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番外:一場大夢(上)

本番外一個多月前貼在嗷3,現在轉來這裏。這個番外是現代架空的公衆番外,而非原背景的粉絲福利番外。

粉絲福利番外寫了一半,符合條件問我要的姑娘都看過那半集了。然後出了大家都知道的事,我心情受打擊還是比較大的。本來就是用愛發電,撿起來就想到這次的事件,近期無法動筆了,有沒有下集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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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喊收工那一下,江放一下子跳起來,一邊抖一邊跑去拿羽絨服。

他連戲服上的血漿都懶得擦,往擋雪的棚子裏跑,原本坐那的人趕緊叫“江哥”,給他讓個位置,他就蹲下烤暖風機。

姬珩在跟導演看monitor的畫面,交流了會兒,才走過來。

姬珩膚色白,人高但是不單薄,腰還瘦,走路和站着不動都好看。

江放看他走到面前,才發現姬珩還穿着戲服,他坐地上琢磨,“不冷?”

姬珩摸摸那件狐裘,朝他非常溫柔非常儒雅地笑,“真的。”

江放一愣,“真的?”

姬珩點頭,“真的。”

江放一把扯住他下擺摸了兩下,是真狐貍皮,是真暖,瞬間就悲憤了,“我靠!”

這個戲的來由一言難盡。

江放今年有兩部電影上,他打算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一向不搞無縫進組。今年就只接了一個歷史正劇,年份非常古早那種,他滿打滿算算個第三男主角,能空上四五個月。

結果一個朋友聽說他有檔期,立刻就瘋了,死乞白賴纏着他要他幫個忙,又聽說姬珩在國內,順便買一送一連姬珩一起搭上。

拍三天變成拍三周,拍三周變成三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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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剛冷下來的時候還在影視城取景,到現在真冷了,手指伸出去都怕凍掉,雇上一群群演,呼啦啦跑山裏來外景了。

姬珩看他圍着暖風機憤怒踱步,忍不住笑了一下。

就連眼角的細紋都泛着笑意。

場務裏一個年輕女孩叫,“姬老師您的杯子。”

把一個保溫杯遞上來,姬珩禮貌地說,“謝謝。”

然後轉手遞給江放,“喝點姜茶。”

江放小時候被凍過。

他爸媽是做生意的,他說他小時候去他爸廠裏冷庫玩,想藏冷庫裏吓他爸一跳,結果被關裏面了。幸虧他爸出去一看,兒子呢?

急出一頭大汗,趕緊沖回冷庫,把才幾分鐘就凍得臉色青白的兒子拖出來。

說起這段往事,他們是在看錄像帶。一個80年代末,百老彙經典劇目的錄像帶。美國某戲劇學院借的。

那個演員憑着角色,成為第一個獲得某獎的亞裔男性。

但是那盤錄像帶只在學院和一些圖書館裏有了。

姬珩告訴江放,這是你欠缺的。

然後問,“然後呢?”

江放呲牙咧嘴,“然後我被一頓暴捶。”

他繼續看那個演員的表演,肘撞姬珩,說哎你究竟覺得我缺什麽啊?他開始猜,“爆發力?肢體柔韌?我沒他瘦?你不會要我也去扮女人吧?”

姬珩說,你不會表達壓抑。

江放就沒說話了,他坐在姬珩的沙發上又盯着投影屏看了會兒,說,“我能不能申請一對一補課呀?”

說這話的時候,他已經摸上姬珩大腿。

這是錯誤的,師生戀。姬珩神色自若,但在心裏自我辯論,他們不算什麽正經師生,他只在這所戲劇學院做訪問教授。

于是姬珩吻住他,争奪了一陣吻的主導權,在成功鎮壓江放以後說,“事先聲明,我不可能給你A。”

見江放幾乎給他中指,才微微帶笑說,“被捶了哪了,我看看。”

當然是被捶的屁股。

那天後來,江放下身赤裸,以一個十分不雅的姿勢張着腿,躺在姬珩公寓的沙發上,嘴裏還感嘆,“你說我爸媽能送我出國讀表演,也是挺開明啊。”

姬珩頭也不擡,拍了他一巴掌,“這個時候,別提你爸媽。”

江放一邊爽着一邊想,出國學表演,結果學到了訪問教授的床——哦沙發上,你說這叫什麽事。

下了戲,該去卸妝的卸妝。

這陣子的戲把江放拍得累得不行,拍完這段夜戲,他跟他那倒黴朋友說好,要走兩天,和姬珩飛去看個表演再回來。

今天他那倒黴朋友就趕過來,趁拍完夜戲,請他們宵夜。

江放電話裏聽那邊說,“羊是哪哪的羊,肉是怎麽切的肉,千辛萬苦千裏迢迢從哪哪運過來”,按着手機口型問姬珩,“去不去?”

