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十六)
葉明非出來時,只看到一衆下人捧着禮物站在大門口,柳三頂着一腦門冷汗尴尬賠禮。
“公子,大少爺突然有急事離京了,今日只能委屈公子一個人回門。大少爺說了,回來必定登門謝罪,還請公子在丞相和郡主面前美言幾句。”
葉明非沉吟片刻,“他有沒有說何時回?”
柳三擦擦額頭的汗,越發尴尬,“這,大少爺沒說。”
葉明非笑道:“好,我知道了。”
柳嘯禹突然離京,不知所謂何事?既然連回門都顧不得了,想必是大事。
葉明非倒也不惱,坐進馬車,打算獨自回相府。
丞相府就在對街,拐個彎走一段路就是,馬車剛不見,一直笑臉相送的柳三便挎下肩,向後擺擺手,“既然大少爺和公子都不在,今日你們好好休息吧。”
此言一出,大将軍府衆人全都松了口氣。
公子才進門不久,便把整個大将軍府鬧得雞飛狗跳人仰馬翻,把他們累得手腳酸軟周身疲憊,着實厲害。
今日公子不在,要抓緊時間好好休息,等公子回來......繼續任他折騰,然後,收獲大把大把的賞錢,嘿,他們還是第一次體會到收入無上限的感覺,以後養家不愁了。
馬車裏鋪着厚厚的墊子,一點都不硌人,墊子上又鋪了涼席,很是清爽。葉明非靠在墊子上,一條腿曲起,坐得毫無形象。
為了讓自己的雙手不那麽冰冷,以免爹娘發現他的病情,葉明非一手握着柳嘯禹“送”的那枚暖玉,另一只手握着師尊為他準備的暖珠。
明玉坐在他身邊,幫他捏着肩,明蘭蹲在他腳邊,幫他捏着腿。
兩人時不時擡頭看看葉明非嘴角的傷口,面面相觑,不知道老爺和夫人看到這傷口會不會怪到大将軍頭上,以為大将軍欺負了二少爺。
馬車外人聲鼎沸,比京城大集都要熱鬧喧嘩,恭賀聲道喜聲源源不斷地傳進三人耳中。
葉明非不用看也知道,道路兩側肯定圍滿了人,雖然他們嘴上說着恭喜的話,心裏肯定是想知道他這位“新娘子”是不是還活着,有沒有死在柳惡狼手裏。
明玉側耳一聽,笑道:“二少爺,大家都在祝賀您跟大将軍大喜呢。”
明蘭也笑道:“我看他們是想來看看天上會不會下仙丹吧?自從前夜下了仙丹,這些人總是圍着大将軍府轉呢,看見府裏有人出門就道喜,然後擡頭看天上......”
突然,馬車停了,車外傳來一道陌生的聲音。
“屬下趙功成,聽聞柳大将軍和葉家二公子大婚,特來祝賀。”
聲音有些粗粝,語氣倒是恭謹。
葉明非示意明蘭掀開簾子一角,一眼便看到一個濃眉方臉的漢子正雙手托着禮物擋在馬車前。
這就是那個敢送有毒的盆栽給柳嘯禹的趙功成?
據黑刀黑劍調查,柳嘯禹已經查出新婚當日下毒的那人就是趙功成,而且,還查出是趙功成私放了被關押的白芙蓉,間接導致她的刺殺行動。
只是,柳嘯禹不想在自己的婚期見血,便将趙功成暫時關押起來,打算過後處置。
這趙功成怎麽跑出來了?
柳嘯禹向來賞罰分明,處事決斷,抓了趙功成卻不殺他,絕對不是因為婚期不便見血這樣的理由,難道有其他考量?
據黑刀黑劍調查,趙功成跟柳嘯禹一同入伍,後來憑着拍馬屁的本事得到上司喜愛,升遷頻繁而迅速。
成為柳嘯禹的上級後,趙功成一直嫉妒柳嘯禹的能力比他強,處處打壓。
可惜,他本領稀疏,不堪大用,一次任務失敗後被就地免職,後來,柳嘯禹接替了這項任務,成功殲滅敵人,立下大功。
自此後,柳嘯禹一次次得到機會,一次次立下戰功,一路升遷,最後成為武将之首,而趙功成則被安排在後方一個虛職上,永遠失去了上戰場立功的機會......
