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喔？這就是忠勇侯世子這一年多來在外游歷的心得嗎？」皇帝好奇的翻開方才徐知勤呈上的書冊，當他看到那清逸的字體後，忍不住贊道：「好字！愛卿的書法顯然又已更上一層樓，看來世子在海外這一年多的生活倒不曾将練字的功夫擱下了。」
「聖上若成天在晃動的船上書寫，想必也能練得一手好字。」
皇帝一怔，随後哈哈大笑，「原來乘船還有這作用，倒是朕先前不曾想到了。好吧，朕先來瞧瞧忠勇侯世子這一年多來的經歷。朕自從聽說忠勇侯世子出海後，便一直期盼着世子的歸來，很想知道海外究竟有何風情，令世子不畏艱苦也堅持親自出去一趟。」
語畢，他饒有興致的閱讀起手中的書來。
徐知勤一看這可不得了，自己這游歷見聞粗估有二十多萬字，若讓他陪着皇帝一路讀下去，今晚就甭回家了。
于是他只得道：「聖上，微臣這一年多來在海外的見聞都寫在這上頭了，您是否先看過，若有不明之處，過幾日微臣再進宮和聖上詳談？」
皇帝這還是第一次遇到不情願留在宮中和他說話的人，不覺有幾分新鮮，再看了看徐知勤的臉色，像是忽然想明白了什麽，忍不住取笑道：「看來忠勇侯世子似是歸心似箭啊。」
「微臣才剛踏上國土便被聖上召進宮，家中尚有許多瑣事待處理。」意思就是本人日理萬機很忙碌的，沒事的話就快放我回家！
「瞧瞧，這可是埋怨朕直接把他拉進宮來了。」皇帝指着他，對一旁的孫公公笑道。
這也是現在這位皇帝性子溫和平順，要是換作那已故老皇帝，徐知勤可不敢如此。
孫公公也笑道：「這奴婢倒是知道原因，先前在港口接小侯爺時，小侯爺身邊可是跟了一位懷孕的婦人。」
「嗯？」皇帝一聽，頓時來了興致，「沒想到忠勇侯世子也有看上的女人，難道打算納妾了？」
徐知勤面無表情的道：「回聖上，那是拙荊。」
「咳咳，你家夫人？朕怎不知你何時娶親了？」徐知勤身為忠勇侯世子，若娶親是一定要上報朝廷的。
「雖尚未拜堂，然家訓不敢違。」
皇帝一怔，終于想到了某件事：「唔，愛卿還真打算娶個丫鬟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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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勇侯府那神奇的家訓他是聽說過的，而且也多少明白原因。
忠勇侯夫人過去乃是忠勇侯之通房丫鬟一事并非秘密，當年忠勇侯因不願迎娶公主，便稱如今的忠勇侯夫人為自己發妻。
先帝明知他的欺瞞，然一來苦無證據，二來大齊國還需要他守護，再則先帝的女兒，也就是當今皇帝的皇姊和韻公主直言不喜忠勇侯，卻與忠勇侯夫人成為手帕交，以上種種因素使得先帝最後不得不放棄将公主塞進忠勇侯府的念頭。
然盡管身份天差地別，忠勇侯夫婦仍伉俪情深，二十年來始終如一。
且忠勇侯自己不納妾也就罷了，之後更立下家訓，嚴禁子孫與府裏丫鬟發生關系。倘若有人違反，只能選擇娶那丫鬟為妻，或是将她遠遠發賣。
徐知勤既然提到家訓，就代表那名孕婦是他府裏丫鬟，而且他真的打算娶對方!