他這一夜在外面凍了好幾個小時,姬珩抓他的手,還有點涼,吃火鍋暖和一下也好,就朝他點點頭。

江放朝手機說,“吃可以,少提要求啊!……再跟我啰嗦,趁早絕交!”

就這麽帶着姬珩一路走,手始終讓姬珩握着。

這次火鍋,地方在一個小餐館。

拍戲地方偏僻,實在沒什麽正經館子。

就是沒什麽正經館子才好,鄉村小店,也就沒人拿着手機偷拍你放上網,沒人非要來找你合照。

這個小餐館,夫妻店,被朋友包下,每桌一個鍋子,請的都是劇組的人。

熱熱鬧鬧開了幾桌,江放和姬珩坐朋友那邊的小桌。

朋友顯然想跟江放說事,但是江放顯然不想搭理他。

一開始圍着姬珩轉,他記得姬珩不吃羊肉,嫌膻,就張羅着給姬珩點牛肉,魚肉,凍豆腐,藕片,菌菇,山藥片,各種蔬菜。

那對夫妻記不過來,說到蝦,老板娘為難,“這個,沒有。”

江放就盯着朋友笑,“到底有還是沒有?”

朋友硬着頭皮,“我叫人去買還不行嗎,有有有!”

到頭來還是姬珩打了個圓場,說菜夠了,叫他別加菜,先吃。江放才調了醬,一門心思大吃大嚼,朋友在他旁邊抓耳撓腮,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姬珩倒是趁着他吃,握了一下他的手,這回手總算是熱的。

等到江放吃完,嘴一抹,拉着姬珩就往外走。

小餐館裏開着暖氣,又有那麽多鍋子,熱氣騰騰,水霧彌漫。

一走出來就覺得幹冷了。

吐氣成白,天上落雪籽。江放看了看姬珩,湊近吻他。

姬珩的手摟住他的腰,和他交換一個吻,像是在笑,“吃這麽辣。”

這句話潛臺詞就是,吃這麽辣,今晚做完,明天有你難受的。

江放懶散地舔嘴,“就這裏那盒飯,吃得我嘴裏淡出鳥來。”

舔着舔着又和姬珩商量,“要不今晚我來。”

姬珩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就摟了摟他,依舊握着他的手,“先回酒店。”

他們明天早上的飛機,今晚還留在酒店。

其實一間房足夠,但是朋友心虛,還是把待遇盡量做好,房一直分別開兩間。

江放在自己那邊睡得少,這回也直接跟姬珩去他房間。

拿房卡開門時,姬珩才問,“真不打算聽小孟說什麽?”

小孟是那個不靠譜的朋友,江放嗤了一聲,“能是什麽急事,晾着他,回來再聽。”

看了眼姬珩,嘴裏又說,“打擾人度蜜月,沒被馬踢就不錯了。明知道我只想休個假,把我拉進組。誰有病會願意在劇組度蜜月啊。”

他們在進這個劇組前兩個月領了證,好不容易兩個人都能在兩個月後結束工作,江放盤算着去歐洲度個蜜月,出于義氣,才來救場。

小孟也很震驚,“你怎麽不說你打算度蜜月?不是,你都沒說你領證了啊!”

江放反問,“所以我領個證還得發通稿昭告天下是吧?”

小孟理虧心虛,但是他這個角色已經演上,劇組又臨時發生別的演員辭演風波,他的戲份越來越重,他一走這劇組就要黃。徹底走不得了。

姬珩看他為這事有火,坐在沙發裏一臉煩躁,心就有點軟。

他彎下腰對江放笑了笑,燈光下顯得很溫柔,“今天不是累了嗎,還想做?”