見簾子後露出半張,模糊的臉,趙功成趕緊堆起更熱切的笑容上前幾步,将手中禮物遞向葉明非,嘴裏說道:“葉公子,不,屬下應該稱您大将軍夫人才對,這是屬下專門送給您的禮物,還請夫人笑納。”
趙功成并看不清葉明非的容貌,只能看到一只明亮的眼眸,他雙手托着禮物繼續上前,袖中短劍蓄勢待發。
沒錯,他要殺了葉明非。
這人不但是葉卓然那個老狐貍的親生兒子,如今還是柳嘯禹那頭惡狼的妻子,殺了他,就可以同時報複這兩人。
這些年來,他眼睜睜看着柳嘯禹立功,升官,直到成為萬人之上的大将軍。他也想立功,也想升官,但柳嘯禹不給他機會,所以,他怨,他恨。
但他從不表現出來,還極力拍柳嘯禹的馬屁,并投其所好,送給柳嘯禹一盆罕見的紅色盆栽。
只有他自己知道,盆栽有毒,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多希望柳嘯禹死。可惜,柳嘯禹就是不死,甚至連一點中毒的跡象都沒有。
他不但恨柳嘯禹,還恨葉卓然,因為他的親弟弟因為強搶民女被葉卓然查出來後下了大獄,最後死在獄中。
如今見葉柳兩家聯姻,他心中更加不忿,買通大将軍府中的小厮下毒,本想一次毒死柳嘯禹和葉明非,結果,這兩人誰都沒有死。
于是,他偷偷放出白芙蓉,以為她可以殺了葉明非,只要葉明非死在大将軍府,葉卓然和柔佳郡主一定不會放過柳嘯禹,他正好可以借刀殺人,看葉柳兩家鬥個兩敗俱傷。
可惜,白芙蓉不但沒殺了他們兩個人中的任何一個,還害他的謀算徹底敗落,最後被柳嘯禹找抓了起來。
他知道柳嘯禹離京猴,想盡辦法逃出來。混了這麽多年,他最擅長的就是收買人心和逃跑。
這次,他一定要成功,否則,死不瞑目。反正柳嘯禹正等着治他的罪,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而且,他出招要快,否則,抓他的人就要追來了......
趙功成出招的那一刻,葉明非也出手了,而且,只出了一招。
“轟”的一聲,圍觀的衆人只聽到驚雷炸響,只看到紅光彌漫,随後便看到趙功成仰面倒了下去,手裏握着一把鋒利的短劍,劍尖直指前方。
他的頭發已被燒焦,他的臉已被燒黑,嘴裏甚至還吐着黑氣,死狀凄慘,怎麽看都像被雷劈了的樣子。
“剛才,是不是打雷了?”葉明非坐在馬車裏,拍了拍胸口,一臉的“剛才發生了什麽我什麽都不知道”的表情。
明玉明蘭正發愣,聽聞此言見機極快,只聽兩人尖叫一聲,“啊,這人想刺殺我家二少爺,被雷劈死了。”
此言一出,圍觀的人群紛紛炸開了鍋,有人驚吓有人驚奇,嗚嗚泱泱議論紛紛。
他們剛才确确實實聽到了刺耳的雷聲,也真真切切看到了火紅的電光,再看看這人手裏的短劍......肯定是想殺人結果被雷劈死了......
“我的天,這位葉家公子到底是什麽人啊,新婚之日天降仙丹,有人刺殺天降紅雷,別是神仙吧?”
“可不是,這位葉公子絕對不能惹,不能惹,以後咱們可千萬不要說葉家的閑話了,對了,也不能說柳大将軍的閑話了,萬一得罪這位葉公子,啧啧......”
