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掌心書寫
一番對話之後, 席歌和萊茵用成年人的方式解決問題, 互相退讓互相妥協。
席歌姑且相信了吸血鬼不會變成蝙蝠。
萊茵也沒有殺孔雀滅口,默認了後裔想要參觀黑暗世界的想法。
但他堅決不同意席歌給外人了解能力的機會。
于是引路人的能力測試就變成了萊茵和席歌的圍爐交談。
時間進入了十一月中旬,冷空氣再度襲擊首都,今年的第一場雪終于落下,雖然如今家家戶戶都通了暖氣, 但在下雪的夜裏關掉暖氣點上爐火, 看火焰在壁爐裏熊熊燃燒, 依舊有前者所不能達到的意境。
萊茵和席歌坐在爐火旁邊。
萊茵問席歌:“你就這樣原諒孔石了?”
席歌也有點苦惱:“不然怎麽辦呢?告他故意傷害罪, 告得他傾家蕩産嗎?還是揍他一頓, 讓他身體上也多六個窟窿?”
萊茵不說話。
席歌自言自語:“唉,都知道了名字且已經坐下來談天說地了還特意揪着這孔雀狂打一頓好像有點奇怪,所以我果然應該公事公辦,把他告上法院, 通過法律程序,讓他賠償我的身體、精神等各種損失共計……許多許多錢嗎?”
席歌沒有想好多少錢, 畢竟錢對他也沒有什麽特殊的意義。
二樓樓梯上, 偷聽樓下對話的人默默抖了抖身子。
萊茵說話了,他的聲音很溫和, 同時充滿贊揚:“你是一個好人。”
席歌不領情:“謝謝,我不想收好人卡。這時候你應該說——”
萊茵笑道:“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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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發好人卡,當然是說“我喜歡你”了。
席歌差點脫口說了這句話。但他細細一想……
嗯,不行,雖然我和皮皮關系已經算是十分親密了, 但總覺得這樣說起來還是有點奇怪,畢竟我可是保守的東方人。
白羊羔毯子蓋在席歌的膝蓋上,席歌放棄了這個話題,托着下巴問萊茵另一件他很在意的事情:
“之前孔石和我說黑暗世界的時候,提到了高等血族的血液和血器。高等血族的血液我能夠理解,他們以自己的血液為獎勵,引誘低級血族,讓低級血族替自己做事,這就證明些許血液的損失對血族而言并非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萊茵:“正是如此。”
席歌:“那血器又是什麽東西?聽上去依舊和血有關。”
萊茵:“血族的能力正在于血液,與血族能力相關的東西當然與血液同時相關。”他簡單解釋過後,略微思考,再對席歌說,“血器是一種擁有爵位的血族可以制造的器具。血族流出血液,将血液之中的天賦能力賦予在某種器具之上,這就是血器。其他血族通過血器,能夠使用出其天賦以外的能力。”
“不過制造這種血器對血族自身耗損很大,而且伯爵以下的爵位因為自身血能不足,制造出的血器只能使用三到五次,所以血器頗為珍貴,在黑暗世界中也并不廣泛流傳。”
席歌:“我很在意一點……”
萊茵:“什麽?”
席歌:“血族到底是怎麽分級的?”
萊茵:“依靠血能,分為公侯伯子男,公爵往上是親王,男爵以下是普通血族。”
席歌蠢蠢欲動:“那我現在算什麽等級的血族?”
萊茵:“普通血族。”
空氣就很沉默,只有火焰哔剝哔剝,悄悄讪笑。
席歌斷然:“我不信!”
萊茵無語地看着席歌。
席歌:“普通的吸血鬼也太搓了,我不信自己這麽搓,你讓我看證據,你再讓我咬一口!”