江放一聽有戲,眼睛就放光,慢慢說,“那我累了不想動,你可以自己動呀。”

姬珩一想,他這陣子确實拍得辛苦。動作戲多,騎馬戲多,大腿內側磨破,姬珩還給他上過兩次藥。

姬珩道,“好。”

那天晚上,他就騎在江放身上,讓江放享受了一把前所未有的待遇。

被姬珩壓着,就連套都是姬珩替他戴的。

他就盯着姬珩夾着他的東西晃動,不要說底下被包得多爽,光是看姬珩的表情和臉,他就要爽飛了。

做完第一次,姬珩起身,把套扔了。江放看着他緊實的小腹,泛紅的胸膛,還有眼裏的水光,都不用看他下面被插的地方,就又硬起來。

他拉着姬珩的手摸自己下身,頗為自得。姬珩也就從善如流,再開了一個套,陪他胡天胡地做下一輪。

但是陰莖高潮和前列腺高潮還是有差別的,做到第二次,差別就顯出來了。

射精反應依舊強烈,實際沒射出多少精液,江放卻覺得腦子都被射出去了。

他困得不行,把姬珩拉下,抱牢他的腰。

“……以後不要你都自己來了……”

姬珩笑,以為他被榨幹了,揉他頭發,“這就不行了?”

江放擡起頭看了他一眼,睡回去含糊說,“你态度這麽好,就讓我想起上次……靠,你要甩了我才态度那麽好……”

姬珩一時之間居然無話可說。

姬珩确實甩過江放。

江放二十出頭和姬珩勾搭上。

不是姬珩勾搭的他,主要是他勾搭的姬珩。

江放第一次見到姬珩,在學校的學生中心吃披薩。

那種面厚芝士多肉少的披薩,一個食肉動物非常不滿足,配着可樂勉強吃。

他一擡眼,看見姬珩,那披薩就更吃不下去了。

那時候還不流行卧槽,江放心裏就是一個“靠”,他想,靠靠靠靠靠靠靠!

他坐着的地方,恰好看見姬珩的側面,那鬓角那眉毛那眼角那鼻梁,還有那身材。

他看見姬珩在與一個教授閑聊,等到姬珩走了,就去打聽,“嘿亨利,那是誰?”

教授有趣地看着他,“你不知道?”

江放聳肩,“不是所有中國人都認識所有中國人。”

他還不認識姬珩,但當天晚上就去非法下載姬珩得獎的作品。

獎是個小衆的獎,國內幾乎沒新聞。姬珩在英國學的表演,那個對莎士比亞愛得深沉,以至于面試必須要來一段莎翁獨白的藝術學院,到他們相遇那年為止,錄取過的華人還是個位數。

那天晚上江放看到一半就睡着,但他在夢裏半昏半醒心潮澎湃地決定:我要追到他!

他很快追到姬珩。

這要歸功于他第一次去姬珩公寓,口袋裏就揣着安全套,還故意讓姬珩看見了。

後來江放躺在床上評論,“就我們那什麽這過程,也就只有潘金蓮西門慶能夠類比了,還不帶王婆的。”

姬珩笑嘆,“你到底會不會說話?”

江放就爬起來親他。

和姬珩在一起的前兩個月,什麽都好,被姬珩操也挺爽,就是吧,一直沒操到姬珩,心裏缺點什麽似的。

他的課是小型研讨班,有一次上課,姬珩說,“作為表演者,應該始終保證自己的肢體處在良好的狀态。”

江放在下面吹口哨,“我們學的是表演,不是芭蕾!”

這種課堂氛圍一向寬松,學生起哄也是常事,姬珩但笑不語。

那天晚上,他就拿了錄像帶給江放。

錄像帶裏是他去年的一個舞臺劇,中間有一段舞蹈。

編劇編舞乃至整個劇團都很先鋒,舞蹈就十分考驗肢體柔韌性。江放被他壓着肩膀坐在椅子上,看見屏幕上,燈光照耀姬珩鬓間的汗水,口幹舌燥,張大了嘴。

姬珩按暫停,“這段舞我練了一個月。”

然後他俯身慢條斯理地問,“你比我年輕,不會反而需要更長時間吧?”

江放挪了挪腿,“我練了有什麽好處?”

姬珩朝他笑,“你要是能練好,我就用這個姿勢跟你上床。”

之後他去拿飲料了,留江放坐在椅子裏,盯着屏幕移不開眼,明顯勃起。

性欲能帶來巨大的行動力,江放只用三周就完成目标,操上了姬珩,從此過上下課就回姬珩公寓,隔天就能換上下搞搞的日子。

他原本是個外賣大戶,隔三岔五開車去中餐館打包飯菜,和姬珩混到一起,姬珩居然是個會去中國超市采購,自己煮個面條的人。

江放夜裏做愛之後肚子餓了,還能叫他去煮點夜宵。

床上有人,鍋裏有飯,日子過得瞬間滋潤起來。江放他媽都納悶,兒子最近怎麽春風得意的。

他的課程還剩下最後兩個月,姬珩問他想留在美國還是回國發展。

國內戲劇影視圈子其實更喜歡他們自己培養出來的人,對沒有國內背景,直接奔國外學表演的人不怎麽感冒。

江放也考慮過,“我打算考個X戲的研。”

姬珩擡高一側眉毛,那可是出名不容易。

江放又說,“哎,考不上就花錢做旁聽生呗。反正是建立人脈。”

他又打量姬珩,“要是我回國,你不會跟我分手吧?”