“那就多說幾句祝福的話吧,說不定還能得到仙丹呢。”
“是是是,祝葉公子長命百歲,祝葉公子萬事如意,祝葉公子早生貴子,祝葉公子子孫,呃,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麽......”
圍觀的人們紛紛祝福起來,說什麽吉祥話的人都有,比剛才的聲音還要響亮。
只是,葉明非聽得黑線連連,長命百歲不可能,早生貴子更不可能,子孫滿堂更更不可能。
他身為男子,若能生子,還不被當成妖怪?
太子李豐騎在馬上,身形筆挺,衣着華貴,五官端嚴,眼神睥睨,整個人透着威風大氣,哪怕在人頭攢動的鬧市,也能保持皇家威儀。
眼前人頭攢動,擋住了他的去路,而且,這些人滿臉笑容,滿嘴祝福,紛紛看着一個方向,李豐不解:“何事這般轟動?”
他的貼身小厮劉安向來機敏,知道太子會問,已經趕去詢問,此時急忙趕來回報,“禀太子殿下,今日是葉家公子歸寧之日,京城百姓紛紛前來祝福。”
“葉家公子歸寧?”李豐側頭思索片刻,哼笑道:“本宮想起來了,父皇賜婚,把葉家公子許給了柳嘯禹,好一樁門當戶對的親事呢。只是,這些人到底是來祝福的,還是來看熱鬧的?”
劉安:“回太子,觀其言行,确實是來送祝福的。”
周圍的人們滿臉笑容,祝福聲又響又亮,李豐當然看到了,也聽到了,只是,“這些人是閑得沒事做了嗎?男子嫁人也值得來祝福?”
劉安也大為不解,“這,小的不知,小的會馬上安排人調查,盡快回禀殿下。”
李豐擺擺手:“罷了,先回宮。”
又沒能求到百花族人,李豐心中正不快,此時表情有些陰冷,雙眼只看着皇宮方向,懶得搭理周圍的閑人。
劉安亮出腰牌,圍觀百姓紛紛讓路,知道馬上的男子非富即貴,絕對不能得罪。
騎過馬車的那一刻,李豐突然聞到了一股奇怪的香味,雖淡淡的,卻源源不斷。他停馬駐足,扭頭看向馬車簾子。
如果他沒聞錯,這股香味正是從馬車裏傳出來的。
李豐原本端嚴陰冷的臉突然露出驚喜的表情,伸手就要撩起簾子。
就在他碰到簾子的那一刻,馬車緩緩向前駛去,與他擦肩而過,絲滑的簾子劃過他的手指,慢慢落下。
李豐只隐約看到半張清絕側臉。
“這位葉家公子是百花族人?”李豐扭頭問貼身小厮。
“小的不知。”劉安趕緊回道,心中卻暗暗無奈,太子殿下一定是因為太過癡迷而魔怔了,怎麽走到哪裏看到何人都能聯想到百花族人?
葉卓然的兒子怎麽可能是百花族人?
後來一想,他終于理解了太子殿下的心情,為求娶百花族人,太子殿下已經來回奔波祥威國無數次,結果,連百香山的山門都進不去。
身為太子,位高權重,向來要什麽有什麽,就是這百花族人,千求萬求求不到,不魔怔才怪。
李豐的雙眼緊緊盯着馬車離去的方向,眼底深處流露出莫大的驚喜,低喃道:“那種香味絕不會有錯,馬車裏的人一定是百花族人。”
劉安不知如何回答自家殿下,只能閉嘴不言,心中卻想:殿下,若咱們大岚國當真有百花族人,您又怎會千裏迢迢去祥威國求取?所以說,大岚國是不可能有百花族人的。
李豐反而更加高興了,不會有錯,剛才的香味絕對是百花族人。別人或許不知,他可是在祥威國皇宮近距離聞到過。
那是一種天然的,清新的,淡淡的如花兒一般的幽香,任何胭脂水粉都不可能模仿得出來。
若車中人當真是百花族人,無論他是葉卓然的兒子也好,柳嘯禹的妻子也吧,他都會不惜代價,志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