萊茵:“你話中含義的遞進很可怕啊……”
“其實我的羽毛可以幫你測試……”
兩人的對話之中,第三道聲音弱弱插入,是不死心的孔石又冒了出來。
萊茵輕輕嘆了一口氣,消失原地。
席歌眨下眼睛,一睜一閉之間,他視線一閃,萊茵再出現原位,依舊背脊靠着椅背,兩腿交疊,雙手交握虛虛放在小腹,以一種極為放松的姿态坐在他的面前。
直到此時,“砰”的一聲可疑響動,才從二樓姍姍傳來。
皮皮的速度是不是又變快了?席歌有點小狐疑。
趕走了不該出現在此時的人,萊茵再次開口:“在深淵以外的世界,煉金術師已經把能便捷測量血族等級的道具制作出來了。但在這裏,我不知道有沒有這樣的煉金道具……不過曾經,有人教會我一種比較特別的測量方法。”
他拉住了席歌的手,說:“閉上眼睛。”
席歌閉上眼睛。
閉了眼也依舊能感光,席歌感覺眼前驟然一暗,身邊驟然一冷,好像電燈和爐火都被萊茵關閉熄滅。
接着他再感覺掌心一癢。
萊茵的手指正在他掌心移動。
橫,折,折,橫,折,折……是一個六芒星的圖案。
席歌正默默想着,突然感覺掌心一刺,有點疼。
畫完了最後一折的萊茵探出尖甲,在席歌掌心刺出一道小口,流出一滴鮮血。
他同樣劃破指尖,流出一滴鮮血。
兩滴鮮血在席歌的掌心相撞,相互融合的那一剎那,光暈自血滴綻出,紛紛揚揚灑在兩人周圍。
“睜開眼睛。”
萊茵說。他的聲音忽然放輕,像是深陷于某種情緒,每一個音節都變得悠長低徊:“睜開眼睛,擡頭看天空,夜晚的星星同樣很漂亮。”
席歌睜開了眼睛。
壁爐熄火了,客廳關燈了,月夜的幽暗之下,他看見點點浮光游動于自己和萊茵的周圍。
一些光淺紅淡白,一些光的紅則深上許多。
它們交錯游動,淡色的光點十分活躍,像蝌蚪在水裏那樣倏忽來去,另一種光點則沉穩許多,泰半靜靜懸浮,只偶爾動動位置。
一點淺色的光游向席歌了。
十足好奇,十足歡快,十足靈動。
席歌被引誘了,他伸出手,想要碰觸這點光。
在他伸出手的那一剎那,他掌心中的血珠一滾,從他掌心滾落下來,砸碎在地。
這一瞬,一切奇景泡沫消散。
夜晚又是夜晚,幽暗重新幽暗,然而一切畢竟曾經存在,席歌猶存驚喜,半帶回味。
萊茵此時緩緩說:“血色的身前代表血族的能力,光中還帶着白色的,表示這是還沒有達到男爵的新生血族,當光中再不存白色,就是他步入男爵的時候……随着階位的提高,光中血色越來越深。傳言之中有黑色光芒的存在,但是這畢竟只是傳說。目下最深的顏色是接近近黑的深紅,屬于親王的顏色。”
其實我覺得剛才看見的皮皮的顏色也挺深的。
席歌想。
不過聽皮皮的口氣,是要整個光點都是一種深色,邊沿深紅不算數。
他沒有過多地考慮,很快說起自己更感興趣的東西:“皮皮,你剛才說這一招是別人教你的?”
萊茵:“是的。”
席歌興致勃勃:“是必須先在掌心中劃個五角星然後再說‘星星也很漂亮’這一句話嗎?原來血族的魔法都這麽童話?”
萊茵突然沉默,突然思考。
席歌:“嗯……看你這樣子,莫非其實不需要?”
萊茵看着席歌,半晌之後他承認:“理論上來講并不需要。”
席歌:“那你為什麽覺得我會需要‘星星也很漂亮’……”
萊茵有點心塞:“當時教我的人怎麽做,我就怎麽做。”
席歌:“那個人是不是那個讓時間停止的人?”
萊茵:“……是他。”
席歌若有所思:“感覺他對你的意義額外不同啊……”
片刻沉默。
“他對于我而言,确實意味着不同的意義……”萊茵承認這一點。
而後他看着席歌,忽然溫聲說:“就像你對于我,也有非常不同的意義。”
話說完了,萊茵走了。席歌還坐在客廳的壁爐前,有一搭沒一搭地看着爐中跳動的火焰。
皮皮真是越來越親切也越看越可愛了啊。
但是男人用“親切”來形容也就算了,真的可以用“可愛”同時形容嗎?
