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黃立柏醒來後就恢複了正常,他看着兩個劍拔弩張的人,遲疑了一下,疑惑的問:“你們在幹什麽,我怎麽會在這裏?”
許琮不可思議的看着他,反而翟芳見怪不怪,她迅速拉起黃立柏:“立柏,咱們回家。”
黃立柏從翟芳手裏抽出手,又回到許琮面前:“許哥回來我還沒給你接風,趁現在難得聚在一起,我們去喝兩杯吧”
一個因為胃病剛出院的人要喝酒自然都不同意,不過在黃立柏的堅持下,他們找了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快餐店吃了些飯菜。
翟芳在黃立柏的面前對許琮收斂了許多,許琮稍覺得輕松,被一個女人這麽防着,許琮也覺得不知如何是好。
已經淩晨四點,快餐店只有他們這一桌客人,許琮根據記憶深處的習慣想都沒想點了幾個黃立柏喜歡吃的菜,菜上的很快。
以前工廠裏有個小宿舍,許琮從工作了以後,收拾出來一個人在那裏住,黃立柏經常賴在那裏,許琮掙了錢會給黃立柏買泡椒鳳爪或辣鴨脖,再配上那時十分受歡迎的汽水。
眼前這些菜在以前好久才能吃上一次,每次黃立柏看到,都會流哈喇子。
現在的黃立柏,擡手動了動筷子又放下,抱歉的笑:“不好意思許哥,我現在不能吃辣椒,而且這些菜我已經不喜歡吃了。”
許琮看了黃立柏許久,黃立柏确實長大了,柔和中性的小臉變成了棱角分明英俊男人,以前機靈搗蛋的性子也變成了如今的清冷禮貌,就連口味也同以往不同。
許琮笑了起來,說了句沒關系,垂頭的時候嘴角有些苦澀:“沒事,是我想的不周到,你的胃正虛弱,哪兒能吃這些。”
許琮叫來服務員,翟芳笑着說我來吧,許琮把菜單交給她,翟芳很熟練的挑了幾樣菜,還囑咐了菜裏不能放的食材。
許琮看在眼裏,想通了一些事。
黃立柏現在胃口越來越小,對吃東西并不熱衷,他目前顯然對許琮比較感興趣:“你這次回來待多久?”
“待不了多久,回去還有很多事。”
黃立柏沉默下來,不再說話,三個人無言的解決了一頓飯。
回去的時候他們打了一輛車,許琮坐到了前面副駕,許琮現在已經有些刻意拉開距離,九年前的事荒謬的很,卻在黃立柏身上得了報應,他現在結了婚穩定下來,這對黃立柏說是好事,他不能壞了黃立柏的家庭,何況他老婆十有八九也聽說過他們的傳言。
突然,許琮萌生了立刻離開的想法,他意識到自己回來後多次找立柏是多麽不理智,不該給他再添亂。
不是不甘心,他的不甘心早在四年前就發洩過了,如今,更多的是認命。
從聽了游辰的話以後,雖然不想,但是他知道,是他,毀了黃立柏。對他的債,他離開後發生的那些就還不清了。
車裏依舊沉悶,許琮嘆了口氣,沉默的掏煙,點燃。
抽了大半根煙,許琮開口:“立柏。”
黃立柏擡頭應了一聲:“許哥。”
黃立柏以前從不叫許哥,他向來都是氣勢洶洶的喊許琮。
以前,兩個人長達幾年在小宿舍裏打鬧,除非黃立柏向許琮示軟或許琮逼迫,他從來不叫他許哥,這個稱呼太疏遠。
“我打算近期就走,你媽這次給我打電話大概是想讓我勸你”許琮還是沒見成何琴,“胃不好酒就別喝了,有了家庭的人,別讓弟妹操心了。”
這下,連翟芳都驚訝了,她訝異的看了一眼身邊的黃立柏,卻發現黃立柏詭異的笑着,那笑容吓得翟芳把要出口的話生生又吞了回去。
“好”黃立柏說。
出租車在一棟不算體面的樓前停車,這裏的居住環境讓許琮皺起眉:“你們住在這裏?”
許琮理所當然的認為他們住在一起。
黃立柏卻自始至終也不解釋他和翟芳的關系:“是,在三樓,許哥要上去喝杯茶嗎?”
“不了,我回去,天都快亮了,你們回去補補覺。”
黃立柏沒勉強,“那好,走之前跟我說一聲,這次好歹讓我送送你。”
許琮心裏一暖:“好。”
許琮沒回賓館,他等天亮後一個電話又把游辰叫了出來,游辰還為昨天喝醉酒說漏嘴的事膽戰心驚,誰知許琮沒在多問他,只是讓他幫個忙。
這個忙讓游辰又犯了難,他一個堂堂總經理,在這片土地上,不着聲色的照顧一個人太容易了,如果對象不是黃立柏的話……
許琮看游辰為難的表情懷疑的問:“這很難?”
當年,游廣坤創業最難的時候許琮都跟着,他們人脈多廣許琮當然清楚,他以前也認識不少人,只是一別這麽多年,他再沒有能力在這片故土上為黃立柏安排什麽,能給的只有錢,還做不到不着痕跡的給,所以他只能求助游辰。
游辰不敢再被許琮抓住把柄,忙搖頭:“沒有沒有,我會按你說的做”
許琮留給游辰一張卡,讓游辰為黃立柏花的錢都從這裏面取,錢他不會斷。
跟游辰告別後許琮回了賓館,他坐在床上,點燃一支煙,垂着手麻木的坐着,沒人能體會他現在的心情,就像一顆心扔進油鍋裏,煎熬,閑下來的每一刻都是煎熬,他自虐般的在想那幾年,黃立柏是怎麽過來的。
那麽驕傲的小孩,怎麽被父親打的半死。
怎麽接受周圍所有人的指責辱罵。
怎麽承受退學的打擊。
他承受這些的時候,聽說罪魁禍首的許琮跑了會想什麽?會不會恨他?
獨自燃燒的煙散着細細的煙霧,許琮手輕微的顫抖起來,煙灰掉了一地。
黃立柏說:救救我。
他是在意識朦胧的時候想到了以前的事嗎?以前他是不是也一次又一次的喊,許琮,救救我。
而他許琮把他留在痛苦中,卻沒回頭拉他一把。
五年之約,什麽五年之約,他走的時候跟立柏留信兒說等他五年,那個五年之約如今也像捅向黃立柏的刀子一樣,殘忍又可笑。