「唐氏博學多聞，通曉數種洋文，這一年多來伴微臣在海外漂泊，又翻譯了不少洋人的著作，微臣早已離不開她。更遑論她還是微臣長子女之母，豈能有負于她？」徐知勤極難得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話。
「行了行了，瞧你緊張的連話都變多了，朕難道還會不明白你的心意？」哎，不就是怕他又塞公主給他嘛！「朕知道你們侯府不大在乎禮俗，但你既然喜愛那位唐氏，還是盡早将她娶進門，莫讓她名不正言不順的。」
「臣遵旨。」徐知勤難得這麽樂意說出這三個字。
「唉，朕其實也挺想将位公主嫁進忠勇侯府裏的。」皇帝有些感慨。
這年頭年輕有為的官家子弟可不好找了。
徐知勤繃着臉道：「聖上，您的皇姊們均已出嫁，而長公主年方八歲。」
別鬧了，皇室現在根本沒有可嫁之女好嗎？
「咳，愛卿五弟今年正好九歲不是？」徐知勤是趕不上了，不過也還有其他選擇嘛。
「此事聖上盡可與家父商議。」徐知勤是标準的死道友不死貧道，反正只要不要叫他娶公主，其他他都沒意見。
「算了吧，聽說忠勇侯壓根不管你們兄弟的婚事。」皇帝意興闌珊的道。
他如今算是看出了，忠勇侯府或許算不上對大齊忠心耿耿，卻也沒什麽反意，只要別試圖幹涉控制他們，在為國為民的前提下，他們是很舍得付出的。
「聖上也可以收唐氏為義女或義妹。」徐知勤提議。
這樣不就能「把公主嫁進忠勇侯府」了？
「想得美。」皇帝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你以為公主是可以亂封的？」
徐知勤沒答話，卻一臉「難道不行嗎」的表情。
也難怪他是這态度，前幾年皇帝才封了喬家的一個丫鬟為義妹，并讓那位義妹下嫁給富商喬柏容。
後來喬柏容成了大齊國皇商，生意遍布全國，徐知勤在辦洋務時便沒少和那位喬驸馬合作過。
「別做夢了，芳公主的事是朕母後的意思。」皇帝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麽，毫不猶豫道。
此事乃皇家機密。據母後所言，那位芳公主極有可能是他流落在民間的同胞妹妹，再不濟也是他表妹，因此當太後向他提出要求時，他便爽快的答應了。
至于現在這位唐氏和他非親非故，他何必自找苦吃，頂住皇室宗親的壓力，封她為公主？
封個公主雖然沒什麽大不了，但皇室每年卻得發俸祿給她們，那也是一筆開支啊！
當年喬柏容可是上繳了大筆賄款……呸呸，是捐贈國庫，之後又……呃，搞官商勾結，雙方才皆大歡喜的。
「不然聖上随便賜唐氏個出身吧！」徐知勤也沒期待皇帝會真的答應，故退而求其次的道：「她精通英、德、法語，是大齊國第一人，連微臣都及不上。」
「何必這麽麻煩，等她嫁了你，不就是忠勇侯世子夫人了嘛？」皇帝懶洋洋的道。
沒好處的事，他何必勞心勞力？
徐知勤瞧了皇帝好一會兒，忽道：「微臣今日入宮，原想着國庫空虛，身為大齊子民，理應盡份心意，故欲将微臣名下之成衣工廠獻給聖上的，不過如今看起來喬驸馬已捐了不少，倒不缺微臣這一份了。」
「咳咳，這事好商量嘛！喬家這些年雖然捐款不少，但對國庫而言仍是杯水車薪啊！」皇帝眼睛一亮，立刻上鈎。
徐知勤不為所動，「喬驸馬既是聖上妹婿，想必很願意為聖上分憂。」
這小子！皇帝暗暗磨牙，面上卻笑容可掬的道：「哎哎，愛卿剛說唐氏精通洋文是吧？這等人才我大齊國如今極稀缺，要不朕封她為女博士，令她于國子監教授洋文如何？」
為了那開廠不滿一年就榮登大齊國前三大賺錢事業的成衣工廠，他也是非常能屈能伸的。
「國子監那般神聖之地，怎能讓婦人進出，更遑論教授課程？不如給唐氏博士頭銜，讓她在家撰寫教材即可。至于授課人選，微臣舉薦這次同微臣一起出海的言先生。」
這話說得好聽，但講白了不就是他心疼妻子，不想她每天辛苦去國子監上班嘛！
「就依愛卿的提議。」皇帝心底腹诽歸腹诽，反應還是很快的，「至于那成衣工廠……」
徐知勤馬上知趣的接口：「微臣這就回去将工廠的賬冊整理出來，過幾日聖上便能派人來交接了。」
