地沖趙望卿斥道:“Kingsley!你兩天不見人影,跑這裏來和洺桓争風吃醋?你真是越來越放縱自己了!”

見到趙詩羊,趙望卿的臉頓時變得鐵青,狠瞪了齊洺桓一眼,重重地把他放開。

“姐,你來這裏幹嘛。”趙望卿皺着眉毛,語氣很不情願地軟和下來。

“我來這裏幹嘛?你看看你最近在幹什麽,公司放着兩天不管,藝人都被挖走了,你想把我一手經營起來的無冕搞垮麽!你為了什麽?為了……為了一個男人?!”趙詩羊睨了不遠處的蕭盛瑄,不是很待見地又立馬将眼神收回來。

蕭盛瑄真是大開眼界,原來這世上還有人治得了趙望卿,可喜可賀。

趙詩羊罵了趙望卿一頓,也不給他解釋機會,深吸一口氣,帶着歉意看向齊洺桓:“洺桓,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

“羊姐說的哪裏話,一家人不計較這些。”齊洺桓若無其事地整理自己的衣領。

趙望卿冷了齊洺桓一眼:“誰跟你是一家人。姐,那邊的事情我以後再和你解釋,我現在還有自己的事情。”

“你跟我走。”趙望卿走到蕭盛瑄面前,拉起他的手腕。

趙詩羊罵道:“望卿!你還要胡鬧到什麽時候!”

趙望卿不理他姐,拉着蕭盛瑄要走。蕭盛瑄卻忽地将他的手甩開,收回來,淡淡地說:“你知道我不想面對你,何必自讨沒趣?”

趙望卿手間一空,看着他,臉色倏然蒼白。誰人能想到,曾經肆意玩弄他人感情的浪子,終有一天,也會被人這般對待。他真心實意想要付出的感情,還未傳遞,便被對方抛棄在地上,如同塵芥。

逐漸黑下來的天,陰冷的光蓋在蕭盛瑄的臉上,他們之間的空氣,像是被他的冰冷凍結僵凝,寒得刺入骨髓。

難得見到弟弟受到這種打擊,趙詩羊也為此無奈。她深呼吸了口氣,命令身後兩個保镖:“把他帶回去。”

兩個保镖上來制住了趙望卿的手臂,将他往車上拉。

齊洺桓對蕭盛瑄說:“我們走吧。”

“放開我!你不準走!”趙望卿掙出一只手,去拉轉身要走的蕭盛瑄,這一拉沒拉着,他着急地喊了一聲:“蕭盛瑄!”

蕭盛瑄的這個背影令他恐慌,這個背影像一把銳利的刀,直直捅在他的胸口上,疼得他泛淚。

他現在所想的并不是齊洺桓在刻意挑釁他,而是蕭盛瑄要離開了他,徹徹底底離開了他。

兩個保镖很快又控制住了他,力氣大得滲人,他無法上前,又喊了一遍蕭盛瑄的名字,像是從心底深處發出來的嘶吼。

蕭盛瑄回頭看了他一眼,臉上的神情淡然,眼神不帶一絲溫度,目光如同在看一個不認識的人。不,哪怕是看一個不認識的人這副樣子,他也不會是這麽無情的模樣。

只有這一眼,沒有多停留,他又漠然收回目光,跟着齊洺桓走進了別墅。

“蕭盛瑄……蕭盛瑄!”趙望卿感覺胸口那把刀刺得越來越深,聲音痛到顫抖得劇烈,帶着明顯的哭腔。他還在掙紮着想沖上去,喊聲愈發歇斯底裏:“蕭盛瑄!”

鐵門關上,将他們分為兩個世界,他注定不會再為他停留。最後那聲呼喚在天空消散,他哭了,在這兩個陌生的保镖面前,在他的姐姐面前。眼淚在他的臉上流淌,哭出了聲。

趙望卿從來不知道,原來真正哭出來的時候,是這麽的疼。

他驀然想起曾經對他講過的那些話,大大小小的,重要的和不重要的話。

“跟我在一起,我給你錢。”

“你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

“我就算是養條狗也該養熟了!”

“我承認我忘不了你。”

“我忘不了你。”

我忘不了你。

他終于想明白了一點,他不止是忘不了蕭盛瑄,是這輩子根本就不能沒有蕭盛瑄。

蕭盛瑄就像印在他血肉裏的人一樣,想要徹底忘記,就得抽筋剝骨。

他明明是愛他的,可對他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傷害。

一個曾經對他這麽好的人,他為什麽就是不懂得珍惜。

這一刻他知道自己錯在哪裏了。時光若回不去太遠,那就回到昨天,哪怕是昨天也好,他一定會踏進那個門,向他認錯,徹徹底底的認錯,把當年欠他的、後來欠他的道歉,全部還上,只要他能夠留下來,只要他還肯為他轉一次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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