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十二)

此時的葉明非正靠在躺椅上等着下人們備水,明蘭明玉一左一右幫他按摩肩,從柳嘯禹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葉明非模糊的側臉和一只忽略不能的白眼。

還在生氣?什麽都依着他了,連吃了他的鹿毀了他的樹勾走他的鳥霸占他的大将軍府他都忍了,這人到底在氣什麽?他如何才能再看一眼汗巾上的那頭神鹿?

柳嘯禹可不想新婚第二日便跟“新娘子”動粗,幹脆移開視線,背對院門口,負手而立,欣賞高挂夜空的明月。

當聽到葉明非叫親自來送香薰液的柳三“三哥”時,柳嘯禹差點絕倒,這人什麽時候比自己高一輩了?

見柳三出來,柳嘯禹以眼刀質問柳三,柳三哪敢對上他的眼,低頭假裝沒看到,聽到大少爺拳頭握得咯吱咯吱作響,趕緊溜走了,很怕大少爺一個忍不住,一拳掄死他。

非但柳三,府裏其他人也是,來來往往送熱水,送花瓣,送毛巾,一個個腳下生風,幹活賣力,走過柳嘯禹身邊時匆匆行禮,趕緊溜走,不敢看他一眼。

柳嘯禹黑線,将軍府果然易主了?

一名小厮走過柳嘯禹身邊,被他突然增強的氣勢吓得雙腿一軟,差點五體投地摔個狗啃泥,趕緊爬起來,苦着臉,木着腿,繼續往前走,心裏哀嚎道:大将軍,求您不要這麽看着小的,是管家吩咐小的們好好照顧公子的,我們只是在盡職盡責而已,嘤嘤嘤,眼神好可怕。老天啊,要不是因為大将軍府工錢多,誰要來這裏接受您的死亡凝視啊,太吓人了。

見葉明非一時半會兒洗不完,柳嘯禹正打算離開,與飛奔而來的柳嘯默擦肩而過。

“大哥好。”柳嘯默中氣十足地叫了他一聲,腳步不停,直撲葉明非房門,“幹爹,你什麽時候教我武功,現在行不行?”

柳嘯默睡了一大覺,醒來覺得渾身都是勁兒,好想立刻開始學武功。

聽到這聲“幹爹”,柳嘯禹震得渾身一抖,腳步踉跄,幾乎跌倒。

要知道,從懂事起,他還從未摔過跤呢。

柳嘯禹努力維持鎮定,平心靜氣道:“默兒,你在叫誰?”

柳嘯默頭都不回,擡手繼續拍門,随口回道:“我幹爹啊,幹爹,現在教我嘛。”

“誰是你幹爹?”

聽到這聲冰冷到人骨子裏的質問,柳嘯默縱是再淘氣,也不敢假裝沒聽到了,趕緊回頭站好,恭敬道:“我今天剛認的幹爹,在屋裏。”

屋裏?除了葉明非還有別人?

“胡鬧,他是你大嫂。”柳嘯禹咬牙切齒,“大嫂”二字有意加重,“給我回房好好反省。”

“可是......”柳嘯默看向緊閉的房門,又擡頭望天,心想:回去就回去,我可不是怕你,而是天晚了,讓幹爹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

柳嘯默離開後,柳嘯禹緩緩開口,“公子好本事,才剛嫁進來,便認了大哥和幹兒子。”

房裏許久無聲,在柳嘯禹以為那人沒聽到的時候,慵懶的嗓音緩緩傳來,帶着勾,撓得他心頭一顫,“你情我願的事,大将軍也不允嗎?”

允!果然是老狐貍家的小狐貍,可惡至極,很好,等明晚,他下手絕不會留情,讓他再也不能這般嚣張,定哭着求饒。

“賤人,納命來。”

葉明非正舒舒服服泡着澡,随着一聲嬌叱,一道寒光穿破房頂,直奔他面門而來。

明蘭明玉雖然害怕,卻雙雙護着他,兩人一左一右站在浴桶邊,手臂交織,在葉明非頭頂結成臂網,将他擋在下面。

守在門外的黑刀黑劍聽到動靜,齊齊奔入擋下刺客,刀劍與刺客的武器碰撞,發出刺耳的聲音。

怕傷及葉明非,黑刀黑劍迅速将刺客逼至屋外,一個留下保護葉明非以防再有刺客,一個奔出門外與刺客交手。

這刺客武功不弱,黑劍一時拿她不下。

葉明非穿好浴袍,坐在窗前喝茶,透過菱形窗格觀看屋外動靜,閑閑道:“黑劍回來,把刺客交給大将軍。”

身為主人,卻讓刺客在大将軍府逞兇,柳嘯禹難辭其咎,抓刺客本就是他分內之事。

黑劍一躍而歸,刺客正想沖進屋內,被飛身而來的柳嘯禹攔住了。

“柳嘯禹,你竟護着他。”刺客是名女子,聲音嬌俏動聽,含着極濃的醋意。

葉明非“哦呀”一聲,眼睛閃閃發亮,又發現了柳嘯禹一件趣事。

這刺客一定是柳嘯禹的熟人,而且是那種有情感糾葛的熟人,關系不簡單啊。

“白芙蓉?”柳嘯禹的語氣聽不出絲毫情緒,心中卻疑窦叢生,他明明派人将白芙蓉看管起來,她是怎麽出來的?