「好好好！嗯，愛卿剛下船便匆匆進宮，想必也累了，這就回去歇着吧！」皇帝平白多了個産業，心情非常好，馬上幹脆的放人。
啧啧，他甚至已經期盼往後能有更多士族子弟來求他給喜歡的平民女子一個好出身了，反正于他而言不過是無本生意，還可以趁機撈一筆。
當然像喬柏容及徐知勤這等大手筆的，大齊國目前大概再找不出第三人了，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嘛。
「既然如此，微臣便告退了。」徐知勤立刻起身準備閃人。
「喂喂，還有啊，愛卿在海外待了這麽久，總不會只寫了這本書吧？回頭把你們帶回來的好東西送一份進宮來！」皇帝不忘提醒。
「這是自然，微臣早準備了一份大禮，明天便讓人送來。」
「那就好。」皇帝對他的上道很滿意，「這樣吧，過兩日朕下旨賜唐氏女博士頭銜時，順便替你倆賜婚好了。」
就等他這句話！徐知勤微勾起唇角，終于發自內心恭謹的道：「謝聖上。」
***
徐知勤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府中，但踏入家門時卻仍已華燈初上。
回到睽違一年多的家，一種溫暖的感覺自心底油然而生。
兩年不到的時間，他的人生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變，然而這個他生活了二十年的侯府，卻依然是他記憶中的模樣。
「小侯爺回來了！」下人們一見到他，立刻開心的歡呼。
他朝衆人微微颔首，腳下的步伐卻一點也不慢。
此刻，他迫切的想快點見到親人。
「小侯爺，侯爺和夫人以及瑩姑娘等人都在偏廳，準備用晚膳呢。」一名下人熱心的提供訊息。
「嗯。」他頓了下，又道。。「謝了。」
随即快步的走向偏廳，身後還隐約傳來那名下人的驚嘆：「啊，居然聽到小侯爺和我道謝！」
能回到一個周遭人都說中文的世界感覺真好！他在心中暗暗感慨。
他轉過一個彎，偏廳的門已近在眼前，徐知勤加快了腳步，卻在踏入偏廳的前一刻，聽到某個刺耳的嚷嚷聲。
「侯爺夫人，按侯府家訓，這女人既是府中丫鬟出身，卻爬上主子的床，理應被發賣出去吧？」
徐知勤一聽便知那是殷玥的聲音。
唔，這女人怎麽還賴在府裏？他先是一陣疑惑，後來又想起自己當初離開時走得匆忙，還真忘記處理她了。
不過娘也真是，明知殷玥對自己的心思，為何還留着她？
他想這些只是一瞬間的事，正當他準備進入偏廳時，卻聽見某個平緩柔和的聲音在此刻懶懶響起：「姑娘，請問你哪位啊，侯府的家規又關你何事？」
「你、你這女人……」
「而且跑到人家家宴裏來大吼大叫是很沒家教的事，你不知道嗎？」
「我才不……」
「喔，對不起，我忘記了，一個會随便跑進別人書房，毀掉別人重要文件的人，本來就沒禮貌可言，是我要求太高了。」
「你是什麽東西，怎麽敢這樣跟我說話？」殷玥總算有機會吼完一整個句子。
「我當然不是東西，而是人。倒是你，雖原為侯府家奴出身，但後來既然已脫了奴籍，從此在外面好好做人不好嗎？何苦老是回侯府緬懷過去當奴仆的日子，難道是奴性堅強？」
徐知勤知她嘴利，什麽都敢說，卻不曉得當她諷刺起人來言語竟如此犀利，雖句句不帶髒字，仍照樣把人貶到底。
看來她平時對他還真是溫柔。
「侯爺夫人！」這是殷玥帶着哭腔的嬌嚷。
「你喊姚姨也沒有用啦，難道我說的不是事實？」
「咳，瑩甄，該喊娘了。」姚萱萱總算開了口。
「哦，抱歉，娘。」
那聲娘喚得很甜，徐知勤可以想象她此刻得意上揚的唇角。
「侯爺夫人，您怎麽能讓她這樣喊您？」殷玥顯然深受打擊。
「為什麽不行？她是知勤心愛的人，更是我那未出世孫女的娘親，不讓她喚我娘，難不成還給你喊？」姚萱萱奇怪的反問。
殷玥怎麽也沒想到事情會這樣。她來原是希望侯爺夫人能趕走這女人的，她知道夫人多麽厭惡那些想爬上主子床的丫鬟。
但為什麽侯爺夫人卻像是很喜歡她的樣子？
「可、可是我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