席歌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還有能夠暫停一個城市的那個人,無論怎麽樣都讓人有點在意……
壁爐中的火焰燃燒着,跳躍着,在席歌雙眼之中變化出不同的輪廓。
席歌盯着盯着,腦中突然“叮”地一聲響。
他倏忽坐直身子,自言自語:“難道那個人是初擁了皮皮的人!所以他才會對皮皮說‘星星也很漂亮’這樣哄孩子的話,所以皮皮每次說到這個人的時候都會流露複雜的情感……所以我的天賦是隔代遺傳!天啊,為什麽吸血鬼這種奇幻世界也遵循科學基本法?”
十天時間眨眼過去。
這十天之中,席歌除了和萊茵讨論讨論更深入的血族問題之外,就是和李立方碰了個頭。
他還是對血族不能變身蝙蝠耿耿于懷,這讓他特意要求李立方給自己做兩個蝙蝠造型的微型攝像,他要在進入黑暗世界的時候用。
雖然孔石說黑暗世界已經在相關部門備過案,畢竟防人之心不可無,他還是要做好一切準備。
李立方就覺得很迷:“其實我是計算機科學與技術專業的,主要是搞搞代碼,而不是制造什麽微型攝像,你真的覺得我會搞這種東西嗎?”
席歌也很迷:“你好歹是個煉金術師,制造各種道具的,我又不是讓你平白造一個攝像頭出來。你從市面上買個微型攝像回來改裝一下,加入點煉金術,讓它們不會被血族和巫師什麽的監測到不就好了。”
李立方思考片刻,覺得席歌說得也挺有道理的,這好像真是自己的本職工作。
于是他依照席歌意思,買了微型攝像回來,通過研究席歌血族的視力動态、反應神經等等情況後,他在對原材料加入些許煉金改造,用一種透明青蛙的皮做材料,把它們設計成了三個蝙蝠形狀的扣子。
扣子上的翅膀是可活動的,活動時候可以輕而易舉地帶着扣子在半空中飛舞;扣盤的邊沿還有八個小小的出口,八條仿佛蜘蛛一樣的小腿隐藏扣盤之中,腿尖還附帶同樣迷你的小吸盤,無論牆壁還是櫃子,它都能輕而易舉翻山越嶺。
設計完了這個小東西,李立方又聯系了自己的老同學,把自己處理好的材料交給對方,讓對方完成最後的拼裝。
老同學做完東西,致電李立方,一聲感慨:“總覺得你做的東西越來越精致了,是要去參加什麽比賽嗎?”
李立方敷衍兩句,挂了電話。他覺得自己應該有個專業負責制造拼裝的助手,但是席歌顯然沒有這樣的打算,那麽難道……他要開始考慮自己的第三專業,機械工程系?
蝙蝠紐扣到達席歌手上的時候,席歌為自己訂的一套高訂服裝也到手了。
這是他親自設計的戰鬥服裝,外表時尚,防滑耐磨,還有許多暗袋。
席歌将傷藥、第二部 手機、玫瑰念珠、一把好像對吸血鬼有很大威力的廚房小剪刀全都塞入暗袋裏頭。
幾次戰鬥,痛定思痛,席歌決定不怕多帶,只怕少帶,無論如何,都要做好充足的準備。
時間終于來到第十天,這是一周的星期天。
兩人同孔石走上首都街道。
席歌以為孔石會帶自己去一個非常獨特的地下世界。
然後他們來到了一家首都連鎖桌游店。
席歌又覺得進入了桌游店之後,他們就可以通過密道來到黑暗世界。
進入了桌游店後,孔石在櫃臺前出示預約短信,櫃臺後的指引人員眼睛都沒擡,指指店裏方向就算完。
他們坐到了一張空桌子旁,孔石還拿了一套桌上游戲在手。
席歌:“所以黑暗世界呢?”
孔石小聲說:“小聲點,現在時間還沒到,他們應該還在正常營業呢,周圍也許有很多普通人。”
席歌:“……”
他神色複雜,看了看周圍。
不大的店面之中,分散着十二三張桌子,有一半的桌子被占了,占着桌子的大多都是年輕男性,他們穿着很普通的衣服,打打牌聊聊天,特別正常的樣子。
看上去确實都是普通人啊,突然覺得仔細準備的我有點傻……
算了算了。
席歌拆了桌上游戲,把牌分分,三人打起了桌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