白芙蓉?葉明非記得他從大哥那裏聽說過這個女人的名字,據說她是唯一一個跟柳嘯禹有感情糾葛的女人。

白芙蓉的爹本是柳嘯禹的下屬,後來因犯了大錯被柳嘯禹殺了,白芙蓉便三天兩頭找柳嘯禹報仇。每次氣勢洶洶而來,頹然铩羽而歸,根本不是柳嘯禹的對手。

奇怪的是,柳嘯禹不但沒殺白芙蓉,還屢次讓她安然離開。

有人猜測,柳嘯禹喜歡白芙蓉,不舍得殺她,否則以“柳惡狼”之名,怎麽可能放她一條生路?

“難為柳大将軍還記得小女子。”白芙蓉咬牙切齒道。

“你若來報殺父之仇,找我便是,不要傷他。”柳嘯禹聲音始終冷冷的,毫無溫度,更無情感起伏,怎麽聽都不像喜歡白芙蓉的樣子。

“你,你竟喜歡上了他?”

“這是我跟他的事,與你無關。”

“你說與我無關,你知不知道......”

白芙蓉氣苦,下手更為淩厲。

沒錯,柳嘯禹是她的殺父仇人,可她偏偏對這個殺父仇人矛盾不已,既愛又恨。這段孽緣讓她生不如死。

想喜歡他,卻因為殺父之仇絕無可能在一起。

想恨他,卻總被他深深吸引無可自拔。

本以為能氣惱的時候跟他打一架,情動的時候多看他兩眼,一輩子糾纏下去,結果,他竟娶妻了,還娶了一個男人。

他怎麽可能喜歡男人?又有什麽男人能配得上他?

幾番掙紮後,白芙蓉決定殺了這個男人,讓柳嘯禹一輩子單身,不屬于任何人。

結果,竟被柳嘯禹阻攔。

她不甘心。

葉明非托着腮坐在窗前看戲,看了一會兒,呵呵笑了,這白芙蓉的武功着實不錯,稱得上一流高手。柳嘯禹的武功明顯高過白芙蓉,只是他出招總留情,未下死手。

沒想到柳嘯禹竟是個多情的人。

葉明非覺得有趣,插科打诨,指手畫腳,既亂了白芙蓉的招式,也擾了柳嘯禹的心神。

他也不直接打岔,而是讓黑刀黑劍傳話。

黑刀:“我家二少爺說了,白姑娘的劍法好是好,就是太霸道,太不懂變通......還有,白姑娘你到底是來報仇的還是來勾人的,眼神這般露骨,會被人笑話的。”

黑刀聲音低沉渾厚,用半喊半嘲的語氣說出,真真氣死人不償命。

別看他長着一張棺材臉,其實壞心眼最多,将葉明非的意思領會了十乘十,開口便讓人惱火。偏偏他本人還板着一張臉,抱臂而立,十足欠扁的模樣。

黑劍:“我家二少爺說了,柳将軍的拳頭好是好,就是太多情,不分場合,人家是來殺你枕邊人的,你手下留情算什麽,還當着一衆人跟刺客眉來眼去,想談情說愛麻煩另尋他處,我家二少爺不想看。”

黑劍聲音清亮明快,噼裏啪啦跟倒豆子似的,嘴巴毒得很,毫不掩飾嫌棄嘲笑之意。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可氣壞了白芙蓉,仗着柳嘯禹不願傷她,竟突然停下,以劍尖指向窗戶,“賤人,有本事跟我打一場。”

賤人?嘶——,葉明非覺得牙有點疼,倒也沒動手,繼續讓黑劍傳話,“我可是斯文人,不跟你等粗人動手。”

葉明非所言不假,他極少跟人動手,比起親自打架,他更喜歡挑撥別人打架自己躲在旁邊看熱鬧。

畢竟,若真動起手來,少有人是他的對手,即便身負重傷也同樣如此。就這白芙蓉,一招秒了不在話下。

見葉明非避而不出,白芙蓉怒罵道:“我看你是廢物一個不敢動手吧。我聽說你是個藥罐子,離了藥不能活,憑你這樣的人也能嫁給柳嘯禹?你配不上他。”

京城少有人知道葉明非的存在,都以為嫁進将軍府的是明月公子葉明珏,白芙蓉也這麽認為。

葉明非繼續讓黑劍傳話,“哦?我配不上,難道你配得上?”

“我......”

“你容貌平庸,毫無特色;武功一般,不知進退,沒看出柳嘯禹在讓你嗎?脾氣這麽大,性子這麽烈,別說柳嘯禹,就是阿貓阿狗都看不上你吧。人啊,要有自知之明,別被人看了笑話。”

罵人,葉明非還是很擅長的,跟雲昭師兄那個毒舌學的。加上黑劍帶着笑意伶牙俐齒地說出來,聽在他人耳中貶損意味十足。

“你,你......”身為女子,最怕被人說醜,白芙蓉雖不甚在意自己的長相,但也知道自己不醜,沒想到竟被葉明非如此貶損,當即怒目紅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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