姬珩在洗餐盤,擦幹關水說,“不會。”

江放就纏着他,“為什麽?你怎麽就不會和我分手?異國戀可不容易啊……哎,你別走!”

他滿以為這次能聽到姬珩示愛,沒想到姬珩考慮了會兒,笑意加深,慢悠悠地說,“我還沒睡夠你。”

江放回國,考X戲的研究生。他抱着過不過都無所謂的心态去初試,居然在近三百人裏考了筆試第二。

之後面試更是順風順水,他出來就打電話給姬珩,說,“你男人真是太優秀了。”

姬珩也笑,“是我教得好。”

考上X戲是一回事,姬珩也回國才是真讓他開心的。

姬珩接了一個國內新銳導演的戲,對方目的明确,這戲拍出來就是要送國外拿獎,想走從國外炒回國的路線。

他看中姬珩在歐洲的知名度,姬珩看中這個故事,于是接了這部戲。

而江放才入學不久,他的導師也給他介紹了角色。

一個特別壓抑的男配,他一邊拍一邊跟姬珩炫耀,“你不是說我不會展示壓抑嗎,到時候你看。”

炫耀完又開始發愁,“你說我要演得特別好,以後給我的劇本會不會都是變态?”

那陣子他和姬珩都忙,平均每周見一次,也就每周只做得上一次。

姬珩居然連續讓他操了一個月。

等到殺青,江放去見姬珩,正打算主動躺平,跟姬珩說我拍完了,你不用遷就我了,卻聽見姬珩不容拒絕地說,“我們分手。”

江放當時天都翻了。

天翻地覆,大腦卡住,瞠目結舌。

呆呆地讓姬珩關門離去,沖出去追,外面走廊空蕩,再也找不到姬珩。

酒店的暖氣裏,他找出滿身汗。

手機滾燙,但是再也打不通姬珩的電話。

姬珩換了號。

他發什麽瘋?

江放沖到酒店外,冬日的街道上人潮如織,他睜大眼找不到那一個人。

寒意從他背後爬上。

他要從我的生活裏蒸發。

江放站在酒店門口想,可我甚至不知道為什麽。

他腦海裏列出一個表,在那天下午發現:

他不知道任何姬珩的家庭背景,他爸媽叫什麽名字,在哪工作,他國內的家在哪?

姬珩不用Facebook,不用社交軟件。

江放知道的,超出他列在學校網頁上的聯系方式的就只有他的私人郵箱。

江放編輯給他的郵件,寫了四個小時,還停留在一個詞上,“Why?”

他熬夜熬到淩晨,掐時間給姬珩在美國的房東打電話,那個脾氣很好的老太太同情地說,“噢,親愛的,他已經給了我提前一個月的通知,退租了。”

江放怔住,那是姬珩說他最喜歡的一套公寓,姬珩甚至考慮過要不要把那裏買下。

江放當時說,“行啊,拿來當炮房。”

還被姬珩拍了一把,說他喜歡這裏早上的鳥鳴。

江放坐了很久,端着杯子去沖酒店咖啡,努力提神,然後用那種不經意的口氣給以前的教授寫郵件,打聽姬珩。

離開酒店時,他襯衣上都是褶。回到住處躺下,天已經亮了,卻還是勉強睡一會兒。

迷迷糊糊,好像姬珩回來,坐在他床邊。他拼命想我要醒來,我一定要醒來抓住他!醒來卻發覺只是一場夢。

之前開創了通風,忘了關窗,雖然供應暖氣,還是感冒了。

第二天去找導師報道,導師吓了一跳,連說“咱們別勉強”,趕他回去休息。

他又回到一個人的住處,卻開始想,如果我沒和姬珩約在酒店,如果我帶他來這裏,是不是一切會不一樣?至少他走得沒那麽輕易。

回過神來,他收了一個包,就裝一件外套兩張卡,想打車去機場。

哪知道人家熱心司機看他實在不對,把人直接送醫院了。

他被送進發熱門診,徹底清醒過來,手背上已經插好針吊上水。

小孟坐他對面打瞌睡,見他醒了就念叨,“我說好久不見,來趟首都找你,電話一被接就告訴我你在醫院,我都快吓尿了,你要真被車撞了食物中毒毒死了一氧化碳暈過去了,我還得給你爸媽報這消息……”

江放皺眉,“我——”

小孟嘆氣,“兄弟,跟什麽過不去,都別跟自己過不去。就你這樣還和人小護士說要去機場,你兜裏就揣一身份證,護照都沒帶,去什麽機場啊!”

江放摸到手機,登上郵箱看回複,郵箱裏空蕩蕩。他頭昏腦脹,頭臉發熱,算不出時差多少。

小孟本想再勸,見江放一醒就看手機,搖頭晃腦地走了。 直到江放再次醒來,天黑了,他第一反應又是去摸手機,才在收件箱裏收到回複。

教授完全不知道姬珩有什麽不正常,他和姬珩的聯系方式也是電話,郵箱,以及倫敦的一個信箱。

江放躺在床上,看天花板。

連在他和姬珩間的所有線都斷了。抓着那些線的時候,他沒有想過,那些聯系原來那麽脆弱。

他想退學,想去所有可能的地方找姬珩。

但卻無處可去。

他可以在姬珩的公寓樓下反複轉圈,在冬天的雪裏等姬珩回來給他開門。

但他根本不知道,姬珩是否在美國。他不知道此刻姬珩在哪一個角落,他們之間有沒有隔着海洋。

一天後,江放即将出院,接到他媽的電話。

他媽在電話裏問,“聽小孟說,你感冒了?你好多年沒病過,怎麽一去北京就病了,是不是不适應,是不是學習壓力大?”

江放找借口,“前陣子接了個戲,可能沒睡好。”

他媽媽“哦”了一聲,想了想說,“這麽辛苦呀,那要不……咱們不拍戲了?”

他的父母一直對他很放松,早先下海忙着生意,誰都沒時間管兒子。

江放到初中畢業都是自由生長。沒管過,就沒什麽管教的立場。

他們這一批人趕上了好時候,二十年間掙到大錢,很多孩子反而被養壞了。

花錢如流水,包養女孩子,這種事聽太多不痛不癢。江放一沒有賭博,像誰誰誰家兒子一樣每次欠個幾百上千萬要家長還;二沒有像那個誰家,三番五次進戒毒所。

比最争氣的肯定不足,但是這麽多年,給爸媽最大的擔心就是“他會不會到國外搞大什麽女同學的肚子”。

兒子長得是帥,但是從小看他長大,爸媽總覺得他能成大明星,知名演員,是不可能的事。

也就去外面混一混,玩一玩,闖過了,發現出不了名,再回家就是了。

聽他媽那麽說,江放突然說,“媽,我失戀了。”

說完眼睛滾燙,好在沒眼淚出來。

他出院,回家躺了一天,吃外賣。

病好以後去X戲找導師,為畢業努力。

上次演配角的電影,粗剪出來。導師也看了,一些圈內人對他挺欣賞,導師嘛怕年輕人驕傲,但是又覺得他最近挺低落的,不忍心,就跟他透露了一下,又說哪個哪個人的一個新本子有意向找你,這回戲份更多,是個怎樣怎樣的角色。

江放聽完應了一聲,有點吊兒郎當地說,“老師,我想算了吧。”

導師氣得想打他,這小子分不分好歹啊,這麽好的機會!

聽他說,“現在演個失戀的,我都不知道我是不是演出來的。”

他們這個體系,要表演者盡可能真地去表演,但盡可能真始終不是真,這其中差着一條細線。

江放現在要演,也許可能很成功,因為那些感情都是真的,新鮮的,剖開心還冒着熱氣。

但這正是他不能演也不願演的理由。

導師無話可說,能當演員,多少對感情敏感,他見過一些有天賦的學生,更是感情激烈,到了要死要活的地步。

他揮揮手,叫江放該上哪去上哪去。

過幾天,組了一小局,介紹江放見前兩年畢業的一個學生。

導師跟江放說,“你這個師姐,戲好。”

咽下的半句是,人也瘋。

每次找的對象都是圈內的,找一個分一個,分一個傷筋動骨一次。

那餐飯吃到後來,師姐和江放已經挺親熱的了,師姐問,“你不想演電影電視劇是吧,我有一陣子也這樣,要不你來跟我演話劇?”

江放一想,挺好。就這麽拍板了。

導師回到家,半夜酒勁過去,開始尋思,我這不會做了什麽錯事吧?那麽兩個人湊到一起,不會比原來還瘋吧?

越想越睡不着,愣是睜了十幾分鐘眼。

覺得這叫什麽事啊,怎麽分給他的學生都是這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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